第47章 野狗

    這條巨蟒將千墨璃的頭顱“吧唧咯吱咔嚓......”嚼碎後，千媽那張扭曲且鮮豔的臉龐上，這才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的容顏真的和千墨璃好像好像。

    但夜啓知道：她，不是她。

    那個會孤身乘着電梯下來救他、願意把所剩無幾的食物全分給他、甚至願意爲了他吃藥、在他疼痛得全身抽搐時、主動親吻他的嘴脣......那個清冷且淡漠，但實際上卻對他特別好，短短一天下來、甚至救了他整整四次、黑長直的漂亮女孩，已經不在啦！

    但實際上......她本來可以走的啊！

    如果不選擇等他一起，不去拉起他染滿鮮血的手......

    ——現在好啦！

    她徹底死在了這片悽美的月光之下，死在曾生她養她、其實也愛過她的媽媽手中。

    千媽用它那巨蟒般的脖頸，捲起了千墨璃無頭的遺體，隨後將其拖回了通道的最深處，自始至終，它都沒再看一旁的夜啓半眼，哪怕夜啓身上的火焰、早已悄然熄滅。

    它只是不停地低聲呢喃着，聽起來像是在笑，又像是哭了。

    “小璃......要一直一直......和媽媽......永遠在一起啊！”

    夜啓也沒有阻止它帶着千墨璃離開：他知道一切已經結束了，再做什麼都是徒勞。

    這場遊戲、這次讀檔、這次死亡輪迴......

    他徹底輸了。

    【提示：您其實已經贏了。】

    【現在離開，您的主線任務就將完成，您就也可以回家了。】

    “......哈？！”

    夜啓呆呆地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視網膜前這一行行字幕，一時間特別迷茫。

    “希瑪，你的意思是......任務到現在還沒結束？！”他突然暴躁起來，在腦子裏破口大罵，“你他寶貝的，人都特麼全死完了！她連腦袋都沒了！爲什麼我還有機會活啊？！還有，你這任務條件不是把‘一家四口’帶出去嗎？我自己出去算哪門子通關？！”

    【主線任務：將“一家四口”帶離交易中心（進行中）。】

    【提示：這句話的主體，並未特指爲“您”。】

    【換言之，將“一家四口”帶離交易中心的任務，不一定需要您由完成。】

    【提示：如果您現在選擇離開，則此任務將由“千墨璃的媽媽”代替您完成。】

    【提示：在您離開後，受到生前記憶與進化趨向的影響，千墨璃的媽媽，將留在此處，花費數個小時，將王苟梓、林浩平、盧茉莉、千墨璃的屍體，全部吞噬殆盡。】

    【隨後，受生前記憶影響，她將離開交易中心，回到那棟屬於她的別墅裏。】

    【而當吞噬完“一家四口”、與其融爲一體的千媽，離開交易中心的那一刻......】

    【您的任務，也將提示“完成”。】

    【這只E級喪屍、將永遠地徘徊在那棟別墅裏、直到下一個無意間闖入的人。】

    【但這此後的一切，都與您無關了。】

    “......所以說這麼多，你的意思還是......讓我放棄千墨璃，一個人苟活下去唄？！”

    夜啓有種快被希瑪氣死的感覺。

    上一次這麼氣，還是希瑪在勸說他放棄樑叔一行人，這次還更特麼氣！

    “你他寶貝的，老子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就是這種別人拿命救了我三四次、現在輪到她死了、我能夠完全不管不顧、自己變成一條路邊的野狗、夾着尾巴灰溜溜地、撒歡跑掉的畜生玩意？！明明我還有救她的機會......”

    夜啓突然高舉左臂，把斷臂的斷面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難以想象的劇烈疼痛襲來，他的腦海瞬間清醒，眼角同時流下兩行無聲的淚水。

    “如果我是這種......禍害般的畜生！那她用命救我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呼......】

    【恕我直言：宿主，您本就救不了她，救不了那個名爲千墨璃的少女。】

    【因爲屬於這一家四口、命定的結局：就是死亡。】

    “呵！笑話。上次你也這麼說的。”

    【上一次的代價，您很快就會體驗到了。】

    【但這次不同：您的死亡輪迴，在這輪任務中，幾乎不存在逆天改命的作用。】

    【您覺得您能戰勝，那只E級的女喪屍嗎？】

    “......不能。”

    夜啓沉默了許久，知道殺死那只喪屍，幾乎是不可能的，等級差太多了。

    “但我能躲啊！老子這次明明就快躲掉了！就差一點點......下次一定、一定能成功！”

    【您自己自然可以。但您不可能......帶着千墨璃，躲過E級喪屍的追殺。】

    【提示：您還不明白嗎？】

    【王苟梓、林浩平、盧茉莉、千墨璃四人，已經被這只E級喪屍，鎖定了。】

    【受生前記憶影響，它絕不允許自己的獵物、逃出這座交易中心。】

    【從昨天千墨璃見到媽媽......不，從末世爆發的最初，這四人的結局就已然註定。】

    【只要您還帶着獵物，無論逃得多遠，這只E+級喪屍都將追殺至天涯海角。】

    【直到千墨璃、徹底死亡的那一刻。】

    【因爲，這就是獨屬於它的......進化方向和意義，是記憶和病毒共同驅使的結果。】

    夜啓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字幕、一行行浮現，心底覺得莫名荒謬。

    但其實他是相信了的：因爲先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千媽絕不會放過千墨璃。

    ——好吧，他確實就是路邊的一條野狗。

    誰都不在乎。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自己有點失去信心。

    他有點想休息了，他覺得好累好累，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他想回到那個......

    還有人心懷忐忑焦慮、也同時期待着、等待着他平安歸來的家裏。

    ——如果他再死去，白可伊也會傷心的吧？

    她已經等了他好久好久......

    【提示：宿主，無需擔心。】

    【希瑪很在乎您，您的羈絆者，也很在乎您。】

    【自始至終，您都並非一個人。】

    【您看，已經有人......】

    【來接您了。】

    “......嗯？”

    夜啓下意識扭頭，望向某處，然後慢慢慢慢地......

    原本黯然失色的眼底，徐徐亮起了一絲微光！

    因爲藉着穹頂之外、傾灑進來的皎潔月光，他居然看到了那個、明明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簡直就像幻夢一般、披散着一簇銀白似雪的秀髮、令他無比熟悉的曼妙倩影！

    他終於本能地爬起來，並拖着疲憊沉重的步伐，朝那道身影踉蹌地走去......

    那道銀色的倩影同時也在向他奔來。

    她的周身緩緩亮起淡綠色的微光，看起來好似飛舞的螢火蟲、或者生命的顏色。

    夜啓總覺得這是一場夢，或是死前的走馬燈，因爲她本該在數百米外的堡壘裏。

    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朝她了張開雙臂......

    哪怕只能擁抱冰冷的空氣。

    “噗嗤。”

    在倒下前的最後一刻，夜啓突然感覺被人接住了。

    他撲倒在一份溫暖、柔軟、熟悉的懷抱裏，舒適的安心感如潮水般輕柔地涌來。

    再一次，他終於終於......

    聽到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軟軟糯糯的清音，就好似涓涓溪流沿着耳側徐徐流淌。

    “白......可伊？”

    “夜啓！”

    絕美的銀髮半精靈少女、把他緊緊地擁抱在懷裏，用混雜着心痛和激動、帶着絲絲哭腔的顫音、微笑着說道。

    “回家吧......我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