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頭飯

    初入夜，黎城牢房外。

    押着甘宏義一夥人，走到了一處由圓石圍成的牢房前，魏石走上前去，拉下拉桿，鐵門刷的打開，他側過身子，對着甘宏義等人說道：“進去吧，這就是你們今後一段日子居住的地方了！”

    之前通過分開審訊，魏石也大概摸清了這些傢伙的底細。

    被重稅逼得活不下去，效仿白水王二起義，一路輾轉，來到了這附近，自然也不清楚這裏發生的事情。

    要知道，這附近，本地流寇尋常不敢靠近，要麼往別地逃。

    這些人，和上天虎他們不同，只搶東西，一般不會傷人，有良心，但是不多。

    在他看來，這些傢伙能活下來，已經是仙君的仁慈，要知道上一批，可是就剩下了幾個。

    世代所逼，不過是藉口。

    他和志明哪怕餓肚子，都沒幹過搶劫別人這種事情！

    甘宏義等人老老實實地進了屋，魏石拉下拉桿，關上門後，他一臉嚴肅道：“別想着逃跑，這一路上你們應該看明白了，是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魏石看向了守門的兩個民兵，壓低嗓音說道：“你們去一個，讓負責送飯的今兒帶些魚肉還有雞蛋過來。”

    “是。”

    魏石點點頭，離開了。

    房間內部無比昏暗，唯一的光源來自牆壁上的火把，火把微光，照射出幾個畏縮在牆壁的人影。

    其中一個人影微擡頭，看了甘宏義眼後，扯了扯嘴角，便又低下頭去，嘴裏嘀咕着。

    又進來些倒黴鬼。

    他的模樣，毅然是上天虎，不過比起之前，蒼老了數十歲不止，頭上甚至長出了白髮。

    甘宏義等人避開那夥人，靠着牆，坐在了另外一邊，沉默着。

    眉頭緊鎖，甘宏義微微顫抖着的手指，顯露出他內心的恐慌。

    眼神掃過圍在身邊的弟兄們，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安，這更加讓甘宏義無比的後悔。

    當初，自己覺得有古怪的時候，就不應該接着深入這林子。

    咕~

    肚子傳來一聲巨響，但甘宏義絲毫不在意。

    “大哥，這個給你，”一旁的陳名二從懷中掏出耗子，遞給了甘宏義：“這可是好東西，我從村民設下的陷阱裏抓到的。”

    陳名二眼神中透露出關切，還有些許的肉痛，他的手因爲飢餓微微顫抖。

    甘宏義盯着那老鼠肉，愣了半響，紅着眼睛，沙啞道：“名二，你會恨大哥嗎？”

    陳名二毫不猶豫的搖頭：“怎麼可能大哥，當初要不是你帶着我們，早死了，如今，最差還能差到哪去，到不了也就一死，咱們還吃了幾頓飽飯不是？”

    他轉頭，看向了其他人，皆是點頭。

    陳名二咧嘴一笑道：“大哥，你看，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

    甘宏義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眼中的紅血絲更加明顯，但那份沉重的負擔似乎輕了一些。

    可惜了，沒有火，看來只能生吃了。

    生肉不好撕開，甘宏義用指甲慢慢地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半，將小的那份遞給了陳名二，他輕聲道：“這個是你找到的，理應由你佔大頭。”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可不會吃這沒煮熟的肉。”陰影中，一個聲音如此說道。

    甘宏義看去，那幾個陰影中的人不知何時擡起了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呵呵，有肉吃就不錯了，還想要煮熟的？

    分明是在嫉妒！

    他沒有理會，又將那塊鼠肉放在嘴裏，體力的極度透支和對食物的渴望，使得甘宏義腦海中充斥着將這塊肉全部吞下的想法。

    最終生生忍住，咬下一小塊肉絲，將其傳給了下一個人。

    嘴裏充斥着血腥鐵質味，滑膩而略帶粘稠的生肉無比堅韌，粗糙的口感使得甘宏義需要咀嚼多次才能吞下。

    生肉滑進喉嚨，甘宏義悵然若失。

    衆人皆在吃着肉絲，這時，一股香味飄來，而且香氣愈發的濃郁。

    鐵門打開，流寇們朝着大門方向望去，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他們看見了什麼？

    散發着陣陣香氣的魚肉，以及熱騰騰的麪條饅頭，還有那一盆的雞蛋。

    “這是，給我們吃的？”

    “咱們難不成是在做夢？”

    流寇們口中喃喃道，眼中閃爍着渴望的光芒，不自覺地舔嘴脣或咽口水，卻都不敢上前去。

    平日裏最好的也就是吃些野菜米粥，如今還有魚肉？

    他們可是犯人，剛纔才打劫完村莊。

    雖然失敗了。

    陳名二捧着的那寶貝鼠肉，刷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魚肉，聞着可比這東西稀罕多了！

    上天虎等人從地上爬起，自覺的排起隊，領了今晚的伙食，又回到陰影裏，安靜地吃了起來。

    真是給我們的！

    新來的流寇們相視一眼，臉上露出期待，飢餓感被強烈的視覺刺激喚醒，他們立刻站起身，排起了長隊。

    等打到了食物，顧不得滾燙，他們用手抓起麪條饅頭便往嘴裏塞去。

    “香吶，好香，好香！”

    “太好吃了，唔~太好吃了！”

    “就算現在死，也值！”

    流寇們拼命的塞着食物。

    甘宏義吞口唾沫，端着那滿當當的魚肉麪條，腳下有些虛浮，久久無法下口。

    這很明顯，就是斷頭飯吶！

    要他兄弟們的命！

    “唔，大哥，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之前能吃上這麼好的食物，已經很知足了！”陳名二塞着魚肉，雖有些害怕，但還是安慰道：“大哥不要想太多，要不是這一趟過來，我們可能永遠都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啊！”

    “是啊，大哥，不就是死嘛，有什麼好怕的。”

    “就是，早該死了，咱們這還賺了好多天呢！”

    周圍的那些流寇紛紛安慰道。

    陰暗的角落裏突然傳來聲響。

    “呵呵，死？想的倒是挺美，”曹文石冷笑着說道：“怕是生不如死！”

    “媽的，你找死是……嗎？”陳名二看向曹文石，剛要開罵，就被曹文石的駭人眼神嚇得聲音越來越小，往甘宏義身後靠靠。

    媽耶，好嚇人！

    這傢伙，絕對殺了不少人！

    甘宏義思索道。

    等等，他不就是那個叫我不要吃鼠肉的人嗎，難不成他知道些什麼？

    得問問！

    “義士，我……”甘宏義走過去，還沒說完，便被曹文石擡手打斷。

    “我算個屁的義士，罪人罷了，”曹文石自嘲着，他看向甘宏義，問道：“你應該是他們的頭兒，我沒說錯吧。”

    甘宏義點點頭。

    曾經，我也是。

    曹文石斜了一眼，看着那些緊緊盯着自己，一旦有動作就會一擁而上的流寇。

    也許我的路，真的錯了？

    他微微搖頭，接着問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在這之前，我問你，你們殺過多少人，來這裏是因爲什麼？”

    甘宏義一五一十地回答。

    “如此，還有機會。”上天虎嘀咕道，他看着甘宏義的眼睛，說道。

    “你應該見過，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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