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章:紫魔蠱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4292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百里安失笑出聲,目光沉沉:“齊善兄說笑了,既是妖族,縱然修行修的也是妖元,又怎會修出靈根來?”

    齊善面色瞬間呆滯。

    “其中因果錯綜複雜,牽扯亦是尤爲過深,我不便與齊善兄多說。”

    尚昌凝眸道:“你是覺得崑崙十‘大禁’之一的‘天醒道’有問題?”

    “不止是這‘天醒道’,便是那叩靈儀式也有問題,世間但凡有靈之物,伴隨心智不滅,縱然世間有奇術能夠斬斷情絲,洗去塵欲,卻也不過是一時之效。

    我在黃金海域之中,亦是能夠感應到上古時期那些守境先輩者們殘存難消的怨戾之氣,可見他們身處海域多年。

    受外力侵蝕之下,根本無法做到長時間的靈相乾淨清明,縱然藉着‘天醒道’卻也不過是朝夕之力,故此才會多有犧牲。”

    “怎……怎會如此……竟是如此嗎?”齊善表情呆滯,目光之中卻是深藏悲憤。

    他原以爲,崑崙山真正的英雄,修仙骨,淬妖仙之體,行於‘天醒道’,成爲山中守境者,爲六道蒼生守那大不淨之地。

    縱然悲壯取義,可心淨無慾,是爲無情道兵,縱然直視黃金海的死亡、侵蝕、污染。也無心所懼,慷慨捨身。

    可事實真相卻是,以大碑爲界,迴廊天淵爲線,暗無天日征戰於黃金海中的妖仙先輩們,在最後時刻的心境,竟仍是知曉死亡與恐懼爲何物。

    仍舊會看着自己的心境是如何一步步沉淪、墮落、看着自己的生魂靈相,在那片污濁與晦暗裏被撕拉扯碎,挫骨揚灰。

    在塵欲的萬淵泥潭裏承載畢生的怨煞執念,最後在黃金海中成爲面目全非的怪物,六道不守之地裏的靈魂殘響,不爲人知不見天日地尖叫着、撕扯着!

    光是想想,身體便是先一步地冷了下來,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滿心絕望了。

    尚昌亦是脣齒寒涼,忽如其來宛若推開真相大門的那一瞬間,他只覺心中陡然多生出了一種尖銳的痛楚。

    他眼眶發熱,擡起目光,怔怔地看向百里安:“所以行於‘天醒道’並不持久,如今守境者之所以能夠在迴廊天淵長存久留,真正的原因在於那所謂的‘叩靈’。”

    百里安知他心思聰慧,此刻已然明悟了在想寫什麼,他不知該如何作答。

    懷裏的蜀辭卻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對於這等子殘暴不仁的利用算計之事最爲清楚,對於此刻齊善兄弟二人複雜絕望的心境,也沒有半分同情。

    故此她毫不留情地說道:“世間生靈,但凡開了心智,皆自伴隨心魔,不論仙神還是妖魔,都免不了如此,便是你們的天地至宰,那祝斬老兒亦是不能免俗。

    祝斬老兒如今修到如此境界,依舊有着天劫常伴,隔幾個甲子歲月就需要渡上一次,這便是所謂的心魔相隨,渡了此劫,便是化解了一次心魔。

    除了你們那位怪胎娘娘這個奇葩以外,她能夠將無情道修到如此境界,熟知閱遍紅塵煙火七情六慾,卻依舊能夠半分塵欲不沾心,在這最絕的道路上行過萬古歲月,何人能夠與她媲美?

    剪而復生,蒼而不朽爲塵緣,世間根本就不存在外力斬斷塵緣之法,唯有自渡本心。”

    齊善臉色慘白,喃喃道:“既是如此,那爲何當世守境者他們卻能夠堅守本心,不受大亂潮音的影響?”

    蜀辭眼皮涼薄一翻,漠然說道:“那自然是他們已無塵緣可斷,已無本心所斬,想要做到真正不生心魔,很簡單,舍了心就是。

    虛虛白白,空空如也,將靈魂吃個乾乾淨淨,一無所剩,就是個簡單強大的空殼子,不正是你們的那位仙尊祝斬最滿意的無情道兵嗎?

    這麼說起來,那燕破雲倒是佔了一個沒天賦的福氣,想來是行了叩靈之禮,卻遲遲難以煉化出仙骨成就妖仙之身,又兼急於求成,不知從哪得來了仙品靈根,這才護住了自己的本心。

    想來這麼多年來,他在迴廊天淵的日子也很不好受,苟得十分辛苦吧。”

    齊善腦子轟然一聲,內心世界裏似乎有着名爲‘信仰’的殿宇在瞬然坍塌,他面上最後一絲血色終於褪了個乾乾淨淨,下意識反駁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絕無可能,這都是你的信口雌黃!”

    齊善說話素來口無遮攔,脾氣上來了就上來了。

    百里安不計較這些,但不代表着他願意讓蜀辭也跟着不在意。

    對於齊善那忽然激盪的情緒,百里安皺了皺眉,手掌扣在蜀辭的腦袋上,將她兩隻耳朵提前壓橫,大袖覆蓋下來,遮掩住了齊善過於激動尖銳的目光視線。

    他坐直身子,凝眸道:“今日言至於此,不過是推理之說,並無實據,你無需太過激動。”

    尚昌眼底一片疾風驟雨過後,臉色亦是慘白得嚇人,可他心性到底是勝過兄長許多。

    他強撐鎮定下來,喉嚨艱難滾動幾下,才開口說道:“即便是推理之說,卻是字句有理有據,亦是有跡可循,邏輯情理皆說得通,可能性不可爲不大。

    如今的確並無實據,但今日你到此處,便是希望我們兄弟二人幫你找出證據證實這一點吧?”

    齊善皺了皺眉,沉默了下來,並未反駁弟弟的話,也未斥責百里安爲何不自己去找證據的話。

    百里安道:“不錯,誠如君所言,我並非山中人,身份太過敏感特殊,可二位卻不一樣。”

    尚昌道:“你希望我們怎麼做?”

    百里安沉吟道:“你們在山中這麼多年,除了燕破雲以外,可曾見過其他的守境者?”

    答案自然是沒有的。

    守境者無詔不得擅自離開迴廊天淵,除了滄南衣以外,但凡入迴廊天淵者,都是有進無出。

    他們自是無緣得見。

    可現在不一樣了,黃金海中已無惡妖,再也不會有什麼大亂潮音了。

    常年戰於迴廊天淵的守境者們也一一回到崑崙山中來。

    若是想證明他們是否有心無心,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百里安並未與齊善兄弟二人多說關於黃金海惡妖的祕密,若是叫他們二人知曉,其實海中的許多惡妖,有着極大可能便就是他們妖仙先祖的血脈後裔所化。

    其實守境者們在這長久的歲月裏,一直鎮守誅殺的‘怪物’,其實與他們同根同源是爲同類。

    如此殘酷的真相,即便是輕水、青玄二位女官都未必能夠接受得了。

    百里安自是不會在此多言其他,叫是亂了他們兄弟二人的道心。

    “守境者那是何等地位尊崇的大人物,如今又因戰事傷重,必是好生安置在天木山中細心療傷修養。

    對於崑崙淨墟而言,妖仙守境者至關重要,縱然日日叩靈,萬年也難出一位渡劫的妖仙守境者。

    如今這崑崙山門打開,外來仙客無數,其中誰也無法保證是否有居心不良者暗自窺測,必然看護得是更加嚴格謹慎。

    我等身份卑微,便是有要事求見山中仙長都得層層遞奏請示,至於想直接探查這守境者的虛實,那更是難上加難。”

    尚昌知曉百里安所言隱患對於崑崙山必然是至關重要,而他身份敏感,不便出面。

    如今只恨自己人微言輕,力量太弱,在此等大變之事上,無法撼動暗中那只噬人的巨手分毫,便是想要盡一盡綿薄之力竟都困難。

    “此事倒也不難。”

    百里安看了一眼目光皆自黯淡下來的兄弟二人,平靜說道:“對於此事,你們可去尋青玄女官的幫助。”

    “青玄女官?”尚昌面容微動,這青玄女官素來行峻言厲、冷若冰霜的威名在外,便是聽到這個名字,尚昌都不覺畏懼動容。

    他遲疑不解,問道:“此事尋她有用?青玄女官可是有着赫斯之威,極不喜外族邪魔。

    經上次你擅自離山一事,她對我們兄弟二人亦是多有陳見,我們便是與她說再多,對她而言,怕也只是無稽之談吧?”

    百里安神祕一笑,道:“誰要你們與她說這些毫無實證的事了,你們且去尋她,便說她若想我完成她所囑託的事情,此事過程必不可少。”

    “囑託?”尚昌臉上吃驚且茫然:“那位青玄大人……她竟然會對你有所囑託。”

    平時腦子不大靈光的齊善這會子大‘嗐’了一聲,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看着自家弟弟,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淫蕩:

    “弟弟啊,這事兒你就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了吧?你沒聽山中傳言嗎?

    娘娘既是收了他做面首,輕水、青玄二位大人又做爲娘娘的貼身女官,自是要先爲娘娘驗驗貨,瞧瞧這面首的本事質量如何。

    我聽聞首夜之時還是娘娘帶着二位女官大人一起行的事兒,這既是有了肌膚之親,自是極好吹枕邊風的。

    這囑託之事,必然只是個幌子,這青玄大人便是再如何剛正不阿的鐵娘子,在俊俏小郎君面前,也會軟上三分的。”

    “咳咳咳……”百里安被這句話給噎得驚咳出聲。

    尚昌嘴角抽搐:“是……這樣的嗎?”

    兄長自己也說了這是山中傳言了,今日這司塵入小山居之前,必是也帶着娘娘的香囊在山中四處招搖閒逛了一番。

    他雖不知其中道理,卻也知曉這必是在私下與娘娘達成了某種共識。

    還青玄、輕水二位大人與娘娘一起戲耍……

    此等荒謬之事,兄長竟還當了真?

    “咳,咳咳……”

    許是看出百里安的尷尬,尚昌輕咳兩聲,有意轉移注意力,便問道:“那個……縱然我們二人成功在青玄大人的引見之下,見到了守境者大人們,又當如何確認他們已經被食心了。”

    “是啊。”齊善果然被成功地分散了注意力,神情糾結道:“我還從未聽說過世間有此等奇術,敲敲人的靈臺眉心,便可將人的心臟吃食殆盡的。

    而且無心怎能活?守境者大人們被人食去了心竅與靈魂,僅憑行屍走肉,又如何能夠千年不朽?”

    “此手段未必就一定是術法造成的。”

    蜀辭百般無聊地撓了撓自己的狐狸耳朵,一張漂亮的狐狸面上少有表情,漠然說道:“但是蠱就不一定了。”

    “蠱?”齊善尚昌兄弟二人齊齊朝着蜀辭看去。

    齊善不以爲然,嗤笑一聲:“你不過是一隻尚未化形的小狐狸罷了,見識還沒我們兄弟二人廣,在這裝什麼博學,去一旁吃你的烤雞去吧?”

    蜀辭目光冰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齊善倏然之間,只覺那無形的視線宛若一把徹骨至極的冰冷寒刃,當頭就朝着他的天靈感直直劈來,冷汗瞬間就沿着頭皮流了下來了。

    自從知曉百里安身邊那只小白蛇的真身之後,尚昌再也不敢輕視百里安身邊的任何一隻小動物了。

    他虛心求教道:“不知是何種蠱毒,竟能有如此威效?”

    百里安就在身側,蜀辭自是不可能當真爲了齊善一句冒犯之言就大開殺戒。

    她淡淡地撩起眼皮,道:“世間有一種蠱,爲紫魔蠱,乃是煉以魔族大部之一的紫魔一族的魂魄,喂以邪蠱,據說一隻成年紫魔的魂魄便可養育出百隻紫魔蠱來,只是此蠱寄生於宿主之體的存活率不高,需得多次種蠱,方可有機率成功寄宿。

    這紫魔蠱別的能力沒有,就是能夠在不動聲色之間,食以宿主心竅以及七情六慾,卻不損絲毫修爲壽元,甚至連氣息都不會有半分改變。

    此蠱亦無心亦無靈魂,卻能夠繼承宿主的全部記憶,故此極難被身邊熟知之人發現,卻會爲蠱主所用,終生完成蠱主所下達的唯一命令而行動。”

    尚昌無言張了張嘴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字字句句聽入齊善耳中,更是天方夜譚,他呼吸紊亂,眼眶通紅,嗓音沙啞道:“這簡直荒謬,雖說我不喜那真仙教的一衆教衆,可他們到底是仙族出身,而非邪魔,怎屑用邪魔一族的蠱術來殘害同族?”

    “誰同你說這是邪魔一族創造出來的蠱術了。”

    蜀辭眼神愈發冷淡漠然,涼聲說道:“這話說得,魔族就好似天生的壞種,活該天性就喜歡祭獻同族一般,那可是紫部大魔,其本身的價值就遠在那紫魔蠱之上,又豈會行那殺雞取卵之事。

    這紫魔蠱,本身就是當年神魔大戰,魔族戰敗之時,仙界從擒獲而來的紫部大魔身上提煉而出的蠱術。

    此蠱,魔族不會,唯有仙界中人,擁有此蠱,且在太古時期,多數用於戰場之上對付魔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