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是不是有點……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4184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面對蜀辭的發問,尚昌遲疑沉默幾許,他小心探查了一下蜀辭的臉色,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這過分與否,倒也是要取決於二人的心意的。”

    蜀辭此刻整個腦子都是暈乎乎的,她雙睫深垂下去,只見她如凝脂雪膚般的臉頰,隱隱透出一層胭脂之色。

    大狐狸猶豫許久,才帶着幾分遲疑與茫然地問道:“所以小山貓你的意思是,儘管他開始對吾輩百般冷淡排斥,處處提防,可後來還是在吾輩死纏硬泡下誤會吾輩的想法從了吾輩,是因爲……是因爲他喜歡吾輩?”

    “這……”這倒是涉及尚昌的知識盲區了。

    他撓了撓頭,爲難笑道:“人之情事,最是變化莫測難以揣度,對於司塵之心意究竟爲何,我也不好擅做妄斷,不過您既然昨夜提及業障之事,還共處一室,司塵都並未向您做出任何逾越之舉,想來對姑娘是十分在乎的。”

    畢竟眼前這位可不比人間尋常女子,儘管他從未聽說過這位大魔頭竟還藏有如此魅惑天成的七尾一面。

    他與兄長自由吸食崑崙清氣修行爲生,凡塵紅俗雜念必起一般修士都要清世明淨不少,昨夜在初見她之時分,都忍不住氣息大亂,定心動搖。

    早就聽聞九尾妖狐一族,天生尾含奇香,可惑人沉淪,可昨夜司塵與她共處一室,聽她言語更是對他有着百般糾纏,可他卻還能夠做一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世間愛欲有三千,可不論何種愛慾,愛在前,欲在後。

    能夠凌駕於自身色慾之上的,尚昌也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是怎樣的情感了。

    經與尚昌一番言談下來,蜀辭早上那如鯁在喉的不快感已然徹底消失了。

    至於這只小山貓說那小東西在乎她……

    這一點又何須他來告知。

    蜀辭自然知曉那小東西是無比在乎她的。

    只不過……尚昌的這個回答似乎還未能夠達到她心目中的那個標準。

    蜀辭也說不上來此刻自己心中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亦是不清楚自己問了這麼多,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唔……”蜀辭雙手捂着臉頰,背脊依靠着竹亭慢慢將身子蹲了下去,灰白厚實的大氅鋪就在地,她神情有些迷茫。

    見她這般,尚昌忍不住問道:“既已知曉這其中誤會,與他說清楚就好了,您……還有什麼煩惱呢?”

    蜀辭悶悶說道:“往日裏只覺得那小東西是小氣不肯給吃,如今知曉了竟是這般原因,吾輩好糾結,吾輩現在不想吃業障了,只想同他睏覺滾被窩,可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尚昌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勉強一笑,道:“情至深濃,兩情相悅之時,行男女歡好之禮也實屬正常。”

    蜀辭下巴枕在自己的雙臂間,目光裏帶着幾分探究看向他:“情至深濃,兩情相悅?你是說吾輩與那小東西?”

    聽她這般問,尚昌神色顯得比她還要詫異:“您難道不是喜歡上他了嗎?”

    蜀辭眼睛大睜,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中滲透滋生出來,忐忑有之,恍然亦有之:“原來吾輩喜歡那小家夥啊?!!!”

    齊善聽到這裏都快崩潰了,拍着桌子氣笑道:“你這狐狸腦子怎麼長的,世間女子,若不是因爲真心喜歡,哪個會上趕着想要同男人睡覺,便是人間最下等的娼妓,同人睡覺都想着收銀錢的吧?!”

    尚昌險些被兄長這一句話嚇得魂飛魄散!

    世間哪個敢把這樣一個魔界最可怕不能招惹的大魔頭與那人間最下等流的娼妓相提並論的。

    若是叫她動了一絲惱意,下一瞬,他們二人怕是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索性看樣子,蜀辭也並未爲此而生氣,亦或者說齊善那句簡單粗俗的話像是一個強有力的錐子,狠狠敲入她情竅封閉的狐狸腦子中,讓她瞬間大徹大悟,茅塞頓開起來。

    蜀辭霍然從地上站起身來,嚇得齊善一個激靈,以爲她要發難,險些魂魄都快從嘴巴裏吐出來了。

    只見蜀辭在原地打轉了好幾個圈圈,嘴裏振振有詞不知低聲細語地說了些什麼,然後就衝出竹亭去了。

    看着她消失在大雪之中的身影,齊善嘴裏嘖嘖有聲地又給自己舀了一碗熱粥,說道:“這狐妖小娘子的骨齡修爲我都看不透,想來年歲也已經不小了,必然不是剛剛化形的妖族,怎麼一點常理都不懂,自己動了情愛之心,竟還要他人來點破,真是傻得缺心眼吧。

    不過這屍魔小子的豔福當真是沒得說,這狐妖小娘子也不知是怎般機緣,化出來的皮囊竟是這般好看,放眼整個崑崙山,怕是也只有娘娘能夠媲美了吧?”

    尚昌抖着手端來一盞茶,茶杯送到嘴邊上的時候,杯中的茶水都已經灑了大半,他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勉強調勻自己的氣息。

    他神情複雜之中帶着深深地後怕看着齊善,道:“兄長若是修行生涯還想活得長一些,日後說話可莫要這般口無遮攔。”

    齊善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我誇娘娘長得美,又非是褻瀆之言。”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齊善一臉奇怪莫名的看着弟弟:“你今日怎麼這般怪,進了一趟神罰森林,膽子居然都變得這般小了。”

    尚昌目光幽幽道:“想來今日即便是換做輕水或是青玄二位大人在此與魔河蜀辭交談,多半都不會比我鎮定好看到哪裏去吧?”

    齊善眼睛珠子一睜,光是聽到魔河蜀辭這個名字他渾身雞皮疙瘩都齊齊冒了出來。

    他搓了搓自己的膀子,臉色有些發青,怒罵道:“不是你有毛病吧,青天白日的,提那煞星魔頭的名字作甚,怪嚇人的。”

    “是嗎?嚇人嗎?”

    尚昌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桌案上的吃食,“還有更嚇人的呢,我們今日還搶了那魔頭煞星的早膳吃食,你還罵她是個蠢狐狸。”

    “什麼啊,我說得是那薯娘子,誰說那魔……”齊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然後額頭上的汗珠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爭前恐後地從毛孔之中迸發出來,他眼神難以遏制地變得驚恐起來,表情更是堪稱精彩。

    “你你你你你你……”

    齊善的反應比起尚昌好看不到哪裏去,手裏的粥碗打翻得到處是,本來穩穩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就像是抹了油一樣滑溜,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狼狽至極。

    “你是說那胸大無腦的狐狸女竟是那魔頭蜀辭!開什麼玩笑!魔河蜀辭不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嗎?!”

    尚昌扶額道:“十二三歲那只是她的外貌模樣罷了,你見過哪家小女孩幾十萬年都是一副長不開模樣的?兄長方纔也說了,觀她骨齡修爲都觀不透,年歲必然不小,而那魔河蜀辭年歲又如何能與她那幼態的外表相提並論?”

    “可即便如此……”

    尚昌打斷道:“兄長莫要忘記了,在這世間,沒有任何生靈會以業障爲食的,唯有魔河蜀辭,因受那不死不滅的詛咒,故此才會以世間大煞業障爲食。”

    齊善火燒屁股似地從地上彈起來:“那還在這坐着幹什麼?這般可怕的魔頭竟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攻入我崑崙山中來了,豈不知這身後所伴隨的可是這數以萬計的魔族大軍?我們需得儘快將此事上報給輕水大人才是。”

    尚昌嘆了一口氣,道:“若那位魔河蜀辭當真有如此心思,你我豈能活着離開這片小山居,她若無此心思,你我又何必離開小山居自尋麻煩?”

    齊善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不管崑崙安危了?”

    “兩族交戰,魔族又怎會在這種勢微之際攻打我崑崙,即便要攻打我崑崙淨墟,也必然是先攻上清,再收崑崙。

    再者說,如今魔界新君繼位不足五年,她是不想活了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來找崑崙山的麻煩。”

    齊善不可思議道:“但那可是蜀辭!那可是整個六界之中所有人心中的噩夢災禍,我們就這樣放任她在山中?你當真相信那樣的魔頭,竟只是爲了區區兒女情長而不惜讓自己身陷險境?”

    “兄長也說了是身陷險境,所以現在該擔憂着急的,不應該是我們。”

    “我們……要不要將此事上報給輕水大人?”

    “沒有這個必要,你是想讓輕水大人死在她手上嗎?”

    “難不成我們要包庇這個魔頭?”

    “唉……”尚昌輕嘆道:“如今既已經包庇了一個,還怕在包庇第二個嗎?反正事蹟敗露的話,一個兩個都是死罪,也沒差。”

    齊善噎然無語。

    ……

    ……

    風捲着微薄的雪花,如被扯破的棉絮一般在山間飛舞着。

    碧色幽靜的湖面已然結下了一層厚厚的冰,飛雪如柳絮一般沾落於湖面之間,好似託着片片白雲,更襯湖水靜闊悠遠,好似無人之境。

    百里安手執一杆,湖面鑿出一洞,線入洞中,身邊筐中可見幾尾銀魚躍然翻跳。

    執杆勁瘦的腕骨忽然收力一翻,細長的魚線破水而出,拉甩出一道圓彎的弧度。

    一尾巴掌大的銀魚躍然而起,水珠乍破,在晨光冷輝之中,甩濺出點點銀色的水光。

    百里安正欲收杆取魚,身後卻是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縱然踩在厚厚的積雪裏,速度也是極快的,還未等他細探來者是誰的時候,身後不遠方隨之又傳來一道急急的呼喚。

    “百里安!!!”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是蜀辭的聲音。

    可她……極少喚他真正的名字。

    從來都是‘小東西’,‘小屍魔’,亦或是戲癮起了,‘死鬼’,‘官人’亦有之。

    像是今日這般鄭重其事,連名帶姓的喚他,還真真是少有。

    這一聲喚,倒也沒有任何稀奇之處,只是不知爲何,偏生能夠喚得他心思一亂,手中平穩的力道也隨之一散,甩飛而起的銀魚驟然脫餌而去。

    他無奈地放下手裏的長杆,一轉身,果見蜀辭提着裙襬,踏着厚厚的積雪一路跑了過來,淺色的繡鞋小襪沾滿了雪泥。

    百里安怔了一下,不等她近身跑到湖邊來,便已經一腳踢開了自己身後的椅子,大步迎了上去。

    “此地湖風是從地脈深處吹來的,甚冷,這一大早的,你不在屋裏待着,來這吹什麼風?”

    百里安衝過去,抱孩子似的將她一把抱起來,將她放在一處未着風雪的矮樹的粗壯橫枝上坐好。

    蜀辭一隻手扶着小矮樹,雙腿懸空,身子起伏搖搖晃晃,一雙眼眸卻是比平日裏還要明亮清澈,七條雪白的尾巴因爲心亂,在身後晃來晃去。

    她看着百里安彎腰正用衣袖幫她擦拭着繡鞋上沾染的雪泥,不知爲何,這一路上跑過來的時候,腦子裏本有許多想同他說的話,一時之間竟是詞窮不知該如何言說於口了。

    她一張俏麗的臉憋得通紅,豔若桃李。

    百里安手裏動作格外細緻地將她鞋子上的雪泥擦拭乾淨,還不忘用靈力烘乾她溼透的小襪。

    就在他直腰準備擡頭看她到時候,蜀辭沒由來的心虛,動作帶着幾分驚慌失措的伸出兩隻爪子,往百里安後腦勺上用力一摁。

    沒站穩的百里安一腦袋栽進她柔軟豐滿的胸口裏。

    百里安:“……”

    雪晨冷涼,百里安化出了妖身,龍角卻收成了小小的兩粒,輕輕地盯着她的胸口,身體卻是火熱溫暖的。

    他笑了笑,屬於活物生靈的溫熱氣息隔着衣衫,噴灑在她的肌膚上:“這是鬧哪出?”

    湖邊的世界很安靜,除了筐簍之中偶爾傳來幾聲魚兒翻躍打挺的聲音,不見人語。

    蜀辭兩隻爪子使得勁兒很大,但百里安並非掙脫不開。

    可是他沒有掙脫,乖乖地壓着腦袋,埋在她的懷裏,聽着這只大狐狸噗通噗通亂跳如雷的心跳。

    蜀辭繃着嗓音,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喊得是鄭重其事。

    “百里安,你是不是有點點喜歡我?”

    她承認她慫了。

    本來是想問,你是不是喜歡吾輩喜歡得要死。

    真正開口的時候,卻是只敢問是不是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