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吾輩原來是在做一件很過分的事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4177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吾輩有一事不解,想要同你們二人請教請教。」

    蜀辭不恥下問的態度倒也還算端正,並未因爲這兩隻小山貓兄弟的修爲短淺,而自視甚高。

    尚昌禮貌一笑,道:「我等學識淺薄,請教算不上,薯姑娘不解之處,我們若是能夠幫得上忙,自是不吝相告。」

    蜀辭在心中陳詞許久,猶豫了片刻,後眼神有些遲疑地看着尚昌,輕咳一聲,道:「就是如此啊,咳……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是這樣的,就是我有一個朋友……」

    見她這般姿態,又是這樣熟悉的開場白,讓尚昌與齊善兄弟二人忍不住對視一眼,相繼一笑。

    齊善故作聽不懂,緩聲接着問道:「嗯嗯,姑娘有個朋友,她怎麼了?可是遇見了什麼難事?」

    蜀辭不願叫二人猜測出來她口中那個所謂的‘朋友就是她自己,就隨口胡謅了一個身份。

    「嗯,我那個朋友是虎妖嘛,因爲某種緣故,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被人打得重傷,連人身都難以維持。

    就是在這種危難之際,她撿到了一個能夠讓她快速復原的類似於十全大補仙丹的屍……咳人類。

    巧的是,她撿到那人類的時候,他亦是被仙人以雷法重創昏迷不醒,她的初衷是撿到那家夥帶回去,養好了傷勢再吃。

    而那人類覺得虎妖於他是有救命之恩,他感懷此恩,所以在狐妖提出來吃他一口的時候,初時雖是死活不肯,可後來在虎妖的軟磨硬泡之下,終於妥協答應養好了傷勢便給她吃。」

    聽到這裏,尚昌面色已經變得無比古怪起來。

    他的兄長齊善更是一點也沒能忍住,一口熱粥直接從嘴巴裏噴出來。

    二人不是傻子,如何聽不出來蜀辭口中所說的虎妖與人類,就是她與百里安。

    齊善神情豐富地看着一臉莫名的蜀辭,憋着笑板得一臉正經道:「所以你……的那個虎妖朋友在不懷好意地救醒人家後,是不是第一時間就對人家動手動腳,直言問能不能吃他一口?」

    蜀辭察覺到了他神色中的古怪之意,不由皺了皺眉,道:「什麼叫動手動腳,這話說得真難聽,若是不動他,又如何下嘴去吃?」

    尚昌臉皮抽搐了一下,多少已經猜測到了後續該回朝着那邊歪方向發展過去,他又道:「所以……後來呢?」

    「後來?」蜀辭輕皺的眉頭一下子皺得更深了些。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小拳頭,恨恨道:「後來這混賬傢伙傷養好了以後就翻臉不認人,說什麼都不給吃了。

    甚至還想擺脫甩開我……那虎妖朋友,我那虎妖朋友自是不肯善罷甘休,畢竟她在這口食物上廢了這麼多心力,直至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那人類出爾反爾的行爲雖說十分討人厭。

    但是也並非是個全然沒有良心的狗東西,除了不肯讓她吃一口以外,也願意在她冷的時候幫她暖尾巴,倒也不是完全的招人討厭。

    也是因果報應,那小子雖說養好了傷,卻也有落魄受難的時候,我那虎妖朋友陪那人類走了一路,自是不可能看他白白送死,便在他危難之際又出手幫了他一回,險些將自己的性命都搭進去。

    也許是這一點叫他良心發現,怎麼也不好再繼續違背約定,所以他才願意讓她吃了。」

    齊善連餅子都忘記啃了,他瞪大眼睛珠子,十分在意她最後那句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停止了,壓緊嗓音道:「所以當真給她吃了?怎麼個吃法子?」

    他當然知道百里安不可能像是公螳螂一樣被她給吃掉,不然如何還能夠出現在這小山居中。

    果然,蜀辭躊躇了片刻,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忽

    然感到有些害羞。

    可一想到那是虎妖幹的事兒,與她蜀辭有何干係?

    便實話實說道:「倒也不是真吃了,畢竟那小子怕死又怕痛的,只是投機取巧雙修的形式叫她吃去了他的部分精元而已,雖然也能治傷就是了。」

    尚昌臉面頓時紅透,假裝喝粥掩飾這份尷尬。

    齊善「哇!」地一聲,眼睛滿是異彩連連之色。

    他可從未聽說過屍魔有什麼仙丹之氣,需要妖族去汲取吸收的,這小子什麼好命,僅憑氣味,竟是能夠勾搭上這樣一隻絕品的妖狐女。

    齊善這一生都在崑崙山中修身養性,清修度日,可他畢竟是妖族出身,骨子裏的獸性俗心未滅,如今冷不丁地親耳第一次聽到她人講述自己的情豔之史,不覺感到有些興奮起來,忍不住想要詳細追問其中細節。

    尚昌到底是知禮有節的,他自知多問此事過於冒昧,抓過兩塊桂花糕眼疾手快地塞進了齊善的嘴巴裏,讓他及時閉嘴了。

    他轉過眉目,目光依舊溫和地看向蜀辭,平寧的神色顯得十分有耐心,循循說道:「既是如此,不知薯姑娘又有何煩惱不解之處呢?」

    事關百里安,這讓一向冷漠涼薄且心極傲的蜀辭不得不變得虛心起來,她神色也變得無比認真誠懇。

    「是這樣的,吾輩那虎妖朋友最近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尚昌輕聲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蜀辭垂下眼簾,漆黑漂亮的眼睛映着風雪半掩陰影半掩着光,瞧着竟是有些失落的樣子。

    「嗯……她原是覺得,那小子若是能夠信守承諾叫她給吃了,她必是極其歡喜滿足的,可是不知爲何,當他當真這麼做的時候,她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齊善三兩口把嘴巴裏的糕點給嚼乾淨吞進肚子裏了,一抹嘴巴,道:「這有什麼可空落落的,他既能任由你的想法送進碗中任你施爲,豈不是正合了你心意?」

    蜀辭皺眉:「不是這樣的。」

    尚昌有心眼,很會抓重點,忙打算兄長接下來不着調的安慰之詞,凝眸道:「往日他百般推辭不願,可爲何他偏偏就在昨夜守約願意給薯姑娘你吃了呢?薯姑娘昨夜可是說了些什麼,故而才會有此態度上的變化。」

    這話題越發聊得深透了,尚昌話說快了,全然沒有注意自己說漏了嘴,並未替蜀辭找那所謂的‘虎妖朋友的補。

    然而,蜀辭也並非察覺到他話語裏的缺漏,一門心思的撲在昨夜種種細節上,想也沒想地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答。

    「吾輩昨夜能說什麼?什麼都沒有說?就是點明直言了了吾輩饞的是他身上的業障,他往日也不是不曉得。

    誰知他就忽然變了臉,態度也變得奇奇怪怪的,人倒是大方,通身業障任吾輩取捨。

    可不知爲何,忽然就對吾輩疏離了好多,說什麼都不肯同吾輩睏覺了,明明往日他都是很願意的。」

    前一刻還好好說話的尚昌一下手沒穩住,將案上的一碗熱粥直接打翻了去。

    只見他面上的沉穩溫和,在這一瞬間驟然褪色成爲一片慘淡的蒼白之色。

    他彷彿耳中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直接炸開,尚昌瞪圓雙眸,他用一種新奇的不可思議地目光看着蜀辭,就彷彿再看什麼怪物一般。

    下一刻。

    他竟是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一副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的表情。

    齊善還在沒心沒肺地啃着餅子,他極少見自家性格沉穩的弟弟這般失態狼狽過,不由捧腹大笑道:「你這是鬧哪一出,不就是男人不願意同女人繼續睡覺了嗎?也值得你嚇成這副沒出息的慫貓樣。」

    話剛

    一說話,他陡然意識到好像將自己這只慫貓也一起連帶着罵了進去,面上笑容也不由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蜀辭見尚昌這副反應,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她緩緩眯起眼睛,神色看起來透出幾分危險之意,但到底並未露出殺氣。

    尚昌緩了許久,才慢慢平復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袍站起身來朝着蜀辭深深一禮,面上帶着難以言說的敬意。

    起身後,再裝做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的樣子,若無其事地重新坐了回去。

    齊善也被尚昌這副反應給嚇到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用手肘用力撞了撞他:「你小子鬧哪門子名堂?」

    尚昌一臉苦笑,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他額頭滿是薄汗,目光緊張地看向蜀辭,語氣都不自覺地恭敬了許多,道:「您確定過往他是知曉您想要吃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體裏的業障嗎?」

    他的稱呼,已經都不敢直接喚她薯姑娘了,而是悄然換做了‘您。

    蜀辭危險眯起的眼眸緩緩恢復原狀,她淡淡說道:「吃他和吃他身體裏的業障,不是同一個意思嗎?」

    尚昌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自是大不相同的,若只是單純的獵捕者對食物說這話,自然只是爲了吃他填飽果腹之慾罷了。

    可若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這話,卻可以是有很多種含義的。」

    聽到這裏,蜀辭神色一靜,她細細回想一番,好像自己過往風風火火喊着要吃他,都並未提過隻言片語的業障。

    而她從狐狸變成女人的時候,那小東西似乎並不知曉,當時她的本體就是那只狐狸。

    所以,從一開始,他覺得自己要吃他,是做爲一個女人要吃他,而不是真的想要將他吃進肚子裏?

    蜀辭整個人好似醍醐灌頂一般乍然開竅明悟了什麼,她神情緊張地看着尚昌,又恢復成了那副不恥下問的誠懇模樣,道:

    「所以,那在他的眼中,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你能不能給我吃掉,亦或是‘你若是願意乖乖從了吾輩,‘吾輩定會讓你死得美美的,‘保管叫你欲生欲死,讓吾輩飽道飄飄欲仙才好之類的這種話,原來歧義很深,是會叫男人誤會的嗎?」

    齊善與尚昌兩個人直接目瞪口呆,下巴都快驚脫臼了。

    這哪裏是歧義很深,分明是坦白露骨到恨不能直接將人勾到牀上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吧?

    這是什麼炸裂的發言?!

    青樓女子都說不出這般放蕩不羈的話來吧?

    尚昌倍感頭疼,心中對百里安更是深感佩服不已。

    面對這樣一個‘如財狼,如虎豹的可怕女子,他竟然還能夠做到動心那種地步,當真是不容易。

    「雖……雖說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您有沒有考慮過,在您對他說出那樣一番話來的時候,在他眼中,不像是在求食,更像是在……」

    尚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蜀辭的臉色,躊躇遲疑許久,才說出那個詞彙來。

    「更像是在,求愛呢?」

    蜀辭腦子轟然一炸,彷彿從天靈蓋在這一瞬間灌入了許多不可思議卻又理所當然的知識一般。

    她眼中掀起了一陣疾風驟雨,混亂至極,震驚地看着尚昌,這一刻,嘴裏竟是苦澀難堪:「所以,這一直以來,吾輩都在做一件很過分的事情,對嗎?」

    勾搭撩了人還不自知,難怪一開始那小東西會是那樣一副防着色胚嚴陣以待的恪守模樣,半分不讓她逾越雷池絲毫。

    莫說近身吃他了,便是連摸手都極其

    困難。

    可是直到後來,在他心中,他分明覺得自己不懷好意,是在饞他的‘身子,可他卻還是一步步對她放下了底線,願意與她睡同一個被窩,幫她抱尾巴,暖身子。

    所以在那無名的荒島之上,他竟是抱着那樣一番心思與她結合的嗎?

    而她卻全然不知,只當他是畏懼肉體的疼痛,故此才用雙修的方式,佔了她的身子,遲遲不肯守約。

    原來,守約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

    傻的那個人原來是她。

    難怪昨夜,她提及業障的時候,他竟會露出那樣一副令人心疼的表情來。

    她……究竟都幹了些什麼啊……

    換做其他人,遭遇這種事,怕是早已拂袖怒然離去了吧。

    可他卻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依常照舊地幫她暖着身子,烤了蜜薯,做了早膳,用雪銀魚換來山貓女的氅衣給她。

    世間有溫柔如他這般的人,還偏偏給她遇上了,落入了她不可分割的生命之中……

    莫名的,蜀辭胸膛之下的那顆冷漠狐狸心,竟有幾分按耐不住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