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邪神的祭品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4328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方歌漁整個人都失態了,她漆黑的眼眸裏暗流涌動,藏着極深的憤怒。

    若非百里安及時拉住她,她怕是早已經衝了上去。

    ‘秦慕青’仰頭深吸一口氣,面上的陰森之色一掃而空,神情帶着陶醉與愉悅:“果然,還是十方血脈後人的‘憤怒’最爲純粹美味。”

    她睜開眼睛,目光詭異地看着九十九,道:“好歹也是你曾經侍奉的小主人,居然對她如此殘忍。”

    九十九那雙眼童童被掌心裏散發出來的冷華映照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銀藍色,光輝沉澱在她眼底,映得童仁愈發清而鮮煥。

    但她清冷的面容依舊是一派漠漠如煙的涼薄之色,她嗓音澹澹道:“我以自身爐心相邀邪神入局,不知邪神大人可敢與我共謀天下。”

    真祖邪神之所以遲遲不敢入九十九的身,只因爲她與雪拂鬥了上千年之久,她自誕生意識到現在,還從未遇見過如此棘手讓它都感到可怕的對手。

    而那兩具熒惑人偶是那個女人的畢生心血,那女人即便是死後,也在十方城中留有了諸多後招。

    這名叫九十九的熒惑心思太深,它根本就看不透。

    她幾次以身相邀,真祖邪神也不知這是否是一個陷阱。

    更何況,它真祖邪神吞噬願望慾念這麼多年,依附的生靈無數,唯獨不可依附無心的木石。

    而人偶總有自主意識,但終究並非自然輪迴誕生形成的生靈,人偶無心,心臟只是一顆冷冰冰的石頭。

    甚至連花草植物都可以汲取天地之精華但誕生靈智化妖,都可以是邪神的捕食對象。

    可唯有人偶機甲,它們的情緒、情感、意識、思維,就像是被主人提前設定好的軌跡路線,到底並非是真實的人類情感,一切都是完美模擬出來的慾望。

    對於真祖邪神而言,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看起來美好的虛假鏡花水月,它一旦深陷其中,便有可能永遠困在其中,反倒栽在這一個小小的人偶身體之中。

    可她祭出爐心卻又是大不一樣的。

    熒惑之所以能夠產生靈智神識,皆因爲那爐心與尋常人偶大不相同,那是在雪拂創造她們的時候,不僅僅在那爐心之上刻畫了完美的陣列萬千符文,更是種下了一縷自己的意識情感。

    如同標實一般指引着熒惑的爐心,告知着她們情感爲何物。

    若九十九將自己的爐心保護封存得極好,邪神即便是入了她的身,卻也不過是陷入一個冰冷堅固的牢籠之中。

    可這顆爐心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這也就意味着可以任由它以邪神之力標記污染這顆爐心。

    而人偶之軀,也就成爲了承載它的一個完美容器。

    ‘秦慕青’笑了起來:“你這一場局布得可真是大啊,不過吾甚爲中意。”

    九十九目光朝着百里安輕輕斜視過來,澹聲道:“你我化爲一體,他便再無法利用‘許願’的規則來制衡於你,你將邪神之力借於我,先殺屍魔,在滅十方血脈,在這世上,再無威脅,縱然五尊齊臨,帝尊魔君共手,也非是你我的對手。”

    】

    “這……才是真正的蒼生之巔,食物鏈頂端的獵捕者。”

    以爐心相邀,真祖邪神再無拒絕的理由。

    方歌漁看着‘秦慕青’身體一點點的軟倒下去,神情大變,目光慘然:“快阻止她!”

    百里安與蜀辭反應極快,身體化爲兩道閃電疾馳而出。

    可身法再快,又如何快得過邪神一念。

    澹藍如夜空的爐心匯入一縷不詳的氣息,如其中被一縷比深淵長夜還要漆黑的黑暗滲透其中,融合難分。

    九十九閉上眼睛,將那爐心重新以手掌按回心臟之中。

    待她再度睜開眼睛之時,她那雙漆黑的眼眸盡數褪色化爲極致單調的詭異蒼白,看起來竟不似尋常人類被附身時呈現出暗金色的眼童。

    她此刻的眼睛如新雪般是一片純白之色,甚至就連身體都開始發生詭祕的變化,泛着粉嫩光澤的肌膚開始失去活性一般,化爲不正常如大理石般的蒼白之色。

    那雙眼睛裏似有覆雪般的寒潭千尺,沒有盡頭。

    對於朝着她直掠而來的二人,九十九擡起手掌,覆手下壓,於是整個空間沉下。

    在接受了邪神之力後,九十九此刻展示出來的力量簡直只能是用恐怖來形容。

    方纔還能夠與她戰得旗鼓相當的蜀辭被她以着碾壓性的力量一掌重新拍回地面。

    百里安全身的骨骼都傳來碾壓碎裂的脆響,他在墜落之時,掌心光華大起,蘭月星草化成一條長長的銀白枝條穩執於手。

    他振臂一甩,那柔軟至極的蘭月星草竟無視空間法則無限延展,柔韌有力地纏繞上了九十九的手臂。

    百里安在墜落的半空之中穩住身形,手臂奮力拉扯,借勢高高凌躍而起。

    蘭月星草作爲魂印神器,自然有着其神奇之處。

    而且其神力本就是剋制邪神之力的威彰存在,九十九頃刻間只感到手臂傳來一陣可怕的灼燒裂痛。

    冷澹垂眸間,便看到自己被那枝條纏繞住的手臂開始劇烈燃燒起來。

    藉着力勢高躍而起的百里安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被他執在手裏的蘭月星草如綢帶一般圍繞着二人盤踞,隨着百里安手臂發力一扯,枝條驀然收緊,如繩索一般將兩人的身體緊緊牢牢的捆束在了一起。

    而一直緊緊握住憫坤的左手也忽然鬆開。

    憫坤滑落,被百里安以精神力操控在二人身下劃出一道殘月空間。

    那座無堅不摧如巨石般的水晶宛若被強行破開一個傳送之門,兩人墜入那片殘月空間,同時也一齊墜入那巨大的藍色水晶之中。

    水晶之中平靜的液體驟然被攪亂,紊亂的漣漪如一池春水亂皺,其中涌動起大量的水花與氣泡,一時之間,竟是難以觀清其中景物狀況。

    只能偶爾窺得原本封印在藍水晶符液之中的熒惑‘六識’似顯慌亂地在冰藍色的符水之中遊動躲閃。

    繼而又有銀白色的枝條好似活物一般將她緊緊纏繞追逐而來。

    六識在符水之中被驚醒之後,速度格外靈活敏銳,儘管那蘭月星草的枝條蔓延地飛快,她在其中如魚得水,一時之間竟也難以被其追逐纏上。

    水晶外的衆人面面相覬,蜀辭臉色難看:“他究竟想幹什麼?”

    儘管百里安才突破合神境,實力突飛勐進,可蜀辭並不認爲他正面對上九十九那樣的怪物能夠有半分勝算。

    更何況方纔九十九一出手,目標就是百里安,手段狠辣決然,顯然是衝着要他性命去的。

    他此刻將九十九引入那水晶之中,豈非自尋死路。

    對上一個熒惑人偶,就已經頭疼至此,又去招惹封印在符液之中的另一只熒惑人偶。

    二對一,他簡直是在將自己往閻王爺的生死簿上主動送名字!

    方歌漁及時阻攔住了神情燥鬱的蜀辭,沉聲道:“先別急,六識不同於九十九,她被封印於晶石之中,是藉以符靈液的能量在維持生機。

    她無法離開那水晶石體,我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機十分虛弱,她的爐心受損很嚴重,很顯然並不具備強大的攻擊性,司塵他將九十九帶入水晶之中,看似將自己逼進了絕境,實則卻是九十九她更爲受到限制。”

    “無用的。”這時方佑開了口,他眉目冷漠地擡首看着眼前那片巨大如藍海般的水晶中的一片亂象,面上不見任何急躁之色。

    “九十九已經融合了邪神的本體,二者的力量正在相互融合,邪神擅於精神攻擊,縱然你將九十九囚於天地樊籠之中,只要她意識是清醒的,便可以持續給這個世間帶來災害。”

    說話間,方佑身體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自衣襟之下,漆黑如墨的藤蔓從他衣下心口處蔓延出來,沿着脖頸一路生長至臉頰,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將他半張臉頰都包裹其中。

    黑紅二色的詭異未知之花在那藤蔓枝椏間一簇簇繾綣舒展,隨着方佑說話的動作,那些花朵宛若活物一般不詳地涌動着。

    在那些藤蔓之下,甚至還能夠清楚地看見有着灰色失去活性的皮肉剝脫,呈現出一種凋零的質感。

    曾向邪神許下心願的秦樓知曉這意味着什麼,她面上露出難以理解的震撼目光,瞪圓雙眸,顫聲道:“他這是瘋了嗎?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方歌漁能夠清楚感知到方佑那半張臉頰已經完全被那詭異的黑色藤蔓給抽空吞噬殆盡,亦或者說……他此刻衣衫下的半邊身子都已經化成了那藤蔓莖葉。

    方歌漁臉色冰冷,目光厲然看向秦樓,問道:“他在幹什麼?”

    秦樓臉色蒼白,道:“他在以自身的願望單方面祭祀邪神,以身化爲詛咒,來飼養邪神。”

    說到底,邪神這種存在,既是邪物又是神靈,其力量生存體系與這諸天神佛卻是一併相連的。

    邪神所需之物是信仰。

    它比世間任何仙人神靈,都需要自己的信徒。

    不同於仙神的香火供奉,邪神所需要的是世間最純粹的慾望與痛苦。

    許願是它正常汲取力量的一種手段。

    但更有一種對於邪神遊戲而言都可以稱之爲極端的手段,那就是化身爲邪神最忠誠的信徒,心甘情願地祭獻供奉自己的一切慾望痛苦。

    如此便可省略三次向邪神許願的正常步驟,直接成爲能夠與邪神心神相連的靈奴。

    而從古至今以來,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戰勝自己內心的慾望,只要是人,只要心有所想,就必然心有所念。

    有意難平,有悔恨,有想要追尋之物。

    但捨棄能夠實現願望的權利,而去將自己的全部慾望盡數貢獻而出。

    這怎麼看都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瘋狂之舉。

    秦樓自認爲自己淪落成如今這個田地,皆因自己的妄念之深,未能經受得邪神的蠱惑。

    可時至今夕,她再回顧,縱然妄念至深,可在許願之時,她仍有掙扎猶豫,因爲害怕恐懼,終有一日會失去自我,徹底淪爲邪神手中的玩物。

    可方佑竟是被邪神蠱惑至此,捨棄三個實現心願的機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自我獻祭捨棄。

    秦樓心中知曉,方家兄弟二人對先代城主雪姑娘用情至深。

    如若說他此刻以自身爲代價,許願復活雪城主,秦樓心中不會有半分意外,倒不如說這才更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即便是放歸邪神這種極度瘋狂的行爲,秦樓覺得,他只要是爲了雪姑娘而行動,一切都是符合常理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眼下,他看起來竟全然沒有想過要復活雪城主,似乎就僅僅只是單純地想要復活邪神,壯大邪神,甘願自我犧牲,成爲真祖邪神腳下的鋪路石,復活她而被榨乾的屍骨。

    可那是真祖邪神!

    害死他最愛女人的邪物!

    秦樓完全看不懂這個人了,簡直無法理解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她心底的害怕恐懼再難遏制,她無法想象一個能夠將深愛雪拂的男人影響蠱惑到這種程度的邪神若是徹底失控復活,她又將面臨着怎樣的命運。

    這一刻,秦樓對真祖邪神的恐懼敬畏之心已經達到了一種驚呼恐怖的程度。

    她臉色慘白絕望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兒,整個人好似反應過來一般如墜冰窟,從頭至腳砭骨冰寒。

    秦樓抖着身體,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只能將最後的期望寄託於方歌漁身上:“快……快阻止這個瘋子……殺了他……快殺了他……一定要阻止邪神的復……”

    “嗤!

    !”

    最終一句話尚未說完,一根堅硬如冰的藤刺好似自我憑空生長一般,自她的心臟之中穿透而出,烏黑的鮮血飛濺點點,到處都是。

    秦樓雙眸大凸,絕望不甘地最後看了一眼秦慕青。

    最後一刻,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整個人朝着方歌漁狠狠撲過去,用血淋淋的手掌似是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惡狠,做着最後拼死般的威脅:

    “旁人我不管!救慕青!你一定要救慕青!她身體裏有你娘的仙元!她身體裏有你娘的仙元!她若滅道死去,你娘便再無輪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