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黃泉渡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4392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百里安收回踏出去的的那只腳,尚未擡頭去看鱗石上的那位仙人,眼神卻是已然冰冷了下來。

    心口之中那顆戰慄悸動的屍珠,無不在清楚的告訴着他,來者正是那位隗江山的金仙豐虛。

    當年參與屠戮屍魔王族,封印屍王將臣的金仙之一。

    若非手上沾染了他那十五個哥哥的血,同脈相連的屍珠怎會產生如此怨怒的悸動。

    百里安手掌貼於心口,將那顆屍珠的戰慄悸動強行鎮壓下去。

    說起來,除了他那十五位哥哥的血仇。

    近日來,城中那七名犧牲的妖盟成員這筆血賬,又該如何清算?

    百里安沒有想到,這金仙豐虛竟是來得這般快,拍賣大會還未到來,他便先爲那六道神符吸引了過來。

    看來,那神符的價值遠超百里安心中所預測的啊。

    祭臺之下,一衆人見金仙蒞臨,誠惶誠恐,頓如野草倒伏呼啦啦地跪下去大片。

    便是那方佑方蚩二人也身子微彎,恭敬見禮。

    百里安側身擡眸,看着鱗石上的那位鶴髮童顏的金仙大人,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一種異樣的平靜。

    「倒是不知,這天上金仙何時做起了強盜的營生?」

    「放肆!」金仙的威嚴如山壓頂,滄桑古老的聲音彷彿在空間裏滾擦出了雷動之音。

    百里安周遭氣息的壓力陡然大增,身體格外沉重,似有一股大力在逼迫他跪下。

    碾得他皮肉劇痛,好似被一艘巨大的輪船碾壓過身體一般。

    可金仙的氣勢威亞再如何十足強大,可百里安這一身血肉之軀下藏着的卻是尊仙之骨。

    單靠氣勢,如何能夠壓制?

    金仙豐虛見依舊屹立於原地的少年,眉頭微皺,衆目睽睽之下,終究還是自恃身份,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

    他俯瞰着百里安,眼神冷漠道:「雪拂生於鍾華雪山,天生仙胎神符師,天界衆仙爲仙尊所掌。

    仙尊仁慈,對於雪拂生前所繪靈符,皆用以造福蒼生,十方居民。

    神符之威,非同小可,仙尊曾下嚴命,凡仙人雪拂誕下神符。

    其主死後,爲了避免神符遭遇爭奪淪爲無主之物,引發禍端,當上交天界帝尊之手,旁人,覬覦沾染不得!」

    此話出口,方佑臉色微變。

    心道若是這姬昔年得了神符,儘管是外人。

    但他既然有心求娶方歌漁,這神符終歸還是落在了自家人的手中。

    可誰料,這六道神符竟然能夠引出金仙豐虛現世,瞧着態度,竟是大有要將這六道神符收歸天界的想法。

    如此一來,這六道神符可是徹底要與十方城失之交臂了。

    方佑臉色愈發低沉難看,但還是頂着莫大的天威,擡首看向金仙豐虛,咬牙說道:

    「豐虛大人此言差矣,雖仙尊祝斬的確下有命令,吾家夫人雪拂辭世之後,一生所創神符皆歸天界所有。

    可鱗石本就是覺醒人體符道天賦的存在,這六道神符本該是此子自行覺醒之物。

    若大人要強行剝離收回,必然對人體造成極大的損傷,此舉有違天道……」

    對於一城之主的發言,金仙豐虛卻沒有耐心聽完。

    他興致闌珊,隨手打出一道閃電,劈落的閃電與方佑擦肩而過。

    他的腳下瞬間裂出一道極深的裂口,恐怖的氣機自裂縫之中翻滾如潮水,僅僅只是餘威波及。

    方佑垂立的手腕瞬然炸裂開一片血口,他神情駭然,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在對方的雷霆手段足以看出,金仙豐虛到此,目的明確,根本不是來同人講道理的。

    金仙豐虛見他住口,雷蛇繚繞的指尖也施恩一般,並未在繼續施難,只淡淡說道:

    「若仙人雪拂尚且在此,還有資格同本仙論一論這是非長短。

    凡人方佑,你不過是個尋求女人庇佑獲得仙途權利的庸徒。

    若非看在鍾華仙府府主的三分薄面上,你……還沒有資格同本仙說話。」

    何其狂傲,目中無人。

    而身爲金仙,確實有着睥睨衆生,目中無人的資本。

    在這偌大的十方城中,他足下鱗石並不算過於巨大,可豐虛立在上頭,卻自然衍生出一種淵渟嶽峙的氣意。

    人間的道理規則,又如何能夠束縛早已超脫世俗的仙人。

    他冷漠凝視百里安,淡淡語氣有種施恩憐憫的口吻:

    「主動獻出神符,亦或本仙親自動手剝取你的神魂,你自行選擇。」

    祭臺之下,金車之前的牧雲夜見到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眼中的陰鬱情緒不知何時,一掃而空。

    不由偏首看了馬車之中,臉色陰晴不定的方歌漁一眼,淡淡一笑。

    「不知方三小姐,見到此情此景,心情又是當作何感想呢?」

    方歌漁連一個餘光都懶得去施捨他一眼,撐着臉頰看向祭臺冷笑:

    「牧仙君也就只能借他人的災難來彌補你那可憐卑微的自尊心了。」

    都到了這種時候,方歌漁那張小嘴損起人來的本事丁點不弱。

    牧雲夜的表情尚算自持平靜,但搭在金車車架上的骨節卻捏得微微發白。

    但他言語間所流露出來的自矜強悍的意味卻是比平時更爲真實強烈。

    他身子半依靠在金車前,寒聲冷笑道:「可事實證明,凡人在仙人面前,亦如朝中官權者眼中的寒門。

    寒門難出貴子,生而高貴者,天賦卓然那自然是錦上添花,可出身卑微,再如何努力也是徒然。

    有一種人,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他的路該行至多遠。

    成爲太玄九經弟子,在常人眼中已是極大的幸事,只是寒門學子何以躍龍門,何以鑄就輝煌?

    這份出彩的天資,儘管引來一時的震撼動盪,萬人注目,但更多的,反而成爲了他頭上刀,催命符。」

    牧雲夜的自信心從來就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垮的。

    他仰目毫無露怯的看着金仙豐虛,彷彿對衆生於那金仙的敬畏懼怕之心不能共情,淡淡的笑容裏隱含霸道:

    「若是換做本君此刻覺醒那六道神符,方三小姐覺得,金仙豐虛可敢行如此雷霆之事?」

    「無趣。」方歌漁眉眼冷淡,將車簾放下,眼眸深處卻是空蕩蕩一片,寥寥寂寂。

    這般隨意態度,竟是絲毫不爲牧雲夜的話生出半點波瀾動搖。

    見她不再觀望祭臺之上的形勢,牧雲夜有些意外,「哦?方三小姐竟是一點也不擔心你的面首出事?」

    方歌漁冷冷一笑,目光微顯嘲弄地看着他:「你說得不錯,有人護着的感覺,確實很不錯。」

    隨着方歌漁話音落定,大風驟然起伏於天地之間,天際不知何方,響起了洪厚的鐘鳴之聲。

    聲音儘管厚重,卻給人一種無端陰冷蕭瑟的極端之感。

    在這鐘鳴之聲下,暮色降臨,碧綠的圓月彌合,然而定睛細看過去,仍舊是白日時光。

    只是黑壓壓從四野飛舞而來的無涯好似漫天遍地的一場黑色大雨,傾覆而來。

    獵獵悽風冷鴉裏,憑空燃燒起來一團火紅色的烈焰,那團烈焰之中爲羣鴉包裹,如一簇炙熱烈火的衣裙在風中獵獵飛揚,緋紅的,威嚴的。

    自烈火之中,緩緩踏出一隻纖長細瘦的腳,小腿包裹着華美燙金流邊的黑色長靴,輕輕點落在無人敢靠近的祭臺之上。

    「轟!!!!」

    宛若隕石撞天鍾!

    爲金仙豐虛偉岸神力虛扯起來的曠闊祭臺重重墜下,帶着無與倫比的霸道力量,嚴絲合縫地重現大地之中。

    而豐虛所設下的結界,也宛若鏡面破碎一般被震得四裂。

    黑色的烏鴉鋪天蓋地,如衆生淒冷的靈魂遊蕩在人間,在這片滿是活人的鮮紅都城之中,無端看到了無邊的死亡。

    烈火散去,其中漸漸顯露出一個纖細高挑的女子模樣,她手中提着一盞碧綠的琉璃燈。

    燈中生長出六道毫無溫度的冰冷銀白火焰,跳躍而出,圍着女子環繞不歇。

    任憑這天地烈風吹霧,竟是難以撼動那六道火焰絲毫。

    幽幽寒火之中,女人那張清冷的面頰猶如冰玉,爲鴉羣環繞的她長髮紅裙,迎風獵獵,好似墨紙間的一滴血。

    女人如同冷刀裁刻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場間任何一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她在盛怒,卻冷靜得可怕。

    她於這冷火幽鴉的世界裏展顏一笑,金仙豐虛周身的霞光仙氣都變暗了,如朱墨輕描隱隱含笑的脣,似蕭瑟戰場上殘忍屠殺之後所綻放出來的一絲血腥,嗓音詭譎。

    「雖許久不掌輪迴投胎這等子閒事,但仙人若欲一觀黃泉夜忘川,吾倒是可以爲你引路一番。」

    看着無端就氣場全開的嬴姬娘娘,毫無準備的百里安亦是張大了嘴巴,一時啞然無聲。

    畢竟在百里安的記憶之中,他的孃親在他幼年之時就已經爲情所困,受陷於白駝山中。

    永遠一副自怨自艾,歸於寂靜的幽怨蕭瑟模樣。

    哪裏曉得,她真正動起怒來,竟是有着如此如烈火熊熊燃燒,極致妖異強大的韻致。

    三途六道,萬鬼開路,那一身萬衆敬仰的威儀可是絲毫不弱於金仙豐虛。

    百里安心道這可不是阿孃霸氣登場的好時機,他抖着手上前去:「那個……您是不是應該冷靜一下。」

    可終究……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可以質疑一名憤怒的孃親護崽心切的心情。

    他的手還未挨着嬴姬的衣服角,腦袋便先被她一隻溫溫涼涼的手搭上來揉了揉。

    那動作像極了老母雞給小雞崽子溫柔順毛的感覺。

    百里安被揉得半點脾氣都沒有了,還未反應過來,嬴姬周身那六道銀白火焰,將她身子托起,已經來到那屹立鱗石之上的豐虛面前。

    鳳眸冷眯間,亦是向衆身展示出來極爲霸道不將道理的一面。

    蕭瑟而幽冷的吟唱聲響起,天地黑鴉疾飛,蒼涼荒古之意如瘋草般蔓延開來。

    「下元幽籙,星宿錯度,日月失昏,忘川幽渡,饑饉薦臻,咒必應,成死屍,心伏羣魔退聽。」

    「陰天子————招來!」

    天地陰風起,諸天燃大火,陰陰幽炎。

    天地君王法相起,法相手託古碑如陰墓,一墓橫天萬世秋,墓開幽門劈開一條無盡的道路。

    路名黃泉通九幽。

    陰天子在下,嬴姬一襲紅衣長裙立於古碑之上,一雙眼眸半赤半幽,是爲陰陽雙瞳全開。

    金仙豐虛面上不以爲意的冷漠之色頓掃一空,不知爲何,今日欺負的不過是一小小凡子,怎就引來了中幽女帝的怒視出手。

    若在仙界,他自是不懼一個不過在人間修行千年的中幽女帝。

    只是他以仙身下凡,多有桎梏縛身靈法,加之修行的本就是多人精魄壽元的逆天之法。

    他的壽元多有限制,本以走到了盡頭枯朽之時,唯有通過不斷掠奪採補女子精元,才能夠維持仙身不朽。

    中幽女帝乃是太陰之女,也曾執掌生死陰陽卷,可觀凡人陽壽,仙鬼陰壽。

    這是太陰大帝一脈獨有的權柄能力。

    如今陰陽眼已開,金仙豐虛命格之中的仙壽幾何皆被觀得一清二楚。

    深藏多年的祕密盡數在這一眼之中暴露,已是極大的劣勢。

    而這中幽女帝,有名后土娘娘,與人間之力相互呼應,再以召喚印找出陰天子,爲仙引路,爲鬼開道。

    他爲那些仙族女子採補奪來的陽壽沾染了因果業障,自然轉化成爲了黑色的陰壽。

    二者之間,甚至無需正面交鋒,只需她心隨神至,便可操控陰天子汲取他體內本不屬於他的壽元時限。

    金仙豐虛不敢與之周旋太久,足下一點,周身霞光大盛,身體凌天而起。

    他攤手招出一柄仙劍,朝天一斬,漫天的黑鴉宛若長夜被劃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天光灑落,隔着遙遙九重天,他氣機大漲,宛若鯨吸百川,借來一股雄渾仙氣靈力。

    手中的仙劍沖天而起,破開蒼穹,於是天河墜來,化爲一座洗練山河的巨大天劍筆直斬來。

    嬴姬冷哼一聲,眼眸之中重瞳輪轉出一圈圈法印,裙裾蕩曳如夜間妖花,她自陰天子肩頭輕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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