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河底紅蓮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北獠字數:2198更新時間:24/06/26 22:02:31
    玉車內,圍繞在方歌漁周身的靈石失去了靈性的光輝,堆積成了一地的白塵。

    車外的風聲淒厲,尖細而陰森。

    在百里安離開玉車的時候,隔音術便已被破壞。

    方歌漁猝然睜開眼睛,堆積在身下的白塵驟然被吹得四散。

    緊閉的車門門縫正有着無數髮絲在涌動,被車壁上陣法削弱過頭髮上的陰氣後,那門縫中殘餘的頭髮便再無多大殺傷力,只是畫面看起來十分詭異。

    方歌漁完全沒有察覺自己身側軟塌上的蘇靖不見了,她豁然起身,面沉如水。

    因爲車窗旁,那個安靜打坐的少年不知何時,不見了蹤跡。

    李酒酒被方歌漁的動作驚醒,見黑髮在門縫裏涌動,她捂嘴驚呼一聲,有些失措的左右觀望,面色發白:“小安呢?小安人哪裏去了?”

    方歌漁並不答話,一腳踹開車門,外頭的世界已經全然變了一個模樣。

    沼澤泥地裏,那烏黑黑沉甸甸的頭髮宛若什麼陰溼的苔蘚,佈滿整個大地,一張張慘白的面容生在漆黑的頭髮裏,有的臉在肆意狂笑,有的臉在悽悽哭泣,有的臉在怨毒詛咒。

    這些臉神態各異,但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那黑髮間所生的臉皆是同一張臉。

    沼澤地間的帳篷被壓塌無數,有的修士被纏在了頭髮裏,面色蒼白的昏迷了過去。

    警覺的修士提前召會帳篷下的飛劍,任由帳篷沉入沼澤之中,在天空上施展道術,面色凝重難看地對付那些難纏的頭髮。

    那道能夠招來渡河船隻的河碑,也早已被頭髮纏滿而包裹,四野的月光並非來自於人們的頭頂上方,而是沉淵的河水中央,不知從那片空間裏折射倒映出一輪寒月。

    幽幽月光渡在漆黑的頭髮上,卻無法照清河碑。

    李酒酒扒在車廂的門緣上,看到這宛若頭髮煉獄的一幕,登時嚇得兩腿發軟,扶着門框,顫聲道:“發發發……發生了什麼?”

    方歌漁目光在四下搜尋了一輪,都未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沉着臉不忘囑咐李酒酒一聲:“你就待在馬車裏,不要下來。”

    她的神色十分鎮定從容,一點也不像蜜罐子裏養出來的世家仙門大小姐。

    發妖這種邪物十分棘手可怕,每一根頭髮都附帶着可怕的詛咒,饒是那些拓海境的各路天才修士們也在這場襲擊下無措驚駭。

    地上竄起一束漆黑的頭髮,朝着方歌漁的一隻耳朵瘋狂涌來,似是想要鑽進她的腦子裏。

    “滾開!”方歌漁不耐厲喝,驟然扭頭,直視着那團漆黑詭異的髮絲,眼底劃過一縷隱晦的金意。

    那襲來的頭髮彷彿被什麼極爲恐怖的氣息所攝,立刻乖乖的縮了回去。

    方歌漁沉着臉不死心地又再度環顧四周,始終不見那個人,她眼底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色,咬了咬牙,低聲道:“這不聽話的面首?沒事胡亂跑什麼!”

    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她身邊嗎?

    無人敢滯留的沼澤泥地裏,方歌漁從玉車上一躍而下,取出佩劍在地面間寸寸砍斬,翻出一個又一個被發妖說纏困的修士。

    大多被纏緊了的修士都會落得滿身詛咒,多半是難有命在。

    大地間的發妖數量極爲磅礴,它們似乎在隱隱忌憚着方歌漁體內那道氣息,卻又因爲她擅闖它們的領地而感到極爲憤怒。

    縱然不敢將她當成那些修士來隨意拖纏,也不甘心讓她好過。

    擰成一團團的頭髮揉散開了,化爲一根根鋒利的髮絲。

    行走救人時,那些溫柔的髮絲劃過她小腿間的肌膚,褲衫小靴裂碎,有着殷殷的血色浸透裂帛的淺色衣衫,漆黑的髮絲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細密的血口。

    更有甚着,有些頭髮尖端如針,扎破她的肌膚,如飲血的螞蟥一般朝裏鑽拱而去。

    殷紅的血口裏泊溢出幾縷不祥陰冷的黑,那是發妖的詛咒。

    方歌漁置若罔聞,甚至連低頭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在漆黑的發地裏急急而走。

    李酒酒見她這樣,都快哭出來了,離合宗雖是不比十方城那般家大業大,可是李玄老來得女,從小就將她看得跟寶貝明珠似的,未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苦厄。

    她看着宛若詛咒之地的世界,遠沒有方歌漁來得那般堅強淡定。

    她怕得要死,但還是咬了咬脣,強打起精神帶着幾分哭音道:“歌漁,你別一個人逞強,我來幫你。”

    方歌漁在地裏頭翻找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首兇瞪了她一眼:“你若是敢下來,我立馬撕碎你的衣服扔進發妖巢穴裏,省的還費力待會兒在這頭髮堆裏翻你的屍體。”

    李酒酒頓時被嚇住,鼻音更濃:“可是你流血了。”

    方歌漁嗤笑,因找不到百里安,眉宇間的戾氣藏不住,諷人可更更甚從前:“說得你好像每個月不流一次似的。”

    “……”李酒酒竟是覺得無言以對。

    終於,長劍挑開一團烏溼的頭髮,一截大紅的衣襬就這樣暴露在了方歌漁的眼前。

    她滯了一瞬,面色說不出的可怕。

    方歌漁蹲下身子,將那個人的身體翻轉過來,雙手用力撕開他身上的頭髮。

    這個人肚子裏似是塞滿了頭髮,身體四肢浮腫,已經完全觀不出原有的體型,指甲裏全是血,在痛苦掙扎中,他將自己的臉給抓爛了。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五官,還有漆黑的髮絲在肌肉中鑽動。

    她手掌一僵,然後有些可笑地蹭了蹭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白皙尖細的指尖染上一層髒污。

    方歌漁的瞳孔一點點的被放大,漂亮的大眼眸裏翻涌着驚濤駭浪,壓抑着,沉寂着。

    眼前的景物都彷彿隨着那鑽拱的黑髮而扭曲。

    一陣陣昏黑襲上靈臺,這一刻,她甚至幾乎都快要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隨手扔在地上連鞘長劍,嗡嗡顫顫,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破鞘而出!

    耳邊李酒酒急切的呼喚都彷彿變得極其遙遠。

    她忽然低哼一聲,捂着心口,彷彿有着什麼東西即將呼之欲出!

    就在這時。

    水聲大作。

    碧水河畔,幽幽水深之處,傳來一陣悶聲巨響,宛若小型火山在水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