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葉落而知秋

    酒樓本來就是三教五流聚集的地方，消息也向來通暢。

    鍾立霄剛吃幾口牛肉，就聞聽到旁邊不遠一桌上有人唏噓，道，“聽族裏駐守朝廷的一小輩說，西府軍神薛靖良扔下一切功名利祿去修仙了......不知範兄可否知曉？”

    鍾立霄循聲望去，這才發現說話的乃是一個醜漢。

    相貌雖醜，但也並不讓人生厭，反而讓人倍感親切。

    被稱呼爲“範兄”的老者一愣，忍不住捋了捋白花花的鬍鬚，一時也是有些唏噓。

    “時光如流水，若是老夫沒記錯，西府軍神現在年紀也超過七十歲了吧？”

    “若是當年他聽家師一句勸，早早撇開國事服氣修仙，或許現在還有一番成就，現在尋仙，嘿嘿......”

    醜漢聞言，唏噓之餘，更是連連搖頭。

    相較於嘆惋，更多還是輕蔑。

    就算你是名震大楚的西府軍神，在他們修仙者眼裏又算得了什麼？

    修仙二字，就是他自己也需要用一輩子來追尋。

    你一個凡間老翁，只是簡單辭個職，往深山老林裏一鑽就能修成？

    開什麼玩笑？

    “凡人，能讓我輩記住的寥寥無幾，西府軍神就是其中一位。他這些年南征北戰，多次力挽狂瀾，說是再造大楚也都不爲過......就是太貪戀權勢，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其他修士聞言，紛紛點頭。

    他們或許在修仙界尚且還處於底層，但對凡俗卻是天然有着一種高高在上的俯瞰。

    “道友所言甚是，西府軍神就算是於人間縱橫無敵那又如何？在吾等高士眼中，也不過是蟻國爭霸，黃粱一夢耳。”

    鍾立霄微微蹙眉。

    他從小就誕生在桃源谷，對世俗王朝大楚瞭解甚少。

    但這個西府軍神，他好像聽說過。

    一番思索後，鍾立霄終於想起來了。

    這西府軍神薛靖良不就是戲文裏的那位將軍嗎！

    在魚樑莊裏，貌似還有專門唱這位將軍英雄事跡的戲曲。

    他當時只是隨意聽的兩句，並沒有深入去聽，但還是略有印象。

    其中兩句，講的好像就是薛靖良老將軍追亡逐北，被昏君奸臣所忌，連續發十一道金牌將其召回。

    後就被蒙冤囚禁，被褫奪了一切兵權。

    若非西府軍神威望太高，甚至都不只是被奪走兵權那麼簡單。

    而對於這種忠勇大將報國無門的故事，鍾立霄前世已經聽過了很多，外加上此生生來就在修仙世家，早早跳出凡俗桎梏，也的確是沒有太放在心上。

    只是不曾想到，這位西府軍神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影響力。

    就連鳳昔坊市裏的修仙者，茶餘飯後也會談起他。

    而且其貌似還有靈根，但過於貪戀紅塵，最終錯過了仙緣。

    臨到古稀之年，又不甘就此化作塵土，這才又掉頭追尋仙緣。

    鍾立霄聞言，心頭也有些不以爲意。

    修仙，哪兒是那麼簡單的？

    修仙越久就越是信命，七十歲終究還是太老了一些！

    或許是傳奇一生的西府軍神薛靖良古稀之年，依舊忍不住去國求仙，勾起了酒樓上諸多食客的求仙求長生的種種經歷和感慨。

    “哎，修仙難，難於上青天。想我初次練氣不過一稚童，現在都快過了耳順之年，卻依舊只是練氣小修，這仙路是一眼都能看到頭咯。”

    “誰不是？聽說白雲觀的禹雲暮才年方五十，就已經成就金丹，不久前還劍斬五級妖獸......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了！”

    現場衆人聞言，紛紛倒吸口涼氣。

    一級妖獸相當於人族練氣期；

    二級妖獸相當於築基初期；

    三級相當於築基中期；

    四級相當於築基後期；

    五級妖獸就相當於人族金丹初期了，剛結丹就劍斬五級妖獸......

    無法想象！

    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比，他們簡直就相當於修了個假仙！

    “我等又豈配和白雲觀這等大派弟子比較？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除了反覆聽到這些大派弟子不斷續寫輝煌，我等就不會和他們有任何交集。”

    “就是就是，在這裏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倒不如說些我們看得見摸得着的。”

    或許是喝高了，也或許是有人帶頭，不少修士也忍不住跟着起鬨。

    鍾立霄笑笑，倒是很久沒看到這種熱鬧場面了，一時讓他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似這種偶爾看看樂子吃吃瓜倒也不錯！

    聞聽到有人起鬨，一個喝的有些面頰酡紅的酒槽鼻吧唧着嘴，笑道，“既然大家想聽些看得見摸得着的，那老酒鬼就跟大家侃些看得見摸得着的。”

    “臺陽縣桃源鍾氏都知道吧？”

    剛剛端起酒盞，準備吃瓜聽樂子的鍾立霄不由一愣。

    吃瓜吃到他自己身上了？

    垂死病中驚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這什麼神仙運氣？

    “桃源鍾氏如何？”

    酒糟鼻老酒鬼笑道，“嘿嘿，山不轉水轉，桃源鍾氏快不行了，這臺陽縣啊，要麼就此少一個修仙家族，要麼會有一個新的修仙家族補上。”

    現場衆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紛紛配合着起鬨。

    “不行？只要鍾安河一天不死，誰敢輕易打到桃源谷？”

    鍾安河在臺陽縣修仙界是個傳奇，毗鄰臺陽縣的山陰縣，威名自也是不小。

    酒槽鼻老酒鬼灌了一口酒後，粗魯的用手一抹嘴，肆意道，“一葉落而知秋，桃源坊市距離桃源谷夠近吧？”

    “老酒鬼可是聽說，不久前在桃源坊市仙釀坊，有善飲的豪客公然質疑仙釀坊招牌好酒‘忘憂谷’摻水......”

    衆多食客紛紛意外。

    他們還以爲是多大的事兒呢？

    賣酒的往酒裏摻水多正常啊！

    還有一些賣酒的，乾脆就是往水裏摻酒，大家也都習慣了。

    而有些人還是聽出了老酒鬼話裏話外的意思，“道友的意思是說，就是桃源鍾氏核心產業的桃源坊市，現在也有人敢公然挑釁他們了？”

    老酒鬼嘿嘿笑道，“知我者，道友也。老酒鬼我喝酒無數，其中造假摻水的更是多不勝數。但是嗎，在別的坊市老頭子我不敢招搖，在桃源坊市那可就不一定了。”

    諸多食客議論紛紛，但話裏話外的意思其實也都差不多。

    桃源鍾氏基本上已經很難鎮的住那些覬覦者了！

    管中窺豹，桃源鍾氏真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不是在沉默中破繭成蝶，就是在沉默中徹底滅亡。

    鍾立霄默默喝酒，就像是個局外人，心頭卻是難免有些難受。

    當然。

    更多還是緊迫感！

    留給他的時間，那是真的沒有太多了。

    “哈哈，老酒鬼，你剛剛話裏話外說的那個善飲者，該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原來如此，我就說老酒鬼你怎麼忽然有興趣跟咱們分享樂子，原來是在炫耀啊！”

    “就是，就是。”

    “後來呢？”

    “後來自然是老酒鬼我大獲全勝，其中一個年紀不大的管事被推出來跟我賠罪。老酒鬼我心善，見不得有人低聲下氣，尤其是不忍見到年輕人受挫折，就讓他將老酒鬼我的酒葫蘆給我裝滿......”

    “噗！”

    “老酒鬼你那葫蘆，該不會是納須彌於芥子的空間法器吧？桃源鍾氏的管事能答應？”

    “怎麼可能？伱們太看得起老酒鬼我了，我那破葫蘆也就只能裝一口井的量......”

    鍾立霄和大家一樣，饒有興趣的聽着。

    半晌後。

    這才喚來店小二，用銀子付了錢。

    虎伯威勸道，“道友切不可衝動，鳳昔坊市有築基修士坐鎮，有明令不能擅自動手，這是限制但也是對弱者的保護。”

    鍾立霄笑笑道，“虎道友多慮了，鍾某又豈會做出如此不理智之事？外辱，只會讓我輩更加自立自強。”

    虎伯威點頭，心裏也是唏噓。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終究是隔了一層，就算他是鍾立霄的契約靈鬼，終究無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

    但是。

    剛剛歷經女兒的悲慘遭遇，卻是讓他深刻的明白“忍”之一字的艱難。

    看到新主這般冷靜，更是讓他不由高看幾眼。

    又簡單轉了幾圈，鍾立霄就專門前往了梧桐閣。

    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

    這就是梧桐閣的主旨，意思是說，梧桐閣做的就是平臺、是服務，是鳳昔坊市最知名的“企業”。

    是行首，是標杆。

    不僅售賣各種法器、寶物，而且還經營各種其他類型的服務。

    情報，只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