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徐思靈是披了皮的撒旦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半夏輕微涼字數:5128更新時間:24/06/26 21:53:21
    前後夾擊。

    左右爲難。

    徐思靈鼻子抽動,撲面而來體溫醞釀出的香料味。

    克麗絲身上的香薰料味更重,反而布蘭奇的味道輕些,多了幾分柔和。

    當然,現在不是談論比較這個的時候。

    徐思靈前面才注意到布蘭奇臉色的僵硬。

    他前面對藝術的點評,傷到了布蘭奇?

    不應該吧。

    雖然他點評藝術無用,但所謂的無用,是站在現實物質角度去說的。

    在戰亂時代,藝術確實無用。

    可在平和的時代,藝術有用。

    他之所以說出前面的言論,就是看出布蘭奇對藝術一類很喜愛,單純刺激一下她,收取之前她前面一直欺負自己的利息。

    沒想到只是略顯犀利的藝術言論,就讓布蘭奇這個表情。

    本來布蘭奇絕美的陰鬱面容就顯得楚楚可憐,喪裏喪氣的。

    現在看起來更加可憐。

    克麗絲擠在徐思靈的後背,雙手扶着,語氣略顯緊張。

    用只有三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輕道。

    “是我父親和哥哥”

    徐思靈感到奇怪,又不是外人,爲啥要藏着躲着?

    傳聞不是說,克麗絲在家族裏極其受寵麼。

    克麗絲帶朋友進書屋看幅畫而已,不至於這麼驚嚇吧。

    可布蘭奇都不說什麼,他也懶得說。

    只是

    徐思靈低頭看。

    布蘭奇現在還處於失神的狀態,兩人的身體和貼在一起沒什麼區別。

    這股溫暖,他享受不起。

    “克麗絲小姐,能麻煩後退一點嗎。”

    克麗絲才反應過來,輕輕後退小步,反正在努力避免自己暴露。

    徐思靈得以喘息,能夠轉身,不至於和布蘭奇面對面貼貼。

    透過書架很小的縫隙,徐思靈瞧到兩個男人正在書桌落座。

    落座在主位的男人,頭髮灰白,臉上皺紋不淺,威嚴端莊,正是蘭頓·博格斯侯爵。

    而坐在書桌面前的年輕男人,則是克麗絲的哥哥,不過看側臉樣貌,年紀並不算大,反而和克麗絲相仿,應該不是家裏長子。

    如果是菲兒在這,立馬就能認出此人是誰。

    卡塔利諾·博格斯。

    在塔木堡之戰開始前,菲兒帶領部隊剛到塔木堡,正在山坡建立營地。

    卡塔利諾和哈米斯相處不錯,在離開塔木堡前,給哈米斯充當了回說客,帶着話去找菲兒。

    談話結果自然很簡單。

    菲兒拒絕合談,談判崩裂。

    卡塔利諾無可奈何,他本就不是博格斯家族繼承人,沒有這麼大能耐,安慰了哈米斯幾句,便離開塔木堡。

    菲兒認識卡塔利諾,不代表徐思靈認識。

    相比卡塔利諾是誰,徐思靈更想知道,克麗絲爲什麼要帶着他跟布蘭奇躲着。

    “沒想到父親會在巴黎。”

    “國王傳信,自然要來,似乎他又有什麼奇怪主意。”

    而兩父子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勾起徐思靈的興趣。

    博格斯侯爵擺了擺手:“待會再說他,我現在更很好奇,你之前寫信告訴我,你掌握了一件有關於菲兒·拉雅祕事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談話涉及徐思靈的領主菲兒,布蘭奇堪堪回過神,反而克麗絲面露驚疑,注意力都在徐思靈身上。

    “在說這件事之前,父親您對拉雅小姐麾下的騎士有什麼看法。”

    “徐·思靈?”博格斯侯爵遲疑了會,“我沒接觸過他,但從他到巴黎開始,名氣日漸增長,到現在還沒消退的意思,這背後肯定有王室的推波助瀾。”

    “不單單他的名氣,父親,還有他的實力。”

    “我知道,我知道克麗絲都跟我說了。我尋幾位朋友問過,那場騎士比武很瘋狂。如果真如大家所說的那樣,拉雅騎士可以算得上王國騎士第一人。”

    博格斯侯爵忽然想到什麼,立馬詢問:“塔木堡之戰的事情,你應該知道。按時間來說,你曾在塔木堡停留過一段時間。”

    卡塔利諾苦澀笑點頭承認:“我不單單知道,而且在即將開戰前,我還做過雙方的合談說客。”

    “看樣子你沒成功。”

    “我小看了拉雅小姐的堅定之心。”卡塔利諾輕輕嘆氣,“哈米斯大人是個很有趣的長輩,見多識廣,我和他交談很不錯,可惜.”

    “那意思說,你對於塔木堡之戰的細節,相比其他人,懂得更多?”

    “可以這麼說,父親。”

    博格斯侯爵擺手:“說來聽聽,我很好奇,塔木堡之戰的真實情況,跟我們拿到的戰報有什麼區別。”

    卡塔利諾沉默了會,不答反問:“父親想問哪方面?”

    “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是問戰況方面那戰報上的數據,是準確的,拉雅小姐沒有虛報。”

    博格斯侯爵眉毛豎立,難以相信,可聯想到其中有徐思靈的影子,又按納住質疑的心。

    “不到五百人就能攻破守備完善,士兵三百有餘的塔木堡?更別說拉雅方面的戰損傷亡,對比過往的攻城戰來說,真的不值一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多貴族包括國王,在第一時間拿到塔木堡之戰的戰報時,紛紛下意識質疑。

    戰報有虛報很正常,很多貴族願意給自己臉上貼近,或者給某個騎士塑造名氣,虛報戰功。

    但像塔木堡之戰的戰報,可謂在法國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要不是腓力六世通過其他方式確定戰報的真實性,也不會相信徐思靈有這般能耐。

    攻城戰本就極其艱難,在保持傷亡不高的基礎上,攻防人數還不是碾壓之態,你要說有人一天時間不到,就能攻破塔木堡的內外雙堡,誰信啊。

    但卡塔利諾,他的小兒子是不會騙人的。

    “拉雅小姐之所以能輕鬆取勝,關鍵在於三點,其一是攻城器械。”卡塔利諾知曉很多,一一向父親道來:“拉雅小姐營帳有能人,投石機和攻城塔,都在短時間造出來並運用到戰場。其二便是雙方士兵的士氣差距極大。拉雅小姐的士兵,其士氣激昂熱烈,哈米斯大人的士兵士氣低迷得可怕。”

    攻城器械的優勢,博格斯侯爵還信,可談論到士氣方面的事情,他卻搖頭。

    “哈米斯的士兵我見過,不說精銳,但都訓練有素,怎麼會有士氣問題?”

    “這就不得不提,戰報裏沒有寫的一件事。”

    “什麼事?和你說的祕事有關?”

    “可以這麼說。”

    卡塔利諾嘆氣:“在塔木堡之戰前,哈米斯大人開啓女巫審判,邀請衆多貴族前往參觀。”

    “這事我知道。”

    “哈米斯大人和拉雅小姐的衝突就在於此。”卡塔利諾緊接道,“哈米斯大人抓捕到的大部分所謂的女巫,都出自拉雅鎮領地的婦女,現在哈米斯大人要當着拉雅小姐的面審判她的子民,拉雅小姐當然不會願意。”

    “雙方在宴會上,當着衆多貴族的面洽談此事,過程火藥味十足,拉雅小姐沒得到好的結果,甚至還被哈米斯大人蓋上,拉雅鎮之所以沒被黑死病影響都是因爲有女巫幫忙的帽子,間接否認上帝的啓示和神蹟。”

    “就此雙方的關係徹底撕裂。”

    博格斯侯爵皺眉:“所以這就是塔木堡之戰爆發的真正原因嗎。”

    “或許吧”

    “卡塔利諾,你什麼意思?”

    “我和拉雅小姐接觸過,她令我看不懂。我懷疑,就算雙方沒有談崩,哈米斯遲早要死在拉雅小姐手裏。”

    “你的意思是說,拉雅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奔着哈米斯去的?怎麼可能。我可不記得雙方家族之前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之前一開始也不信。”卡塔利諾若有所思,“父親,您還記得嗎,我說過在塔木堡之戰爆發前,充當過雙方的說客。拉雅小姐的要求很簡單,要求哈米斯大人必須把人交出去”

    “哈!”博格斯侯爵氣笑拍桌子,“那按你的意思說,他哈米斯就是找死!兵臨城下,拉雅連攻城器械都準備好了。哈米斯爲了區區不值一提的女巫性命,硬要和拉雅開戰也不願意低頭交人?”

    “哈米斯大人當然沒這麼蠢如果真的有人能交出去,哈米斯大人肯定會交沒人願意無端端開戰。”

    “我的孩子,你到底什麼意思。”

    “因爲.在拉雅小姐和哈米斯大人談崩離開塔木堡前,拉雅小姐已經安排人劫獄,順利將那些女巫救走。”

    “那她爲什麼還”話說到一半,博格斯侯爵止口了。

    “所以才說,我這說客當得毫無意義。拉雅小姐強硬要求哈米斯大人交人,可問題在於,那些人都已經被拉雅小姐救走,哈米斯大人哪還有人交得出去?這看起來無比合理的合談要求,在哈米斯大人眼裏,就是直白的宣戰,沒有任何回頭的餘地,哈米斯大人除了應戰,別無他法。”

    卡塔利諾苦澀而笑:“就像我前面提出的可能.拉雅小姐她,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把那些女巫的命當一回事,她只是需要個藉口解決掉哈米斯大人的正當藉口。”

    “所以我至今,都好奇哈米斯大人的女巫審判行爲,匪夷所思,其中謎團重重,我難以理解。”

    博格斯侯爵打斷:“這不對啊,我的孩子,你說的這事我確實不清楚,但它和哈米斯士兵的士氣低迷有什麼關係?我更好奇,既然拉雅小姐提出的合談要求這麼不合理,他哈米斯完全可以派人尋求其他貴族的介入幫助,拉雅小姐這是在發起無端之戰!沒有一個貴族能夠接受這種事!”

    “因爲.就是劫獄的發生,堵住了一切可能。”

    博格斯侯爵有些不解,但沉默思考後,更加奇怪。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孩子,卡塔利諾,你沒騙我吧。”

    “父親,我怎麼會騙你。”

    “按照你的說法,兩人在宴會上關係決裂,可拉雅帶的人手,根本就不多,怎麼輕易就能在防守森嚴的塔木堡,把那麼多女巫帶走?”博格斯侯爵猜想,“是不是拉雅提前安排人手進入塔木堡潛藏。”

    “不是.”卡塔利諾面露苦澀,表情怪異難以言喻。

    “父親,劫獄的人手.拉雅小姐就只安排了一個。”

    “開什麼玩”

    博格斯侯爵滿臉不信,可話說到一半,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

    他表情快速變化,隨後確認。

    “徐·思靈?”

    “沒錯,就他一個。”

    書架的三人,此時都陷入博格斯父子交談的話語中。

    塔木堡之戰的事情,貴族之間知曉清楚,可女貴族們知道的並不多。

    頂多知道有這麼一件事發生。

    塔木堡之戰的細節,本就吸引克麗絲和布蘭奇的耳朵。

    但是在聽到,徐思靈單槍匹馬,在防守森嚴的塔木堡劫獄,兩人不由吃驚側目看徐思靈。

    而徐思靈沒有給予兩人任何迴應,只是認真聽着。

    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劫獄後消失的兩天,發生了怪異的蝴蝶效應.

    菲兒朝哈米斯要人,要的是他徐思靈,而不是那些女巫。

    可菲兒根本不知道,他和法琳娜早已順利突破離開。

    而哈米斯也根本不知道,菲兒要的,從來不是那些女巫。

    徐思靈不認爲合談順利,雙方就會停戰。

    按照他和菲兒的計劃,滅掉哈米斯是計劃的必須部分。

    就算沒這事的發生,也會有其他理由滅掉哈米斯。

    “怎麼可能”博格斯侯爵不由自主搖頭,“獨自一人,面對那麼多士兵?”

    “換做是我,我也是不信的。但這事,就發生在我的眼前。”

    卡塔利諾手指摩挲,似乎在回想些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拉雅騎士劫獄,爲了爭取拉雅小姐帶人離開的時間,他獨自一人死守地牢街道,不讓任何人離開。”

    “獨自面對十多名士兵的圍攻,難以置信,他真的做到了。”

    “留給哈米斯的,是士兵的屍體,是受傷的士兵,從受傷的士兵嘴裏,這件事都得到證實。”

    博格斯侯爵驚疑:“那這也不對啊,按你的說法,他獨自一人留下來善後,就算拉雅小姐能夠順利帶人離開,哈米斯只要及時關上城門,拉雅騎士除非插上翅膀,就沒有逃離的可能。”

    “事實上是這樣.可拉雅騎士這個人你無法用常理去思考他!”

    卡塔利諾的表情有些猙獰,他在努力平復內心的情緒。

    “他確保拉雅小姐順利離開,在哈米斯大人敲響警鍾後,城門即將關閉時他面對衆士兵的鋪面圍攻,他突圍了出去,儘管是有人及時接他離去,但這依舊是人們無法理解的事。”

    “父親.你知道嗎。”

    “我那時恰好就在哈米斯大人身邊,我和他一起上的城牆,親眼看着拉雅騎士獨自一人,雙持着兩把單手劍,面對衆士兵的圍攻全然不懼,好像.好像披了一層皮的撒旦。”

    “在他騎馬逃脫城門時,哈米斯大人及時下令,讓城牆上的士兵舉起十字弓,朝他射擊,勢必要射落下這個不可理喻的拉雅騎士!”

    卡塔利諾回想起那晚的情況,他單手捂着半邊臉,表情難以控制,猙獰且努力平復,極其掙扎。

    博格斯侯爵目瞪,他表情露出難以置信。

    他下意識認爲,不管是哪個騎士,面對衆士兵十字弓瞄準射擊,無人能夠倖免才對,更何況徐思靈連盾都沒帶,怎麼能夠在箭雨下倖存。

    可看着自己兒子的表情,以及對拉雅騎士公認的不可常理認知他內心驚怕了。

    他猜到了答案。

    書架內側,布蘭奇和克麗絲聽到這個,紛紛屏息。

    好像她們就在現場,面對衆士兵的圍攻,以及逃亡時,漫天飛舞難以閃避的箭雨。

    這撲面而來的窒息感,讓她們不敢呼吸。

    “可是.拉雅騎士就是披了層皮的撒旦!”

    “他單憑兩把單手劍,面對漫天的箭雨,絲毫不害怕!”

    “真的難以置信,他雙手的劍,好像風暴,阻擋一切的靠近。”

    “任何射出去的箭,都沒有威脅到他。”

    “全部給他一一擊落!”

    卡塔利諾苦澀而笑,表情驚恐。

    “父親,你問我哈米斯大人的士兵,士氣爲什麼低迷?”

    “說實話,我找不到.能讓他們士氣恢復的辦法。”

    “拉雅騎士順利逃脫後,下了一場雨。”

    “那場雨澆滅了塔木堡的一切。”

    “如同.名爲徐·思靈的陰影,籠罩在塔木堡之上。”

    此時書架內側的布蘭奇、克麗絲。

    她們表情瞠目結舌,看着徐思靈淡然的側臉,滿臉不可置信。

    而徐思靈,表情毫不在乎,眼眸只是淡淡透過縫隙看着卡塔利諾。

    似乎卡塔利諾說的故事,和他絲毫無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