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困獸猶鬥,況人乎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福七多字數:2280更新時間:24/06/27 16:51:31
    終是抵不住銀子的誘惑,鬥獸閣的人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揣起了銀子。

    他打開牢門,將關在裏面的人拖了出來。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子蓬頭垢面,身上滿是血漬污濁。

    他脖子上被人拴了鎖鏈,破爛不堪的衣衫下,隱約可見血肉模糊的傷口。

    鬥獸閣的人扥了下鐵鏈,吆喝了一聲,將那人從地上牽起。

    男子踉踉蹌蹌,腳步虛浮無力,沒走幾步就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距離有些遠,我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面孔,卻覺得那身形與於世甚是相似。

    相伴相隨這麼多年,我怎會認不出他。

    心絃緊繃,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握成拳,極度的憤怒下,身體也在不停地發抖。

    最是看不得於世這個樣子。

    心裏痛得跟那什麼似的,恨不得將南晉的使臣千刀萬剮,用來發泄我心中的怒火和怨恨。

    抽出藏在身後的峨眉刺,我從黑暗的角落中走出,堂而皇之順着過道而去。

    “何人,竟敢擅闖我鬥獸閣的地牢?”

    我走到那人面前停下,壓着性子冷聲道:“把這人交給我,饒你一命。”

    於世似有察覺,躺在地上睜開眼看我,含糊不清地喚着我的名字。

    鬥獸閣的人提起燈,仔細打量了我幾眼,不屑地慢聲笑道:“哪來的小娘子,這種地方都敢來,說起話來脆生生的,怪好聽的,可這語氣未免狂了些吧。”

    話落,那人猝然抽出掛在腰間的彎月刀,直沖沖地朝我砍來。

    他來勢洶洶,卻抵不過我角度刁鑽又迅速的攻擊。

    論體力,女細作自是比不過男子的。

    因此,我們從進入細作營那天開始,就被訓練如何在最短的時間、最節約體力的情況下,找出對方攻勢上的弱點,用最快最出其不意的招數殺死對手。

    峨眉刺側面刺穿他的脖頸,鬥獸閣的人捂着喉嚨,帶着難以置信的驚詫,砰然倒地氣絕。

    “別殺我。”

    “這人,這人,歸女少俠了。”

    富家老爺一邊求饒,一邊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可跑了沒幾步,傻缺的富家老爺偏偏作死,大聲喊起人來。

    “來人啊,快來人……”

    “地牢裏進外賊了。”

    安安靜靜地當個啞巴,離開鬥獸閣不好嗎?

    偏偏叫得那麼大聲。

    我不殺他殺誰?

    否則,被堵死在這裏的就是我和於世。

    怕引來其他人,我搭弓射箭,趕在那富家老爺跑出地牢前,一箭了結了他。

    “於世!”

    我緊忙蹲下將於世抱在懷裏,顫抖的手又不敢隨便碰他,很怕碰到傷口弄疼了他。

    看着他渾身上下都是酷刑留下來的傷,便知於世經歷怎樣的痛苦。

    “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麼久的苦。”

    說着說着,兩行溫熱就不受控地順着眼角滑落。

    嗓子酸澀暗啞,說出的話來都不免夾帶了點矯情的顫音。

    “歲,和……“

    於世氣息微弱,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擡手欲要摸我的臉,幹得起皮的脣微顫,裂開的傷口迸出幾滴血珠來。

    “真的……是你嗎?”

    於世精神恍恍惚惚,含糊道:“我不會,又……是……夢吧。”

    我握住他的手,將他滾燙的掌心覆在我的臉上。

    “不是夢,你摸摸,我的臉是熱的,對不對?”

    於世在發燒,且燒得很厲害。

    他眸眼無力地瞧着我,意識不清道:“你不是.......歲和,我的歲和,不長你這樣,醜死了。”

    眸眼溼紅,我笑着流淚,“你是不是被打糊塗了,我現在是柒娘。”

    “柒娘......”

    “柒......娘......”

    “對,是柒娘。”

    於世闔上雙眼,癱在我懷裏,說着囈語。

    “歲和,我想……回……南晉。”

    “想跟你,一起……放蓮花……燈……”

    “太子殿下……他……”

    “然後,我們成親……”

    囈語斷斷續續,連不成句。

    但我卻知道於世在夢裏說着什麼。

    撬掉於世脖頸兒上的鐵鏈,我將他的胳膊扛在肩頭,扶着於世朝地牢外吃力地走去。

    在每經一處鐵牢前,我便將那一扇扇關着打奴的牢門撬開。

    心口的傷因用力而再次扯裂,暖流洇出。

    疼得我牙齒打顫,冷汗直流。

    鹹溼的汗液滲入傷口,又沙得人絲拉拉地疼,疼得心跳都跟着漏了幾拍似的。

    被血腥氣激發野性的牢籠困獸們,對着我和於世呲牙咧嘴,嘶吼咆哮,狂躁撲跳着要掙脫鐵欄的束縛。

    那些打奴們看着被打開的牢門呆愣了好一會兒,才紛紛回過神來,跌跌倒到、踉踉蹌蹌地跑出鐵籠。

    “磨磨蹭蹭幹什麼呢,選個打奴這麼費勁?”

    地牢入口處傳來斥責催促:“外頭看客還等着呢,怎麼回......”

    察覺到不對勁,那人高呼同伴,“操他爺爺的,來人,快來人!地牢他媽的要被人端空了......”

    我掏出懷裏揣的兩根蠟燭,一邊拖着於世走,一邊艱難地掰成一節節點燃,扔到鐵牢裏的乾草堆上。

    星星之火,瞬間躥跳成熊熊烈焰。

    火舌跳躍,乾草燒得噼啪作響,黑煙縷縷,好像無數個徘徊在此處的冤魂們在咆哮和吶喊,將幽暗陰冷的地牢,瞬間照得燈火通明,給活着的人照出一條生路來。

    怕火的困獸躲到角落,不安地嘶嚎。

    幾名逃出牢籠的打奴們,不知從哪兒弄的火把,緊緊跟在我和於世的身後。

    一瞬間,陌生的人,站在了同一條的戰線上,只爲能活着。

    困獸猶鬥,況人乎?

    鬥獸閣裏亂成了一團,濃煙順着地牢滾滾涌出,無需我殊死搏鬥,身後的打奴們已然殺紅了眼。

    受過非人的待遇,知道生死爲何物的人,最是兇狠決絕。

    有阿忍他們在後面保護我和於世,我扶着於世逃離鬥獸閣的步子便快了些。

    許是我今生註定與狼有着不解的淵源。

    鬥獸臺上的野狼掙脫鐵鏈,有兩頭朝着我和於世飛奔而來。

    一頭咬住我的腿,一頭咬在了於世的......屁股上。

    這個節骨眼,就算燒得再糊塗,於世也被這狠狠的一口給咬精神了。

    他“啊”的一聲痛嚎,隨即哼哼唧唧地喊起疼來。

    “媽的,咬哪兒不好,咬小爺屁股。”

    我心想,幸虧咬的是屁股,萬一是他於家的根基,於世哭都找不到調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