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如何認得出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福七多字數:2459更新時間:24/06/26 21:47:50
    “於世送來的第二壺百年陳釀,柒娘要不要嚐嚐?”

    “不必了,柒娘怕喝醉後,先生受不住。”

    虛顏嗔笑了一聲,狹長的眸眼風流至極。

    “柒娘這等美人,若是能輕薄在下,受不住也要受,心甘情願。”

    又開始了。

    我起身走到一面牆前,端詳上面掛着的數張面具。

    麪皮是覆在木雕的人臉面具上的,空出的眉眼和朱脣,都是虛顏親手畫在木頭上的。

    眉若青山,鼻如玉蔥,脣若桃花,看得出操手之人的用心程度。

    我問虛顏:“爲何這面具上的人,都是闔眼沉睡的模樣?”

    虛顏望向牆壁的面具,他飲了杯酒,面色微紅。

    默了許久,虛顏才開口回答我。

    “因爲......只有在她閉上雙眼時,才看不到她有多恨我。”

    我又問:“若是她換了張面孔活在這世上,先生可還認得出她?”

    虛顏似在思考地拖着聲調“嗯”了片刻,隨即點頭道:“應該可以認出來。”

    我轉頭看他,緊聲問道:“如何認得出來?”

    虛顏又倒了一杯酒,仰頭一口悶下,眸底和面頰都暈出幾許醉意來。

    他看着牆上的那些面具道:“看眼睛。”

    “看眼睛?”

    “對,看眼睛,人的容貌可以改,聲音可以改,習慣可以改,可唯獨眼神很難變。”

    視線回移,虛顏看着我倏地挑脣笑道:“就像柒娘,即使換了那藺家嫡女的臉,你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一如既往地堅毅決絕,野心勃勃,倔強孤傲。”

    目光對視,虛顏好像在透過我的眼睛,窺探我的所思所想。

    我偏頭再次看向那面牆,故意揶揄他。

    “既是恨先生之人,又何必掛在房間裏,夜裏瞧見就不心虛害怕嗎?”

    虛顏眸眼彎彎,泛着細碎的光。

    “害怕,可是......更害怕忘了她的樣子。”

    不知爲何,虛顏這一句,竟聽得我瞬間溼紅了眼。

    虛顏覷着我嗔笑道:“柒娘莫不是可憐在下?”

    淚水奪眶而流,我緊忙低下頭遮掩,搖頭笑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先生定是做了可恨的事才落得如今的下場,有何好可憐的。”

    “也對,柒娘所言極是。”

    虛顏又飲了一杯,連說話的語調都染上了微醺之意。

    “那柒娘哭什麼?淚水流到傷口,你的臉可是會更疼的。”

    我倔強地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嘴硬道:“臉太疼了,疼哭的。”

    虛顏笑了笑,頂着看破一切的神情道:“別裝了,柒娘爲何而哭,在下都猜到了。”

    “......”

    我掀起眼皮,冷冷地覷着他,等着虛顏接下來的話。

    他賣關子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盞,緩緩喝下,動作慢得跟只蝸牛似的。

    飲完,他起身,朝他的臥房,身體微微有些搖晃地踱步而去。

    虛顏背對着我道:“你難過,那個人就算有天忘了你的樣子,忘的也不是你真實的樣子。”

    拖着寬大的衣袍,虛顏仰頭高嘆。

    且一聲高過一聲。

    “可悲!”

    “可哀!”

    卻在最後息了聲,幽聲嘆了一句:“可憐......”

    偌大的廳內,僅剩我一人。

    虛顏和他的女婢離開後,我坐在原處,掩面無聲地哭得肆無忌憚。

    淚水滑過面頰,流進那些微細的傷口和紅疹之處,疼得我哭得愈發地厲害。

    才離開幾日而已,思念便已滿溢。

    可是又能如何呢,痛痛快快哭一場,之後,我該做什麼還得去做什麼。

    **

    隔日。

    離開面具鋪子前,虛顏送我到鋪門外。

    “也不知下次再見柒娘,要等到何時了?”

    “勸先生還是別等了。”

    我莞爾一笑,隨即放下幃帽的垂紗,衝着虛顏微微頷首行了禮。

    “此次辛苦虛顏先生了,就此別過,先生保重。”

    途經繁華的街巷,凡是能貼告示的地方,都貼着我和於世的畫像和懸賞通緝令,每走幾步便會有金吾衛在城中的店鋪客棧四下搜查。

    偶有金吾衛上前,還會攔住可疑的行人。

    就連我,也被攔下了多次,被要求掀起帷帽的垂紗,確認相貌。

    看着牆上的畫像,我想藺芙姑娘這段日子是好過不了了。

    頂着與畫像上相似的臉,她只能呆在藺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街頭的百姓們更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嘴上談的就兩件事。

    一件是南晉使臣在仲秋夜裏離奇死在了番館,另一件便是睿王魏馳被負心寵婢和府上的侍衛聯手慘殺。

    這謠言傳得要多離譜有多離譜。

    有說我跟侍衛於世私通,懷了他的種,結果被睿王魏馳發現,爲了活命,便下狠把魏馳給宰了的。

    還有人說,魏馳與我有血海深仇,我是爲了替家人報仇,才與弟弟一起混入睿王府,伺機復仇的。

    還有說我和於世都是來睿王府用美色騙財的,於世風流多情,騙了王妃一等貼身女婢的身子,還騙了藺府二小姐的感情和錢財,而我則偷了睿王府上的絕世之寶,被發現後怕被睿王處死,便下手殺了魏馳。

    ......

    百姓的想象力,真是比說書先生還要厲害。

    回到萬花樓,夜裏晏王尋來,命人將我叫到了他的雅閣。

    這次是談正事。

    他身邊僅站了六名侍衛,不見酒菜,不見男寵,更不見花魁。

    燭燈旁,一張南晉的地形圖平鋪在桌面上。

    歷朝歷代,無論是哪個小國,地形圖都是機密文件,由君王保管,只有打仗時才會拿出來給大將軍看。

    未曾想晏王手裏竟然也有。

    我嚴聲問道:“這張地形圖,殿下從何得來?”

    “當年韓王尋我母家,暗中求助出兵支援他謀反奪權時,從他手裏得來的。”

    我心裏暗罵那個棒槌,竟然把我們歲氏江山的地形圖如此隨意拱手送人。

    晏王手指敲了敲地形圖,“說吧,你們祖陵在何處?”

    我隨手指了一座山:“在這裏,但具體位置要到當地再做判斷。不過,晏王殿下到底打算何時出發?”

    “還得再等些時日,原本該是魏馳和魏珩帶兵去北征,眼下聖上要重新選定北征之人,且要等些時日。”

    我壓着心中欲要騰起的那股燥火,語氣平和問晏王。

    “若是選了晏王殿下親自帶兵出征呢,殿下要如何打算?”

    “那自然是要等本王北征凱旋之時,再去南晉。”

    晏王笑得得意且邪魅。

    分明是覺得我奈何不了他,只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公主急什麼,這麼多年都忍了,還差再等個一年半載的?”

    我不禁頭疼。

    先不說太子哥哥那邊能不能等得起,就是魏馳,他總不能一直被我關在都城外的小破屋裏吧。

    晏王去北邊打一年,我就關魏馳一年?

    不行,得想點別的法子,騙走傳國玉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