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情怨—桃花釀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楊酒七字數:2672更新時間:24/06/26 21:41:50
    丫鬟春桃一隻手扶着寧惜畫,一隻手抓着門框。

    當聽到“元楚”二字時,抓着門框的那只手摳得死死的,將門框上的木漆都摳掉了。

    寧惜畫臉色煞白,身子晃了一下,春桃回過頭來趕緊扶她,同時小聲道:“小姐,咱們回去吧!不管他是誰,都跟咱們沒關係。”

    寧惜畫卻彷彿沒聽到一樣,只盯盯地看着院子裏那一幕,看着那小男孩兒將風箏高高舉起,一臉期盼。

    但那個男人卻說:“昨日剛放過風箏,今日不能再放了。而且風箏線斷了,有一隻翅膀也折了。爹爹還沒有修好,等明日修好了咱們再一起去放風箏,好不好?”

    小男孩兒嘟着嘴巴,有些失望,但很快就笑了起來,奶聲奶氣地說:“好。”

    男人隨手折了桃樹枝,上面帶了一串的花。他將樹枝遞到孩子手裏,跟他說:“我們一起來釀桃花酒好不好?這幾日桃花開得豔,正是摘下來釀酒的好時候。

    昨日泡了江米,爹爹教你如何釀酒,等你學會了就釀給你孃親喝。”

    小孩兒開心地拍手,“好呀好呀!元楚一定好好學,將來釀給孃親喝。”

    小孩兒圍着男人轉,寧惜畫盯着男人轉向她這邊的臉,那麼的熟悉。

    這怎麼可能認錯人。

    這分明就是慕家的三老爺,慕江峯。

    是她那個死去近九年的丈夫。

    是她兒子的爹爹。

    可是現在還有另一個孩子跟他叫爹爹,那孩子也叫元楚,頂了她兒子的名字。

    寧惜畫有些恍惚,她仔細盯着那個小男孩兒,試圖欺騙自己那個孩子就是她的元楚。

    她只是忘記了一些事情,忘記了原本有的生活。

    實際上她的男人沒死,他們也如願以償地從侯府搬了出來,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有一處清靜又雅緻的院落。

    她的兒子很健康,不呆不傻,會叫爹爹孃親,還會跟爹爹學釀酒。

    可是人如何才能騙得過自己呢?

    寧惜畫已經很努力了,卻依然沒辦法相信那些臆想出來的事情。

    院兒裏的男人已經回屋了,不一會兒搬了幾個罈子出來,還有一隻大盆,裝滿了江米。

    小孩兒搬了兩個板凳,他們一人一個坐下,男人給小孩兒講着如何釀桃花酒,講得很仔細,就連江米要提前泡多久,都細細說過。

    寧惜畫的思緒也隨着男人的話被拉回到了許多年前。

    那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掀了她的蓋頭,喝了合巹酒,將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後。

    就拉着她的手到了小竈間,將提前發酵的江米取了出來,還有提前摘好的桃花。

    她很意外,他就說:“知道你喜歡喝桃花釀,這是我事先準備好的,就等着我們的新婚之夜一起將桃花放入進去,再埋到院子裏那棵最粗壯的桃樹下。

    這是我們的定情酒,咱們約定好,埋它個三年五載的,再挑個好日子取出來。”

    她很高興,開開心心地跟着慕江峯一起將酒舀進罈子裏,再將桃花瓣放入進去。

    然後封壇,他握着她的手,她握着筆,一起寫下日期,埋到了桃樹下面。

    她一直覺得新婚之夜一起埋下一罈桃花釀,是件特別美好的事情。

    也一直以爲等到能取出那壇桃花釀時,也一定是二人最最幸福的時候。

    卻沒想到,幾年之後,她懷了身孕,他卻沒能等到孩子出生,就一病不起,最終嚥氣。

    後面這些年,老夫人找她說過話。

    那可真是一個開明的老太太,她跟她說:“如果你覺得一個人的日子太苦,想改嫁,我是願意成全你的。咱們都是女人,我明白年紀輕輕就守寡的苦。

    你放心,只要我點了頭,就沒人敢說你一個不字。

    只是你再找的男人,一定要人品端正,知道疼你,不能嫁過去受氣,不能委屈了自己。

    到時候,除了你當年從孃家帶來的嫁妝可以全部帶走之外,我還會另外再給你準備一份。

    算是咱們婆媳一場,我送你的禮物。

    至於元楚,你若是捨不得,你新的夫家也不介意,那你就帶走。

    如果想徹徹底底開始新的生活,不跟過去有任何牽扯,那你就把元楚留下,我給你帶。”

    當時她是怎麼說的來着?

    她說:“我不改嫁,我也不會離開元楚。我這輩子已經嫁過人了,不會再嫁了。”

    當年的事,歷歷在目。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慕江峯並沒有死,只是出了遠門,一定會回來的。

    可眼下,當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時,她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了。

    “小姐。”春桃快心疼死她家小姐了,這叫什麼事兒啊?難道當初那場喪事是假的嗎?

    都已經裝棺落葬了的人,還能再活過來嗎?

    “小姐,咱們回吧!”

    寧惜畫往後退了兩步,春桃還以爲她聽了勸,準備回去了。

    誰知道寧惜畫頭一偏,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

    春桃大驚,寧惜畫卻死死抓住她的手,拼命搖頭。

    “不要大聲說話,莫驚擾了院子裏的人。”寧惜畫聲音顫抖,整個人都在春桃身上。

    她一向自詡堅強,這麼些年日子難熬,兒子又出了事,她都挺過來了。

    她以爲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倒她,卻沒想到竟遇着了這一出。

    “我們回去。”她扯了春桃一把,“我們回去。”

    下山時,春桃要背她,寧惜畫沒讓。

    她說:“我還不至於脆弱到需要人背的份兒上,何況你一個丫頭,比我還小幾歲,你能有多大力氣背起我呢?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咱們就當這下山的路也是生活的路,再難也得往前走,絕不能卡在半途不上不下的。”

    春桃有心想勸幾句,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這事兒好像怎麼說都不對勁,可如果不說點什麼,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她還在努力思考自己要怎麼起這個話頭,結果就聽到寧惜畫先開了口,問了句:“你猜,這件事情侯府的人知不知道?是他們集體做的一個局,只瞞了我一個。還是說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是一個意外叫我們給瞧見了?”

    春桃想了想,分析說:“奴婢感覺侯府的人應該是不知道的。

    老夫人正直,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大夫人和侯爺似乎沒有隱瞞這件事情的必要。”

    “那就是他一個人的計劃了。”寧惜畫已經恢復了思考能力,人也冷靜了下來。

    “我們成婚那晚,他爲我做桃花釀。我私以爲他是真的愛我,才如此在意我的喜好。

    卻不知,原來他在意的並不是我的喜好,而是另外一個人的。

    就連我們那滿院的桃樹,他也並不是爲我而種,是爲了那孩子的娘。

    只是他爲什麼要騙我呢?騙了我那麼多年,連元楚這個名字都要奪了去,爲什麼呢?

    如果當初他要納妾,我是會同意的。畢竟我也從未想過,侯府的男人能一輩子就守着我一個女人過日子。

    可是他偏偏給我編織了那麼美好的一個夢,然後讓我守着這個夢去過下半生。

    何其殘忍。”

    寧惜畫堅持着下了山,上了馬車,然後在馬車啓動之後,以手掩面,無聲哭泣。

    春桃也在默默流淚,又心疼她家小姐,又氣自己爲什麼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如果她不說,她家小姐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騙局。

    就當三老爺死了,至少這輩子還能守着曾經的甜蜜過完下半輩子。

    現在完了,什麼都沒了。

    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