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未亡人、餘伏狐開宗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布穀聊字數:4232更新時間:24/06/26 21:35:37
    “這是,血脈共鳴,並且和我的血脈關係十分之近?”

    餘列腦子一蒙,他立刻就想到了當年在黑水崖附近荒唐的一幕。

    但是皺着眉頭,餘列掐指一算,面色變得更加怪異:“似乎還不止一股,而是多達上百?”

    這情況讓他更加驚疑了,便將剛纔的荒唐想法拋在腦後,而是琢磨着:“莫非是有餘家之人遷徙到了黑水鎮當中?不過這等苦寒之地,遷徙到這裏作甚?”

    心間疑惑太多,他乾脆也就不再去琢磨了,而是擡起頭,打算前去一探究竟便是。

    餘列立刻低聲和旁邊的黑水子說了幾句。

    兩人的關係莫逆,此等血脈之感,沒必要瞞着對方,反而還能夠讓對方幫忙參謀參謀。

    黑水子一聽這事兒,也是來了興趣,當即就囔囔道: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當年夥同你逛窯子你不去,沒想到私底下還留下種了。”

    這話讓餘列頗是侷促,憋出反駁的話:“不一定是餘某造孽,都是我同族之人也說不定。”

    黑水子面露不屑,雖然沒有言語,但是眼神已經在說“我信你個鬼”。

    “走走走!”老頭子連忙拉扯着餘列,催促道:

    “還不快去看看本道的乖孫。”

    這傢伙似乎比餘列還要感興趣,還接將那和餘列血脈共鳴的存在,當做是自己的“孫輩”看待了。

    話說兩人都是一心修行,頂多還想着享樂的性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留什麼子嗣。

    再加上他們倆築基時,還都和尋常的道士各不相同,因此也沒有根據山海界的規矩,特意去留下血脈作爲留存。

    因此這件事,讓他倆都是感覺十分神奇。

    嗖嗖的。

    有了行動目標,兩人自然是不再佯裝道童般閒逛,而是身形幾個閃爍,就來到了餘列感知中血脈感應最是濃郁,聚集最多的地方。

    這是一棟修在黑水崖最頂上的宅子,佔地面積頗大,佈置也森嚴,掛有重重的陣法。

    但是這陣法對於餘列兩人而言,恍若無有一般,他們沒有驚動到任何人,就進入了宅院中。

    一入宅院,道道童子氣息就進入兩人的感知中,他們目光一掃,發現這宅院中除去少數人等外,其他的活物全都是年歲不滿十二的幼童。

    黑水子嘀咕着:“這裏是學堂,還是孤兒堂?看來黑水鎮發展的不錯啊,連這等地方都修建起來了。”

    這廝依稀記得,當年他打理鎮子時,鎮子中雖然有在撫育孤兒、開辦學堂,但是壓根就不像這一方宅院般,如此的大氣寬敞,不僅單獨修建別院,院子中的每一個孩童還都有單獨的牀鋪,飲食也尚可。

    餘列用神識掃視着院中孩童,很快就捕捉到了和他血脈共鳴的對象,其有大有小,大到接近十二週歲的,小的則是五六歲模樣。

    單單這一方宅院,具體的便有五十三人之多,身上傳來了讓他熟悉和親近的感覺。

    餘列現在可以確定,彼輩的體內就是流通着他餘列的血脈,或是濃郁或稀薄,而絕非是和他同宗的餘家之人!

    這就有點讓餘列傻眼了。

    旁邊正樂呵的黑水子瞧見,問了幾聲,其忽然收起了面上的樂子表情,轉而眉頭皺起,沉聲道:

    “這麼多你之血脈,莫非你當年,在阿紅那裏售賣過精種?若是如此,你可就要悠着點,小心是遭了算計。”

    餘列連忙搖頭。

    關於這點,他可以打一萬個包票,絕對沒有!

    並且他剛纔仔細感應了一番,院中孩童們的血脈,還或多或少的都帶有幾絲騰蛇之血,應當是遺傳了他築基之後的血脈。

    餘列琢磨着黑水子的話,很快又面色難堪的想到:“莫非是樸杏那廝,她故意的盜取我之種子?”

    他閉上了眼睛,神識更是仔細的盤旋在宅院上空,將院落中的所有血脈逐一打量,想要發現蛛絲馬跡。

    宅院中掃視一番之後,餘列又將神識範圍擴大,直接覆蓋在了整個黑水鎮當中。

    很快,他便發現了一點端倪。

    餘列擡頭看向黑水崖的最頂上,那裏修建了一方小小的道觀,觀中正有一女子盤膝坐着。

    對方的模樣三四十上下,身着一襲白袍,相貌尋常,但是修爲乃是上位道徒境界,應該就是眼下黑水鎮的觀主了。

    其人的體內並無餘列血脈,但是她的身上卻是有着和其他衆多血脈孩童相聯繫的氣息,顯然時常和餘列的血脈們接觸。

    只幾個眨眼。

    中年白袍女子正在道觀中庭盤膝打坐,她的身子猛地一晃,就感覺兩股冷風襲來,再一睜開眼睛,便發現有一老者、一少年正站在她的跟前。

    中年女道徒瞧見餘列兩人身上的道童服飾,當即就要呵斥兩人,但是話還沒到嘴邊,她的眼神就變幻,當即露出了強笑之色。

    此女連忙爬起,朝着兩人稽首:“晚輩見過二位道長。二位深夜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中年女道徒這是察覺到自己佈置在道觀內外的種種手段,絲毫沒有被觸碰,且餘列兩人的神情是冷漠中帶着厲色,絲毫不像是偷偷摸摸,一時不慎摸入了自己道觀中的賊人。

    她繼而猜到了兩人定然是法力高於她的高人,大概率乃是築基道士!

    餘列打量着中年女道徒,毫不客氣的喝問:

    “我且問你,你在鎮中豢養這多的孩童作甚?”

    他在話聲中用上了攝神的法術,且手上一揮,便將幾十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孩童相貌輪流變換給對方看。

    中年女道徒被餘列震懾住了,她瞧見那一張張眼熟的面孔後,面色變換,透露出抗拒之色,但是在餘列的威壓之下,還是低聲道:

    “不知、二位道長,這般關注妾身那亡夫的子嗣作甚……”

    她咬着牙,面露難色,但依舊道:“擄掠孩童,可是觸犯道律的罪過,還望二位道友三思。”

    中年女道徒低着頭,其並沒有看見當她說出“亡夫”一詞時,餘列和黑水子兩人的面色變換。

    特別是餘列,其臉色頓時就變得格外精彩。

    他倆上下打量着女道徒身上的衣袍,這時才恍然的明白對方爲何會身着白袍。

    此白衣竟然是一身孝服,此女似乎尚在服孝當中。

    黑水子狐疑的打量着餘列,臉上看樂子的表情忍不住又泛起來了。

    兩人都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便是餘列所感應到的那些孩童,雖然是餘列的子嗣,但是並非他所出,反而是孩童們的生父,是由餘列所出的。

    也就是說,兩人跟前的這未亡人,乃是餘列的“兒媳婦”?

    此種猜想,讓餘列眉頭一時間都是擰成了麻花,心情莫名。

    他沉默半晌後,衝那中年女道徒吩咐道:“且帶我二人去你那亡夫的棺槨處一看。”

    其聲色雖然生硬,但是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

    中年女道徒見兩人要去見其亡夫棺槨,心裏越發的嘀咕,但是並沒有拒絕,而是順從的領着兩人出了道觀,一路兜兜轉轉,來到了道觀背後崖面一處靠近黑水河的凹陷處。

    中年女道徒指着凹陷處的兩方石堆,低聲道:

    “二位道長,此地便是妾身亡夫之墳冢所在了。”

    餘列來到此地,本是想要檢驗一下這人亡夫的屍骨,看看其是否也是他的血脈。但是他神識一掃,發現兩方墳冢當中都是並無屍骨,有的僅僅是兩個骨灰罈子。

    旁邊的黑水子還發現了端倪,訝然道:“此地看年歲很有些日子了,你這女娃莫不是在誆騙我倆。瞧你身上的白衣,看上去不舊啊。”

    中年女道徒連忙回答:

    “道長明鑑,亡夫此墳冢,已有六年的光景了。”

    她停頓了下,又道:“或許妾身該稱其爲先夫……至於妾身身上的白衣,乃是妾身日日思念先夫,故不曾換作成其他的衣物。”

    餘列扭頭,凝視着此女,聲音沉悶:“當真?”

    中年女道徒身子一抖,她的神魂被攝,當即又噼裏啪啦的說出了一堆話出來。

    原來此女之所以都過去六七年了,卻依舊是身着白衣,不僅是思念亡夫,更是有意爲之,以此來時刻提醒黑水鎮中人,她乃是上任觀主的兒媳。

    至於上任觀主是誰,其正是躺在石堆中的另一尊骨灰罈子。

    餘列此刻走上前,在兩方墳冢的石碑上都摸了摸,將青苔抹去。

    一方石碑無字,另外一方石碑,其上則是浮現出了“樸杏”二字。

    至此,鎮子中的血脈一事,便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那過百的血脈來源應當並非是餘列的精種丟失,皆非由他所出,而應當是樸杏之子所出的。

    也就是說,他餘列現在一步到位的,已經是爺爺輩的人了,子孫不僅滿堂,都能單開一本族譜!

    爲免自己有所遺漏,餘列向那中年女道徒又詢問了更多的東西。

    “樸杏觀主在任上時,曾勵精圖治,極有威望……”

    中年女道徒見餘列的態度越發和善,她暗鬆一口氣,說的也越發的順暢,口中也改了稱呼:

    “聽說婆婆當年還曾有機會修成道士,只是在生產下了先夫後,其身子越發的一日不如一日,最終修爲還是止步在道吏境界,且天不假年,人不遂願,最終積勞成疾。

    至於先夫,他乃是婆婆獨子,血脈神異,修行迅速。他百般都好,就是爲人太過激進,修行每每剛一圓滿,便要突破,六年前突破道吏關隘時……”

    此女說着說着,忍不住的臉上帶起了淚花,似乎當真和她口中的婆婆、先夫二人,感情都極深。

    黑水子聽到這裏,大致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廝嘀咕着,忍不住的問那中年女道徒:“女娃,我瞧鎮子中那麼多口小孩,不像都是你們兩口子生的啊?你這先夫可真夠風流的!”

    黑水子說着,還暗暗打量了一下旁邊的餘列。

    餘列的面色無語。

    那中年女道徒則是侷促的,支吾半天後,方纔說婆婆讓她以修行爲重,至於血脈傳承一事,許多都是鎮子中的女子,自行找其先夫借種所成。

    恰好她先夫也是個博愛之人,來者不拒,對妖物也是如此。

    甚至聽聞有一次外出歷練,路遇狐妖,衆人皆是戰慄,是其先夫站出來,成功的化敵爲友,硬是將遇妖一事變成了狐妖找他借種一事,自此提前號稱伏狐子,酷愛此名。

    聽見這些話,黑水子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好小子、好小子,沒丟他老爹的臉。不不不,準確的說,比他老爹還要了得。”

    這廝說着說着,瞅看了旁邊餘列那愈是發黑的臉,趕緊止住了笑聲,轉而悻嘆息道:

    “只可惜咯,心性不定,過於享樂咯,不然不至於這般。”

    “不過他娘的,他這小半輩子,比老夫數百年都要精彩。”黑水子還是忍不住的嘖嘖有聲。

    中年女道徒聽着黑水子的嘀咕,她面色一懵,目光不斷的在餘列和那兩個墳冢上瞅看,猶豫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道:“公公?”

    餘列的表情愈發怪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中年女道徒見餘列並未拒絕,她噗通一下,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起來。

    此女一口一個公公、阿爺,餘列着實受不了此等稱呼,揮手將其口嘴封住了,於是中年女道徒便只能跪着嗚嗚咽咽個不停。

    餘列面對此等情形,不由的望天長嘆。

    原本他瞧見了樸杏及其子的兩方墳冢,心間頗是感慨。

    頓覺紅顏老去,子嗣更迭,歲月無情無意。

    一時間,餘列感覺就連自個的道心都被打磨了許多,但是再具體一聽那逆子的事蹟,他心間的感觸又是瞬間被掀飛到了爪哇州。

    他都懷疑這廝究竟是坐化,還是做化。

    “罷了罷了。”

    良久之後,餘列輕嘆着,他轉過身子,朝着黑水河踏去,就此消失在了中年女道徒的眼中。

    僅僅有一方儲物袋,幾張便籤,飄落在了對方身前。

    以及“餘伏狐”三個字,慢慢出現在了那方無字的石碑上,爲其刻字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