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圍城與歌聲

    法約爾城並不是什麼重要城市，只是斯維諾公國的一座邊陲小城，但這卻是北地王國能夠控制的最後一座城市。

    北地已然全境淪陷。

    雅各伯爵帶領着他英勇無畏的“斯堪亞人榮耀軍團”征戰四方，高舉北地王國的旗幟，吸納各地都流亡貴族和他們的私軍，將軍團擴充到數萬人的規模，甚至接連收復了數座城市。

    明裏暗裏的北地支持者們頓時氣勢大振，他們都以爲奇蹟即將發生，傳說中的英雄將再次出現，帶領他們走向輝煌的勝利。

    但沒曾想，這只是北地最後的迴光返照。

    燃燼王國的元帥多洛調遣了各地的軍隊，對所謂的“榮耀軍團”進行全力圍剿。

    據說那數個日夜裏，炮火聲從未停止，就連地面都被削低了三尺，而雅各伯爵和他的軍隊也節節敗退，損失極其慘重。

    最終，雅各伯爵帶領着他最後的三千名殘兵敗將撤往法約爾城，龜縮於此——而這也是北地最後的城市。

    ……

    斯威諾公國，法約爾城。

    傷痕累累的城牆，殘破的旗幟，灰頭土臉的士兵。

    滿目瘡痍的大地，呼嘯的寒風，遠處的佔據荒野的燃燼軍隊。

    滿是裂痕的城樓之上，雅各伯爵扶劍而立，肅靜地眺望着遠方斑駁的浪潮，神情無比沉重。

    這位“北地長城”的身上穿着厚重的鎧甲，其表面浸染着血污，蒙着炮火的塵灰，甚至還被打出細小的彈孔，鑲嵌着炮彈的殘片。

    但他卻依然挺直腰板，矗立在那裏，就像是風雪中的一顆勁鬆。

    “北地難道真的要亡了嗎。”

    他用盡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雅各.羅薩的意志堅定，年少成名，功勳赫赫，他幾乎擁有一切戰士所應有的品質。

    但當看到包圍法約爾城的潮水般的燃燼軍隊時，即使是堅毅如他，也免不了對自己能否取得勝利產生懷疑。

    這樣的軍隊，真的是人類能戰勝的嗎？

    “伯爵大人。”

    身旁副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燃燼王國的軍隊快要到了，這次是多洛率領的主力部隊，還有部分星隕者，總計兩萬人左右。”

    “好。”

    這回答格外簡潔，卻字字鏗鏘。

    副官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又再度低聲問道：

    “伯爵大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堅守下去。”

    依舊是簡短有力的回答。

    但這次，雅各伯爵登上城樓頂端，在數千名士兵的矚目下環顧四周，掃過士兵們灰濛濛的面龐。

    “士兵們，我一直將你們當做自己的孩子……”

    “而現在，我要告訴你們——永遠都不要放棄。”

    “我們是北地最後的希望，也是斯堪亞人最後的寄託。我們代表着北地千年來的傳統，代表着真正的秩序與正義……”

    “我們看似孤軍奮戰，但是我們的盟友無數不在，如果我們活下來，整個安澤塔都會爲之歡呼雀躍，如果我們死去，整個費安索大陸都會爲之哀悼悲鳴。”

    最後，雅各伯爵高舉手中利劍。

    “爲了北地。”

    聲音並不激昂，卻字字堅定。

    而飽受折磨的士兵們，也從疲勞與哀傷中稍稍恢復過來。

    經歷如此長期的戰爭，面對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對手，雅各.羅薩已經不僅僅是他們的將領、他們的封君，更是他們的精神支柱，甚至成爲了北地騎士精神的象徵。

    也是所有士兵活下去的支撐。

    只要雅各伯爵不倒下，人們都會相信奇蹟的存在。

    於是，士兵們用那已經沙啞的喉嚨，竭力嘶吼着。

    “爲了北地！萬勝！”

    “爲了伯爵而戰！”

    雅各伯爵的目光掃過士兵們的臉龐，心中涌上一股悲壯的情緒，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張開嘴來。

    “我隨着北風而流浪.”

    “白霜帶來我的死訊……”

    “雪覆蓋着我的屍體，心上人無法認出我的臉.”

    這是北地的哀歌，在他的口中卻像是勝利的戰歌。

    他唱出了斯堪亞人不屈的意志，也唱出了他們此次誓死不降的決絕。

    “但不要爲我而憂傷，因爲我死在榮耀的戰場上……”

    士兵們也爲之感染，用嘶啞低沉的聲音歌唱着這熟悉的歌曲，悠長、蒼涼的歌聲迴盪四野，讓那悲壯的氣息瀰漫在城頭。

    “我隨着北風而流浪——”

    “白霜帶來我的死訊——”

    突如其來的聲音，格外洪亮。

    甚至輕易壓過了士兵們的歌唱聲，將整座城市都包圍。人們紛紛向城外望去，就連雅各都有些詫異地扭過頭去。

    怎麼可能？

    燃燼王國的軍隊怎麼可能會唱這首歌曲？

    雅各的心理防線頓時被攻破，他內心深處浮現出一絲絕望。

    是啊，除了法約爾城以外的北地全境都已經淪陷，那些曾經的北地人都淪爲俘虜，他們會唱這首歌也不稀奇。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是某個閒的蛋疼的玩家打開音響，想要搶佔他們的BGM，甚至還圖謀將其改編成dj版。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來帶來喜和愛！”

    那《北地之歌》的聲音一頓，又換成了熱烈喜慶的《好運來》，與戰場原本的肅殺氣氛格格不入。

    “……”

    雅各伯爵積蓄已久的情緒被攪得一團糟。

    他眉頭緊鎖，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沉默不語地緩步走下城樓，對士兵們吩咐道：

    “他們快要攻城了，做好一切準備吧。”

    雅各伯爵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他們已經與王國軍隊戰鬥多日，對敵人的手段也心知肚明。

    果然，炮火嘯叫。

    荒野開始顫抖。

    空中傳來刺耳的、劃破空氣的尖嘯聲。

    雅各伯爵沉着冷靜地高呼道：

    “是炮擊——快趴下！”

    還沒等他說完，士兵們便條件反射般分散開來，趴在防禦工事後面，有的還直接進入城牆內部。

    他們已經經歷過數輪的炮擊，十分清楚這種可怕武器的威力，並且他們基本都是從炮擊中存活下來的佼佼者。

    沒有這種直覺的人，是沒法活下來的。

    但他們也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祈禱坦帕斯的庇護，讓他們能在炮火中僥倖存活。

    “轟！轟！轟！”

    數百斤的金屬炮彈落下，把活生生的人炸成碎塊，那些破碎的彈片也足以將肉體貫穿。

    死神的鐮刀不斷地收割着生命。

    但在殘酷的戰爭折磨下，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已經有些麻木，死亡已經司空見慣。

    他們甚至不會大呼小叫，也不會鬼哭狼嚎，只是在即將被炸死時出於本能發出一聲“啊”的短促驚呼，不過這聲音一般會被爆炸聲所掩蓋。

    血肉、碎石飛濺，城牆經過炮彈的洗禮化作廢墟，甚至有幾座突出的城樓轟然坍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