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喬治的遭遇（一）

    “喬治！別在工位上發呆了，飯點快到了！”

    被稱作“喬治”的青年感到自己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這才如夢初醒地轉過頭來，望向自己的工友霍華德——只見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沓今天早上的《王國早報》。

    霍華德笑道：“快瞧瞧今天有什麼新鮮事兒吧。”

    喬治連忙點頭應和，跟在他身後，而許多工人也從工位站起來，臉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像他們這種窮苦的工人，自然是沒有那個閒錢賣報紙的，更何況《王國早報》是國內售價最貴的，是那些殷實的市民才能享受的讀物，一份就要花去好幾個銅幣，這幾乎是喬治半天的薪水。

    這當然是霍華德在幫工廠主管跑腿買報紙。

    而作爲獎勵，這些工人能夠在書士員念報時，在一旁聽個痛快。

    “快點的！”

    “你們是想讓我親自下來取嗎？”

    樓上傳來粗糙渾厚的罵聲。

    工人們的主管自然是這座食品工廠的管理者，但這位主管的身份卻有些奇特——是一頭食人魔，名字叫“大頭”，據說是首席大臣朗普的親信手下。全工廠上下都很敬畏他，只不過“畏懼”的佔比要高得多。

    剛來到這裏時，喬治被這位食人魔主管嚇得瑟瑟發抖，差點失禁，生怕他大發雷霆將自己吃掉。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對此也逐漸習慣了，甚至不覺得工廠中出現一隻三米高的食人魔有什麼奇怪的，反而認爲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大頭大人整天大魚大肉地享受着，又怎麼會想吃自己瘦柴的肉呢？

    喬治常常這樣想到。

    “大人，您今天的報紙。”

    “滾吧！”

    霍華德點頭哈腰，將報紙送到主管的辦公室內，並且被轟了出來。

    不過他的臉上絲毫不見惱怒，而是滿臉期待地站在原地側耳等待，而其他的工友也是相同的表現，在門口聚集成一堆。

    “別擠了。”

    “我先來的，他還幫我佔着呢。”

    喬治也連忙擠進去，藉着霍華德的幫助佔個好位置。

    很快，書士員朗朗的讀書聲從辦公室中傳來，人們頓時豎起了耳朵。

    《王國日報》中內容豐富，有國內的政策變化，有各地的奇聞異事，而他們最愛聽的則是欄目裏的段子，常常讓他們拍地大笑、直呼過癮。這是工人們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爲數不多的娛樂，而聽報紙也是他們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候。

    “多洛統領在城郊進行聯合演習“

    “王國經濟增長，來到歷年新高”

    “朗普大人作出重要指示，要將魔法與工業進一步結合.”

    霍華德抱怨道：“怎麼今天的這麼長，真希望那些寫報紙的大人能少寫這種無聊的玩意。”

    喬治小聲提醒道：“有的聽就不錯啦，別吵到主管大人。”

    果然，他話音未落，辦公室內便傳來食人魔不耐煩的咆哮聲：“還想不想聽了？再發出動靜，我就讓你們滾蛋！”

    喬治悻悻地縮縮脖子，繼續側耳聆聽着。

    “昨日，兩位市民見義勇爲，向王國舉報了來自博斯克公國的奸細，獲得了朗普大人的親自嘉獎。”

    “作爲對於忠誠者的獎勵，他們獲得五十枚金幣、一套位於北風堡市中心的豪華住宅，還將獲得寶貴的龍脈恩賜的機會。各位市民，本報在此作出鄭重提醒，保衛王國，人人有責！”

    霍華德感嘆道：“嘖嘖，瞧瞧這些幸運兒，聽說獲得龍脈的人能活上一百多歲呢，跟這個相比，連金幣和房子都算不了什麼啦。”

    工友們也議論紛紛，言語中透出不加掩飾的豔羨。

    “是啊，要是我也抓到細作就好了。”

    “要是那個人是我，我就不在這裏打工了，我要拿着金幣買店鋪，去收錢做生意！”

    “呵呵，可別做白日夢了。”

    喬治並沒有參與這場充滿幻想的大討論，只是默默地把這則消息記到心底。

    很快，工人們最喜歡的小欄目來了，他們很快把先前的話題拋到腦後，滿臉亢奮地聽起段子來。

    “男孩被魔鬼纏住，去拉克曼家族的教堂驅魔。”

    “神父說：該死的魔鬼，從這孩子裏的身體裏滾出去！”

    “魔鬼說：“該滾出去的是你！”

    “哈哈哈哈哈！”

    工人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辦公室內也傳來了食人魔的粗魯笑聲罵，這是工人們難得能夠放肆的時候。

    霍華德樂得前仰後合，直拍着地板。

    “教會的這些大人可真不講究！難怪會被趕走！”

    可喬治還在細細地回味着剛纔的故事，沒有聽清書士員講了什麼，只能跟着工友們作出大笑的表情來，融入這熱鬧的氛圍中。

    工人們一直忙活到很晚，直到天色變得漆黑才能下班。

    喬治與幾位熟識的工友告別，拖着疲憊的身體獨自走在路上，街上來往的行人已經很是稀疏。

    “又是一天結束了。”

    喬治舔了舔嘴脣，似乎在回味着晚上吃的“漿糊”的味道。

    他在城裏住得是最簡陋的地下室，僅僅是一個方寸幾米的屋子，就能塞下十多個人，但他也只能住得起這種地方。

    喬治是被解放的數萬名農奴之一，在三年前來到北風堡闖蕩，如今還是孑然一身。

    他的母親早在十年前就在一個寒冬中就被凍死，而他的父親也在六年前的一場饑荒中餓死——他對此並沒有多少悲傷，因爲這在莊園中是尋常的事情。而他僅是一隻微不足道的“灰色牲口”，每天過着麻木的生活，爲自己的存活而擔憂。

    而現在，他來到北風堡，見識了許多新事物，填飽了肚子，也有了一些新的期盼。

    大頭大人曾經說過一句很深奧的話：“吃飽了就會想女人。”

    喬治對此表示贊同，並且深以爲然。

    他偷偷地窺探着道路兩旁的屋子，燈火通明的窗戶裏，顯現相對而坐的人影，還有孩童的嬌小身影——那是一家人在享受美妙的燭光晚餐。

    喬治很想在北風堡內擁有一個家。

    但這也僅停留於腦海中了。

    他清楚地知道，對於工資微薄的自己來說，這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