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上疏以考成天下修士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字數:3407更新時間:24/06/26 21:24:17
乾清宮。
張居正於羣臣之首,手持象笏再拜:“臣有奏。竊聞堯之命舜曰:詢事考言,乃言底功績。”
“蓋天下之事,不難於立法,而難於法之必行;不難於聽言,而難於言之必效。”
“使月有考,歲有稽,使聲必中實,事可責成。”
......
洋洋灑灑一大片文章,張居正其實只說了一句話。
那就是如何將事情落到實處,唯考成也。
不僅是六部,五府,乃至於地方,甚至於六科,都察院,皆可考。
給官吏們定績效,事情完成的如何,該賞就賞,該罰就罰。
張居正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什麼場面沒見過,這些修士和官僚們的操守德行,到底是什麼樣子,以及那些歪門邪道,貪污伎倆,他什麼不知道。
諸如嘉靖四十四年的士紳優免條例,將一切寄託於現實的奢靡,管我死後洪水滔天。
這是對蒼生血淚數十載的背叛。
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卻又如此殘忍。
但終於,從嘉靖四十年的黑暗日子終於過去了。
彼時的萬念俱灰,猶豫,絕望,彷徨,一去不復返。
張居正現如今高舉帝旗,開始對這些背叛者清算。
這些人以爲現在跟着嘉靖回來了,就可以將一切放過去了?
話音落畢。
殿中陷入了沉默。
這沉默震耳欲聾。
朱翊鈞一眼望去,這裏面除了張居正,其實有幾人同意呢,祂已經可以聽見這些人對張居正的誹謗了。
當了官還要考成,這官不是白做了嗎?
修煉了還要考成,這仙不是白修了?
可這些人不知道的是。
死後到了天界,上有太上混洞赤文女青詔書天律,下有北陰酆都太玄制魔黑律靈書,更顯森嚴啊。
朱翊鈞緩緩點頭:“張先生所言正是,當今之世,窮則變,變則通。”
“若滿腹詩書,卻不知家國爲何物,不明是非,豈不令人惋惜。此事由張先生一言而絕,你們要實心用事,具體情況酌情商議。”
“朕會在天上時時看顧爾等,切記切記。”
現在。
該給家裏的士大夫們,以及士紳豪右們上上強度了。
衆人不自覺感到膽寒。
皇帝親自下場爲其站臺,甚至親力親爲的監督。
他們以爲徐階之事是一個結束。
卻不曾想到這只是一個開胃菜。
“先生,且放手去做吧。”朱翊鈞一步步走下玉階,將張居正扶起。
皇帝已經提出來綱領,至於如何解決問題,如何將政策施行下去,那就是實踐的問題了,皇帝只需要監督即可。
這是大權獨攬,小權分散。
主要問題就在如何用人。
張居正心滿意足,撫着長髯,神色內斂,幾乎看不出喜怒:“陛下聖明。”
但其他幾位就不那麼愉快了。
變法於當下的情勢,是可變可不變。
畢竟,死後的歸宿都是一樣的。
逍遙快活的活一輩子,也是魂歸金座。至於腐化的危險,那是小民的問題,非要討嫌,沒事找事,這不是得罪人嗎?
朱翊鈞看向左右,再次說道:“張先生和高先生留下,其他人下去,朕有要事交待。”
“臣等告退。”衆人再也按捺不住,當即說道。
隨着乾清宮內逐漸空曠,朱翊鈞轉頭看向高拱:“高先生,欲往何處?”
高拱乾脆說道:“老臣打算先行歸家自省,修書講學,待明年,再遊覽天下。”
朱翊鈞點點頭,轉而說道:“修書啊,朕這裏倒有個去處,高先生想必會感興趣。”
“陛下慈悲,若如此,臣願往。”高拱渾然未覺其中深意,當即答應下來,反正修煉至丹境,有的是消磨時光的法子,但志同道合之人,卻難尋。
張居正擡眼望天,只當看不見。
高肅卿啊高肅卿,這可是你自找的。
朱翊鈞最後憐憫的說道:“先生先回新鄭歸家團圓,以後浪跡天涯,可就不好相見了。”
高拱拿着皇帝賜予的玫瑰念珠,感受到裏面沉甸甸的純粹靈能,神情激動。
朱翊鈞笑着送走了高拱,最後轉而看向張居正:“張先生,藍道長想必已經和你通過信了吧。”
有些事情不查還好,一查就要出事。
張居正知道藍道行從宮裏查賬,最後一路查到了山東,他立即說道:“若只是往山東一行,倒也無妨,正好震懾肖小。”
和先前悄無聲息的抵達松江不同。
這次去山東反倒打不起來。
“要藍道長大張旗鼓的去。”朱翊鈞交待道。
張居正瞭然,就是攜大勝之威,借皇帝的東風,去壓:“臣明白。”
“還有,你這個考成法很好,但不可操之過急。待明年,朕給你足夠的人手。”朱翊鈞只需要一點時間。
用士大夫來查士大夫,怎麼可能查的乾淨呢?
不過是自罰三杯,事情全浮在表面上了。
張居正沒有反駁,他知道,皇帝對士大夫們不信任,但他會證明給皇帝看的:“臣遵旨。”
“先生且去。”朱翊鈞目送張居正離去。
田義和馮保捧着題本來到身側。
看着皇帝沉思,沒有出聲打擾。
朱翊鈞忽然笑道:“這天下的官吏要考成,朕的內廷怎可屈居人後。大伴,田義,你們先寫封奏疏來,議一議,到底是怎麼個章程。”
馮保面色發苦,我的陛下啊,怎麼可以這樣呢?都怪張居正,好好的過日子不行嗎?
雖然考成可以讓大明變的更好。但是不考也沒什麼嘛,這樣過的太累了。
田義眼神一亮當即挺身而出:“皇爺,臣願意一試。”
朱翊鈞面露欣賞,年輕人就是幹勁十足:“可,奏疏題本留下,你們先下去。”
話說的敞亮,得先寫出來啊。
等到乾清宮內終於清靜下來,鮫人方纔於蓮池內探出身來,皇帝似乎很高興。
朱翊鈞負手於乾清宮門前,望向天外。
此刻的內閣已經鬧翻了天。
高拱已經安穩落地。
其他人就麻了,張居正到乾清宮之前,一句話都不曾吐露,但這天下人怎麼看呢?
這下好了,他們都成幫兇了。
張居正,何其狡猾啊。
以吏部尚書楊博、禮部尚書呂調陽、工部尚書朱衡、兵部尚書譚綸、刑部尚書王崇古五人爲首,聚集了大批人士。
五府的勳貴們則兩耳不聞窗外事,再怎麼變,他們也不怕。
但對於這片土地上的芸芸衆生而言,耕種已經深入骨髓,農業爲本,追求穩定的觀念幾乎刻骨銘心。
來自商周時期的天災人禍,讓存續和穩定的觀念佔據了主導地位,不學會存儲,就得餓死。
所以對於有些極端化的皇帝和張居正,他們就顯得趨向於保守了。
不要太好,因爲太好不能長久,如繁華緊促,卻敗落的更快。也不能太壞,太壞就是五代十國,上上下下都亂了。
在東南沿海便大有不同了。福建,兩廣等地的百姓,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在大海上不保夕的生活中,有着一股冒險的精神。
北方穩定且可靠沉默寡言,南方則如脫繮野馬一路狂奔。
正是這樣的歷史塑造了這樣的國家與民族,政治就是民族精神的體現。
所以變法這個問題,實在是過於敏感了。
一變就得死人。
即使是六部堂官也對此事感到驚悚莫名,前四五十年的修士們,大都還活着呢,他們的子孫家族,依舊還屹立於地方。
衆人喧囂之際。
唯有戶部尚書王國光置身事外,他在爲今年的銅錢而頭疼。
嘉靖通寶隨着大明這四五十年的海洋貿易,流通甚廣。
但大明在雲南的銅礦,今年因爲東籲暹羅戰亂,停止開採。
銅,不夠了。
本來嶺南地區的瘟疫和疾病就已經足夠麻煩了,這些不孝子居然也暗中使絆子。
真當隆慶這幾年大明開始修身養性了?
自古以來,中原地區統一之後,就是這些蕃國的受難日。
大明的京營就是去武裝遊行,震懾這些不孝子。
敢擾亂銅礦開採,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反賊了,京營必須要重拳出擊。
同時。
隨着環繞整個世界的風暴逐漸平息,來自泰西諸國的劫掠商船開始於南洋頻頻出現。
嘉靖通寶有庇護之效,洪武通寶更是效果顯著,銅錢就是海上出行的護身符。
加上和泰西等地的貿易。
因此產生了大量銅錢外流的情況。
改元已經是必行之事,不然王國光就要開始爲民間的錢荒而頭疼。
至於白銀,只是少部分流轉於大明境內。
因爲最大的白銀產地,一個在妖鬼橫生的倭國,是人跡罕至的絕地。
一個是身在殷地的失落文明,古聖長子,蜥蜴人的阿茲特克帝國,統治者蒙特蘇馬三世。
這羣冷血怪物在熱帶雨林中,就是無敵的。
想要泰西諸國去殷地搶白銀?
可謂自討苦吃。
王國光立即提筆寫道:“請鑄萬曆通寶制錢,先行鑄給五萬錠,與嘉靖、隆慶等錢並行兼使。”
可算是將改元之號商榷下來。
雖然正式改元還有半年,但這並不妨礙萬曆通寶先一步發行天下嘛。
王國光吹乾了墨跡,滿意至極,心中一樁大事解決了。
至於這些人爭論的什麼變法,這就是杞人憂天,於他王汝觀何干吶。
再吵,再鬧,也改變不了皇帝定下的大基調。
考成天下修士、官吏,給他們套上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