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登鋒履刃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字數:2683更新時間:24/06/26 21:24:17
    大同鎮的烽火臺在燃燒。

    汪道坤輕飄飄的走了。

    彷彿身後有無數的厲鬼在追趕。

    但這片厚重的土地上,卻仍舊有着無數的百姓難離鄉土。

    不到迫不得已,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

    大同總兵馬芳的大氅下,是羅織着無數白玉骷髏的金獸吞金環玄甲。

    鐵衣雖然冷冽刺骨,卻不及人與人之間的冷漠,更讓人心寒。

    馬芳不岔:“還是一股子文人墨客的臭脾氣,嘴上功夫厲害,筆桿子殺人誅心,你看,一旦要做事,立馬就畏首畏尾起來。”

    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人家嫌髒了手,根本就不拿你當人看,你還能怎麼辦?”

    “走吧,送走了這位瘟神。”麻貴抱着一頂朱纓覆面獸吞金盔,上前並肩而立:“你我二人,也該去朝廷,向陛下負荊請罪了。”

    馬芳還在罵罵咧咧,道:“我早就說過,不該聽信王崇古那廝的讒言,人馬這鬼東西老老實實的在外面等死不好嗎?”

    攜寇自重的法子,格外好用啊。

    大明文武之間的對立,從始至終,幾乎貫穿了這個王朝的一生。

    越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做事的人。

    越是容易被攻訐。

    倒臺也越快。

    他們早就已經看明白了。

    但生活還要繼續,哪怕是爲了死後,得到片刻的喘息和安寧。

    他們還是要繼續維持這糟糕的局面。

    麻貴說道:“你說咱們是不是也該找個新的靠山了?”

    “呸!你看人家看得上你嗎?這上面一颳風,咱們就得夾起尾巴做人,上面一下雨,咱們就捂住眼睛,只當看不見。”馬芳側耳傾聽,不以爲意。

    “錯了,錯了。”麻貴環視四周後,見四下無人,這才伸手指向頭頂,說道:“不,我是說咱們頭頂這片赤天啊。”

    和隆慶這幾年不一樣,當今皇帝奢侈的揮灑着靈能,以一人之力庇護所有人免受大魔侵襲,人們根本看不到極限在哪裏。

    不似先帝,病殃殃的躺在金座上。

    每天只能活動四個時辰。

    如何能指望這樣的皇帝,及時的處理朝政。

    這哪裏是皇帝,分明就是個燒柴的奴隸和伙伕。

    所以隆慶皇帝將大部分自由活動的時辰,都用在了奢靡的享受上。

    正所謂,晚享受不如早享受,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對苦日子的補償,都是他應得的。

    馬芳沉默了一下,眼神中有所意動:“這叫什麼來着?”

    麻貴壓低了聲音:“咱們這是尊王攘夷,尊勤君王,攘斥外夷。”

    朱翊鈞在烽火臺的火焰中現出影影綽綽的身形。

    他摸着下巴沉思。

    大明北疆這種南北對立,文武分流的矛盾,已經越發明顯了啊。

    但他們不知道,這樣下去,終將會攻守易形嗎?

    在黑色烈陽天界的天河中,沉睡着二十萬資質出衆的英靈,在戰爭的硝煙和性命相搏的磨礪中,他們成長的很快。

    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北方的人。

    求道可不是在密室中參禪悟道。

    是要與天爭命,是求活。

    北邊付出了血的代價,登鋒履刃,馬革裹屍,在血與火的紛爭中,鑄就了一大批優秀的基層修士。

    但北方的犧牲,被沒有得到應有的地位和尊敬。

    如果朝廷還要靠着制度和傳統,來繼續維持這種不平衡的局面。

    南方依舊是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來罵人。

    再這樣下去。

    很快。

    就將發生一些樂見其成的局面。

    北方的活人和死人,想必都極樂意來算一算這筆賬。

    而朱翊鈞面露思索之意,他也在考量。

    哪一個羣體,更加值得他託付軍國大事。

    哪一個羣體,能引領大明加速快跑、穩中向好的走向大同世界。

    對朱翊鈞而言,朕即國家,沒有你我之分。

    啪!

    麻貴和馬芳兩支鐵掌拍在一起。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自然如此!”

    暴露在野外的森森白骨,被風穿過,發出悽慘的呼號聲。

    兩人忽然感到渾身一寒,但是望着方圓百里,皆是渺無人煙的模樣,怎麼也察覺不到其中異常。

    但就在兩人頭頂。

    朱翊鈞正低頭俯瞰,祂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語道:“好像,沒什麼不對?”

    串聯大事的第一步,可能就只是出於一個意外的想法。

    世界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充滿了理想主義者的瘋子,還有各種奇思妙想的癲人,野心勃勃的陰謀家。

    或者因不滿足於現狀,而試圖反抗的人。

    這個世界似乎始終掌握在黑暗的手中,只有偶爾才有一閃而逝的光輝。

    死氣沉沉的世界中。

    這可是難得的熱鬧。

    就在朱翊鈞試圖繼續跟進的時候。

    耳畔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

    “皇爺,張先生領着羣臣求見。”

    “您快醒醒吧。”

    這是從京師中傳遞過來的消息。

    若無必要,手下人不會打擾皇帝的。

    朱翊鈞蹙起眉頭,每一分神情在火焰中都栩栩如生。

    對這兩人,朱翊鈞略顯惋惜,祂瞥了一眼大同總兵馬芳和大同副總兵麻貴。

    方案太潦草了。

    行動綱領呢?目標呢?如何劃分敵我?要反到什麼程度?

    怎麼也得來一句紫薇離北,七殺掠日。

    你們還得練啊。

    咱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朕,親自教你們。

    須臾之後,烽火臺中再無祂的痕跡。

    朱翊鈞的意識迴轉到了自己的身體。

    充沛的靈能在經脈和血肉中運轉,依舊是如臂指使。

    而司禮監太監田義正跪倒在皇帝身前,神色不安。

    “起來吧。”朱翊鈞擡手,活動着有些逼仄的身體,寬廣宏大的意識體塞進這副身體,實在是過於憋屈了。

    “說說吧,到底是什麼要緊事。”

    “如此慌慌張張的。”

    田義雙手捧送,將一封書信舉過頭頂:“請陛下過目。”

    朱翊鈞揮袖攝於手中,只是一掃,就有了眉目:“請諸位先生進來商議吧。”

    田義心中大定:“臣遵旨。”

    外面的衆人也收到信號,內閣與六部諸位大臣悉數到齊。

    張居正走在最前方,躬身作揖後,便直言道:“陛下。”

    “松江驚變,這場魔災背後,徐階多有牽連。於此時認罪伏法,有幾分的真心,尚未可知。若是爲真也就罷了。但若是設下陷阱,海公豈不是自投羅網?”

    “神機營俱已到齊,只待一聲令下。星炬天網落下,松江府頃刻化爲飛灰。魔災,不足爲道。”

    “何至於使海公以身犯險?”

    “還請陛下裁斷。”

    松江府,下設三縣,有四個烽火臺。

    除過府城和縣衙、港口附近,其餘皆已淪陷。

    大魔侵擾的速度遠比衆人想象的要快得多。

    張居正的意思,就是在這些大魔沒有擴張,以致於不可挽回釀下大禍之時,傾星炬天羅地網之力,直接將松江燒成白地。

    這不就是滅絕令嘛。

    但海瑞已經離京,此時已抵南衙。

    這是要朱翊鈞下令阻止海瑞進入松江府地啊。

    至於松江府的芸芸衆生,他們早就已經默認他們已經沉淪。

    “請陛下裁斷!”六部堂官,內閣閣老皆在等待。

    朱翊鈞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