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選擇性爲民發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字數:2865更新時間:24/06/26 21:24:17
    “老先生,難道形勢已經如此緊迫到如此程度?”

    松江知府衷貞吉和徐家可謂休慼與共,此刻代表衆人問道:“就連太嶽,您都不相信了嗎?”

    徐家的黨羽皆是一驚。

    看徐階這意思,朝廷分明就是要對他們下手。

    主使者,赫然就是徐階的得意門徒——張居正。

    最大的靠山成爲了敵人,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徐階喟然長嘆,一時語塞。

    就連銀白的髮絲,都好似失去了光彩。

    不是徐階不相信,而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邸報上一片利好,風平浪靜。

    但長子徐璠遲遲不歸,音信全無。

    想必已經是凶多吉少。

    想當初徐階激流勇退,退位讓賢。

    既有高肅卿咄咄逼人。

    但未必沒有張居正虎視眈眈在側的緣故。

    “取筆墨來,看看我這個老師,到底還有沒有作用。”徐階打算放手一搏:“看看爲了我大明朝,太嶽到底願不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堵不堵得住這悠悠衆口。”

    徐階望着周圍的黨羽,慷慨陳詞。

    “老朽已是衰殘之年,長生無望。”

    “皇恩浩蕩,讓老朽多活了幾年,也該把命交到太嶽手裏了。”

    誰不是一手擔着大明的蒼生社稷。

    衆人放聲齊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親!”徐階之子徐琨,哭的最爲厲害。

    “老先生,何必如此啊。”松江知府衷貞吉天都要塌了。

    這靠山山倒,他冤的慌啊。

    甚至有人直接說道:“我去敲登聞鼓,他張居正難道能一手遮天不成!”

    此人振臂一呼,衆人的反應頓時愈發激烈。

    “此背信棄義,矇蔽聖聽的小人,竟然連尊師重道都忘了嗎。”

    “與之爲伍,同朝爲官,真是羞煞我等。”

    羣情激奮的衆人圍着徐階。

    衆目睽睽之下。

    徐階毅然決然的寫下一封血書,隨後掩面而去。

    餘者當即奔走呼號,爲之張目。

    只見華亭縣兩側上好的田畝早已荒蕪。

    衰草枯楊,森森白骨。

    卻看不到農人的影子。

    頭戴羽冠的道士屹立於山巔,遙望華亭縣,手持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寶卷,默默唸誦:“天地日月,森羅萬象,無生父母,真空家鄉。”

    變革的時機已經到來。

    “萬事皆虛,萬事皆允。”

    萬變之主厭倦了這裏的一成不變。

    聒噪的烏鴉站在枝頭,淒涼的嚎叫着。

    與士人們的呼號聲,交相呼應。

    正乘官船往南直隸的蔡國熙仰頭張望。

    只見藍天碧水之間。

    一道藍色的流星拖拽着細長的焰火劃過天際。

    如白駒過隙。

    它撕開了厚厚的雲層。

    橘紅色的天幕若隱若現。

    蔡國熙揮袖一掃,襲面而來的狂風消弭於無形。

    蔡國熙憂心忡忡的說道:“烽火臺八百裏加急,真是多事之秋啊。”

    大明共四百四十個州,共設有一千二百多個烽火臺。

    大部分烽火臺架設在驛站和大運河附近。

    極大的維繫並強化了,中樞對地方的管控。

    同行的潘季馴與蔡國熙並肩而立,笑道:“神皇在上,衆正盈朝。夢羲兄,正是我等大展身手之時。不過是些許風波,何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蔡國熙說道:“承你吉言,他們終將離去,但大明......”

    追求魔道飛昇的尸解仙。

    出去容易,想回來可就難了。

    此消彼長,時機在我。

    可惜,拋棄他們的嘉靖皇帝也是這樣的。

    蔡國熙望着天際殘留的痕跡,不再深入探討這個有些危險的話題:“上一次看到此神器發作,還是嘉靖三十九年。”

    潘季馴沉默了一瞬,附和道:“不能親眼目睹,實爲生平一大憾事。”

    此等承載社稷的神器,當真是讓人神往。

    潘季馴駕起水龍,將船舶奮力推向前方。

    蔡國熙捲起大風,揚起船帆。

    好風憑藉力,一路北上。

    與此同時。

    先他們二人一步抵達京師的李贄。

    這位泰州學派的名士。

    已經被身爲中書舍人的焦竑領着面聖去了。

    前往社稷壇的路上。

    “李兄,你爲何如此怏怏不樂啊?”焦竑渾身輕鬆。

    上上下下都寫着兩個字,舒坦。

    “哼,明知故問。無緣無故,陛下爲何想起李某人這無名小卒?我道爲何,原來是你。”李贄說道:“真是交友不慎啊。”

    “哎,此言差矣,這可是上達天聽的機會啊。”焦竑在承天門前止步,指着社稷壇的方向說道:“去吧,我這個俗人呢就不礙陛下的眼了。”

    送走了焦竑。

    李贄臉上神色複雜。

    他轉身就往社稷壇走去。

    在經過大漢將軍們的檢閱後。

    李贄提起青袍,跨步走上祭壇。

    九層白玉堆砌而成的祭壇上。

    渾身籠罩在明光下的皇帝就在前方。

    “草民李贄,參見陛下。恭祝吾皇長樂未央。”李贄恭敬的磕頭跪拜。

    這一拜,是爲了天下蒼生。

    而不是皇帝,所以他心悅臣服。

    朱翊鈞正要開口。

    正當此時。

    藍色流星劃過天際,直奔京師而來。

    朱翊鈞似有所感,忽然轉頭望向天邊,眼神微咪:“大伴,松江府來信,給先生們送過去。”

    馮保飄蕩的身影一閃而逝。

    欽天監監正,周雲逸面色僵硬的看向皇帝。

    周雲逸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堵上。

    李贄則有些茫然。

    朱翊鈞露出極具溫和的笑容:“朕聽聞先生有大才,還請不吝賜教。”

    李贄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

    而這封八百裏加急的信件,正在內閣中傳閱。

    徐階親筆所書,烽火臺耽誤不得,當即就發了過來。

    張居正親自打開。

    “太嶽親啓,今聖君臨朝,大明有中興之景。”

    “然松江有刁民乘之妄作,小兒輩矇蔽於我,以致民生多艱。”

    “太嶽當秉公執法,不得偏私。”

    “然郡有富貴之家,固貧民衣食之源也。”

    “吾非爲富家張目,乃爲民發聲也。”

    “太嶽當慎之,勿使事之張大也。”

    衆人看後,面色各異。

    說起來徐階歸鄉之後。

    其獨居一室,只以兩童子相隨,家中權柄任諸子,不令關白。

    在自身的道德修養上,做到了極致。

    甚至是用一種近乎極端的,無欲無求之表現,來襯托賢名。

    至於那些享受奢靡浮華之景。

    不過是徒子徒孫們拳拳愛護之心。

    與他無關啊。

    楊博觀望之後,當即笑道:“中實多欲,外託清貞。”

    清流只是清貴,但絕不是清白啊。

    張居正觀望之後,將其收入袖袍:“到底是老先生。”

    這鍋甩的太爲流暢了。

    壞事都是兒孫們幹的,我徐階一清二白,實在不知啊。

    內閣陷入了沉默。

    就連高拱都停下來觀望。

    張居正起身,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朗聲說道:“心存社稷之人,應當是不計個人譭譽得失。”

    衆人不爲所動,且聽。

    張居正繼續說道:“先生年老體衰,小兒輩趁機作祟。”

    “這些人把老先生圍着,而解決這些小人,正是解救徐閣老於慾望牽絆的生命危機之中。”

    高拱樂的見到這師生互戮的景象:“爲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徐閣老會理解的。”

    王崇古也第一時間起身表態:“太嶽爲徐氏用心良苦啊。”

    王國光勉強跟上隊伍:“太嶽尊師重道,爲之計深遠,吾等不如也。”

    徐階的反應證明一件事,他們做對了。

    正該加大力度,乘勝追擊。

    最後衆人齊聲道:“當速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