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高拱暗罵一聲,這些該死的心學瘋子。
和那些走入歧途的邪修,差別也大不了多少。
走的都是速成的魔道法門,勝利者獲得大魔的一切。
輸了,則就只能夠當做大魔行走人間的肉身。
心學和理學所爭論的,就是這個問題。
張居正走下城牆,隨即坐上軟轎,忽然遙望刑場說道:“你們太保守了,豈能因噎廢食,裹足不前。”
陳腐之至!
海瑞似有所感,猛然回頭:“道不同,不相爲謀,此事絕不妥協。”
純粹的靈能道路容不得一絲妥協。
當初衆人腐化的慘相還歷歷在目。
對於混沌,他深惡痛絕。
所以皇帝的純粹讓他甘願再次作出嘗試。
海瑞熾熱的靈能在寒天之中格外顯眼、矚目。
和靛藍色的靈能碰撞在一起,轉瞬即逝。
張居正看着手上灼燒的痕跡,又傳音過去:“君子和而不同,剛峯兄,你我便求同存異吧。”
海瑞掐滅了身上突然冒起的靈火,緩緩點頭。
君子和光同塵,至少不要把反對者都推向對立的一方。
與此同時。
楊博終於收到了皇帝的批覆,金批令箭和皇帝手書。
想他背叛晉黨,不就是爲了抱緊陛下的大腿嗎?
如今看來,這條路子是走對了。
“加速促成此事,將山東孔府牽涉其中。”
一句話,搞事。
把整個朝堂的水攪渾。
隨後皇帝的手書自然焚燬。
一顆裝載了純粹靈能的玉佩落入楊博手中。
“陛下偉力,臣欽佩之至啊。”楊博當時有些失態。
靈能無法量化,但是朱翊鈞可以從混沌之中抽水。
經過本體淨化後,便成爲了無主的能量。
說實話,這些東西,朱翊鈞實在是看不上眼。
終究是殘次品。
至於加速推進晉黨和孔府的矛盾。
楊博只需要再稍微推波助瀾即可。
王崇古自己會上的。
因爲分贓不均而大打出手的事情還少嗎?
如此惠而不費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美妙。
他只希望在自己的立場暴露之前,儘可能的爲陛下攥取足夠的利益。
海瑞已經回來了。
陛下煞費苦心將其請回來。
會滿足於將海瑞困在宮廷之內?
總有人會爲聖人騰出位置,他只希望那個人不是自己。
是夜。
衆人一夜未眠,燈火通明。
連夜加班加點的將罪孽深重的兩家凌遲處死。
提刑官樂呵呵的回去,太醫走時還帶走了兩副乾淨透亮的骷髏。
前來觀刑的,大多都是涉事權貴。
在吹了一晚上冷風之後。
終於從麻木和驚悚中緩過神來。
印象何止是深刻啊。
怕是要連着幾夜做噩夢了。
徐國公實在沒臉來,乾脆稱病躲了。
至於普通人就更沒有必要來參觀。
免得有人遭受不住,當場腐化。
排隊砍頭的大戲從翌日清晨,一直看到傍晚。
海瑞一人坐在臺上,手持名錄,親自驗明正身。
左都御史葛守禮心都在抽搐。
這不是明擺着不信任嗎?
而紫禁城中,朱翊鈞一覺睡的十分深沉。
當他緩緩從龍牀上醒來,已經是黃昏人定之時。
昨夜沒有混沌諸神的不請自來,一夜好夢。
外面橘黃色的天幕,將紫禁城渲染的華麗無比。
守在一旁的陳太醫總算鬆了口氣。
就怕皇帝一覺不醒。
悄然退了出去。
朱翊鈞從龍牀上起身,感覺如獲新生。
馮保帶着一溜宮女們爲皇帝準備更衣洗沐。
“皇爺,你醒了,可要傳召用膳。”
朱翊鈞穿着明黃色的裏衣坐在榻上,頭髮披散下來,還帶着一絲迷茫。
“大伴。”
馮保當即回道:“奴婢在,皇爺你吩咐。”
“外面都處理乾淨了?”朱翊鈞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海大人親自監刑,只一天一夜的功夫,罪魁禍首都死乾淨了。奴婢派人去看過了,凌遲處死,那三千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馮保都不知道這東廠還有這樣的人才。
“真是難爲先生了,朝臣們沒有什麼異議吧?”朱翊鈞終於笑了。
馮保不以爲意:“皇爺你可真是菩薩心腸,他們還能活着呼吸新鮮空氣,就已經是手下留情,必然是感恩戴德啊。”
有異議的已經跟着一塊去了。
這場大型的官場集體貪腐案件,總算是落下了帷幕。
朱翊鈞浸泡在溫泉中,熱氣蒸騰,白霧嫋嫋。
過了幾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他很快就適應下來。
但一無所有,短褐穿結,簞瓢屢空,也照樣能活。
來到文華殿,桌案上已經擺滿了謝罪的奏章。
朱翊鈞一一看過,隨即放在一旁。
這是態度問題。
凡是敢於在天子腳下伸手的人,那一定是居心叵測。
刀劍能解決大部分有問題的人。
若是不能,那一定是刀劍鈍了。
此地爲園,十里之內化爲春泥。
歷來新皇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圈地跑馬。
不然那麼多皇莊從哪裏來?
可朱翊鈞不屑爲之,一切物質的財富終將腐朽。
所以皇帝不貪,這些蠢貨是怎麼敢的?
至於顧全大局,法不責衆?
什麼大局,朕才是大局!
馮保和田義這時候一同走了進來。
“皇爺,各國的使臣都已經到了,你看什麼時候接見一下?”
“內閣已經催了數次了。”
每一次朝見,都是大明重新加強周邊影響的機會。
嘉靖年間。
大明在南洋擁有近乎壟斷的香料貿易,藏地的茶馬貿易,來自琉球的鮫綃。
三者相互結合,煥發新的活力。
通過這種經濟羈縻,結合信仰庇護。
甚至在必要時施以軍事,各小國之間以大明爲樞紐連爲一體。
在東南小國,他們稱大明的人爲唐人。
各國皆以大明的風俗禮儀,衣冠文化爲榮。
朱翊鈞緩緩擡頭:“明日。”
“皇極殿召開大朝,一同接見。”
“奴婢這就傳旨。”馮保笑着離開。
田義這才有機會說話:“皇爺,那人如何處置?”
作爲一個普通人出身的靈脩,能夠鬧騰出這樣的動靜,實在是堪稱奇蹟。
真可謂狂徒也。
朱翊鈞把玩着腰間的玉佩,想了片刻,有了主意:“朕要見一見這位義士。”
田義有些不敢置信,這下,那家夥可謂一步登天了。
“臣,遵旨。”
一炷香的功夫,在驗明正身後,大漢將軍們總算是將那人放了進來。
經過昨夜的變故,大漢將軍的裝備再次升級。
甚至配備了彩繪大漆盾,鐵木上包裹着兩層熟牛皮,彩繪則是欽天監增添的符文。
結成軍陣後,要依靠火器砸開這龜殼,只能集羣式攢射。
而這樣的場景,絕不會出現在紫禁城中。
朱翊鈞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影。
田義低着頭。
這些規矩是必要的,總不能什麼阿貓阿狗都往皇帝身邊放。
自持武力的結果往往會因此而大意翻車。
終於隨着一道鐵塔般的身軀跨過門檻,正主來了,他低着頭伏跪下來:“草民叩見陛下。”
這般大的體格,實在是天賦異稟。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實在是太多了。
“起來說話,你叫什麼名字?”朱翊鈞於是耐心問道。
田義抱着拂塵神遊天外,該教的他都教了,就看此人悟性如何。
投資是一門生意啊。
只見那人跪直身子,激動的說道:“草民犯下此等大事,前塵往事不值一提。今日得見天顏,喜不自甚,又無父無母,只願君父垂憐,予臣名姓!”
田義心裏樂開了花,聰明人啊。
朱翊鈞直接從龍椅上起身:“朕賜你國姓,又因你一腔血勇義氣,便叫朱英。”
朱英當時就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君父大恩!吾雖無父,但既食君祿,君即吾父,臣願爲君父肝腦塗地!”
當命運的轉折到來,人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朱翊鈞讚歎道:“朕現在有一樁大事要交付於你。”
“但憑君父差遣!”朱英立馬起身答道。
“這西山煤廠現在落於朕名下,雖然不過些俗物,但終究有百姓賴以爲生,朕要你去看顧一二,以錦衣衛千戶的身份將他們統合。”朱翊鈞握住一本賬簿,上面是西山煤廠的山林土地:“你可願?”
田義思考着皇帝的舉措,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諸公的臉面?
此話落到朱英耳中,猶如天籟,他二話不說:“臣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