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已識乾坤大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字數:2456更新時間:24/06/26 21:24:17
    “若以色見我,以音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飛登天界。”

    虔誠的異鄉人對神皇進行日常祈禱。

    每日一思,不墜青雲之志。

    晨鐘的轟鳴喚醒了帝國的首都。

    寺廟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朝着碼頭涌去。

    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正值國孝,京城裏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海青天來了!”

    不知誰嚷了一聲,這一嗓子反倒喊來了更多的百姓。

    通州緊挨着白河邊,有一座高高的十三級寶塔,號曰“燃燈塔”。

    凡是從大運河北上,只要看到這標誌性的建築,就知道到地界兒了。

    河岸邊人羣朝着三桅夾板鉅艦頻頻揮手。

    還有簪花的年青士人,前來瞻仰。

    這般夾道歡迎的盛景,使人心潮澎湃。

    海瑞默默舉起雙手,又悄然放下。

    三桅夾板鉅艦憑藉着靈能者的推動,原本需要兩天的功夫,現如今只需半日,就可抵達。

    當然這一路上少不了艦船上的司禮監的燈籠,一杆日月團龍大旗。

    沒有人敢於在光天化日下直接攔截皇帝的特使。

    碼頭上已經被來自宮廷的禁衛包場,將人羣遠遠阻斷,隔開。

    數量稀少的人馬禁衛首次亮相,令人驚嘆。

    馮保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這位宮中大璫在海瑞面前,也有些沒底氣。

    南方各省交付的血稅,一羣十歲左右的少年勉強穿着空蕩蕩的長衫隨海瑞一同下船,瘦弱的肉體遠不足以支撐這件衣袍。

    張居正神色複雜,從花花綠綠的官僚隊伍中越衆而出:“剛峯兄,請。”

    “海公,陛下有召。”馮保稍微落後一步說道。

    “太嶽,一別數年,依舊風采如故。”海瑞拱手行禮,沒有咄咄逼人,就好似在南直隸的這些年已經被磨平了脾性:“馮公,請帶路。”

    馮保讓開道路,不知爲何,忽然鬆了口氣。

    張居正反倒是憂心忡忡,有時候,明目張膽的不可怕。

    但學會蓄勢待發的海瑞,更加致命啊。

    隨着海瑞一路通過正陽門,進入紫禁城中。

    對於當今皇帝的印象,海瑞僅僅停留在當初的驚鴻一瞥。

    透過現象看本質,那分明就是來自亞空間的神明。

    嘉靖的眼神至今讓他久久難以忘懷。

    朱翊鈞特意在皇極殿召見海瑞,以示鄭重。

    大漢將軍們頭頂兜鍪,紅色的盔纓隨風飄揚。

    朱翊鈞第一眼看注視到了海瑞,不是他太顯眼,而是太普通。

    光芒內斂,在一羣人中反倒凸顯出來。

    “臣,海瑞,參見陛下。”

    在這肅立的宮閣下,海瑞再次朝着皇帝躬身行禮。

    三代君臣,終止於此。

    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免禮,平身。”

    朱翊鈞微微擡手。

    短暫地會面之後,朱翊鈞將海瑞請到了文華殿裏。

    真正要談論事情,還是得在這種地方才行。

    大庭廣衆之下說的,那是漂亮話,官話。

    朱翊鈞直接拉住海瑞的袖袍說道:“朕日思夜盼,遍求賢哲。如今終得一見,暫時委屈海公在翰林院掛職。”

    “這是陛下的意思?”海瑞有些詫異。

    隨即海瑞也就明白了。

    朝中徐階的黨羽衆多,怎麼可能突然啓用他。

    怪不得,此行如此之快。

    甚至有一種做成既定事實,先斬後奏的感覺。

    朱翊鈞一揮袖,兩位靈修卷來一副坤輿圖:“海公有未竟之志,朕亦然。”

    自大明開國以來,還沒有這樣囂張的文官。

    或許是時代變了。

    從前人們是錦衣夜行,現在必然要招搖過市,唯恐鄉黨不見,則不榮也。

    浮誇、奢靡之風,屢禁不止。

    爲官清廉的價值觀發生動搖。

    畢竟心外無物,心外無理,吾心吾行皆爲正義。

    而像徐家這般壟斷性的吞噬了松江的所有織造業。

    官商結合打擊當地的權貴。

    就連皇帝的家奴,織造局都成了一個空殼。

    馮保將一份名錄交於海瑞。

    上面詳細記載了事情的始末。

    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受賄、貪污、倒賣。

    信息對於皇帝不是阻礙,對於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也不是阻礙。

    真正困難的是,如何找一個可以將這些事情執行下去的人。

    慶幸的是,朱翊鈞找到了。

    海瑞看着上面熟悉至極的松江二字,欣然而笑,拱手再拜:“陛下天恩,雖死不能報萬一。”

    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然臣有一言。徐閣老,盛名冠於四海,陛下爲除一人之患而阻四海之望,可乎?此事必須當機立斷,若遷延日久,則事不可爲亦!”海瑞又道:“望陛下慎之!”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朱翊鈞緩緩點頭,微微點頭:“朕受教了。”

    “海先生。”

    海瑞微微一愣,先生這個詞好陌生,又很熟悉。

    他受了皇帝一禮。

    皇帝的表態,時常會引得下面胡思亂想。

    若是引得人人自危,這大明朝,又要橫生波瀾。

    而只有海瑞親自操刀,才得以使天下信服。

    文華殿自從被皇帝打壞之後,工部的幾位靈脩頭髮不知白了多少。

    總算是將這座宮室恢復原樣。

    送走了海瑞,朱翊鈞起駕回宮。

    朝廷的脈絡已經十分清晰。

    朱翊鈞需要更加小心,如何處理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馮保這時候突然出聲問道:“皇爺,南邊的血稅到了,你看,如何分配?”

    這是嘉靖時期搞出來的稅制。

    從各地抽選出具有靈能資質的孩童,悉心培養。

    亦是一種強幹弱枝的策略,一種溫和的削弱。

    和抓到野生未登記的靈脩不同,那些人多半是耗材。

    朱翊鈞在心中盤算,無論是內廷文書房,還是御馬監的禁衛軍,亦或者是西宛那邊的三座道觀,都需要源源不斷的新血注入,方能維持活力。

    如何維繫其中均衡,是一門學問。

    而如何分割,是屬於皇帝的權力。

    這些人旁敲側擊,揣摩皇帝喜好,已經是一種生存的本能。

    看着周圍的幾班人馬豎起耳朵,朱翊鈞忽然笑道:“都安排到盔甲廠去。”

    拿到這種高級人才應該幹什麼,當然是擴大生產啊。

    對此衆人沒有異議。

    大家誰都得不到就很公平。

    朱翊鈞飄下龍攆,在乾清宮門前站定:“再加稅,南方今歲必須再上貢一次。”

    “先帝在時,他們懈怠不作爲,朕既往不咎。”

    “但今時不同往日,告訴他們好自爲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衆人大喜,齊聲高呼:“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