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陛下你似乎太激進了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字數:3024更新時間:24/06/26 21:24:17
嘴裏是三綱五常,四書五經,心裏全是利益!
真是把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玩明白了。
張四維面色漲紅,凝若實質的壓力使其當場跪倒,他觸及朱翊鈞冰藍色的雙眸,又緩緩低下腦袋。
他確信皇帝真的想殺了他!
在保住腦袋還是保住體面的選擇題裏。
他選擇了苟且。
“臣不敢,臣該死,聽憑陛下做主。”張四維五體投地,全然放棄抵抗。
衆人目光隨之轉向皇帝。
有時候,能夠心平氣和的講道理,是因爲皇帝願意和他講道理。
“御前失儀,這翰林學士已經是德不配位。”
“三位先生,以爲如何?”
臨到要緊關頭,朱翊鈞這才轉頭看向內閣三位閣老。
張居正和高拱,高儀看着張四維毫無體面的樣子,不由感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個太強的晉黨會心甘情願的俯首聽命行事嗎。
“陛下聖明,臣以爲恰如其分,不偏不倚。”高拱毫不留情地加大力度。
高儀看着沉默的張居正,只得出聲附和:“陛下聖明!”
張居正看着小皇帝探尋的目光,緩緩搖頭。
而遺憾於沒有將張四維當場格殺的朱翊鈞,有些意興闌珊地收回了手掌。
“既然此事因王崇古而起,那便讓他護送番王進京,朕要好好看一看這位忠貞之士。”
楊博當場心就涼了半截。
高拱的落井下石,張居正袖手旁觀,還有皇帝的皇恩碎地拳,我何德何能啊!
“諸事已畢,去休去休。”朱翊鈞沒有給衆臣客套的機會,雷厲風行的離開了。
只餘馮保爲一臉懵逼的朝臣們獻上皇帝事先準備的禮物。
一把精心鍛造的五雷神機,人手一份。
由皇帝御筆提書,用館閣體書寫着隆慶六年五月二十七題贈予的字樣。
高拱翻來覆去的瞧着:“陛下這禮物當真是,別出心裁啊。”
張居正拿着禮物笑而撫須:“譚子理要是得知此事,想必定然羨煞我等。”
馮保的聲音冒了出來:“諸公不必擔心,沒有落下的。”
這份禮物已經快馬加鞭的送到北地。
甚至戚繼光這位本來沒資格收禮物的特別送了一份。
拿戚繼光發明的東西蓋上皇帝的標籤送給戚繼光,當真是寓意非凡啊。
只有張四維面色陰沉地站在原地,什麼叫都送完了,他的呢?
誰沒有,誰尷尬啊。
回到章宅邸張四維顯然心情不太美妙。
“該死!”
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丟了翰林學士的官位算的上元氣大傷了。
掌握每年科舉的考題,能積攢一大批門生故吏。
這就罷了。
人後的困苦尚能忍受,但人前的尊嚴卻無比脆弱。
他去職離位的方式太不體面了。
待朱翊鈞回到乾清宮,他發現周邊的侍衛神情愈發嚴謹。
方纔在文華殿,一位朝堂大員,一位修煉有成的靈脩可是差一點就被皇帝親手殺了。
到時候皇帝一句朕躬德薄,正處沖齡,諸卿勿怪。
事情也就輕飄飄地過去了。
今上不是朱載坖那位好好先生。
等馮保趕回來,就看見朱翊鈞正在一個人慢吞吞的用晚膳。
馮保熟悉的腳步聲闖入了沉悶的宮殿。
朱翊鈞擡起頭,眼睛一亮,停杯投箸:“大伴,諸位先生是什麼態度啊。”
馮保抱着拂塵,笑道:“奴婢蠢笨,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做臣子的,對君父只能感恩戴德,坦然受之。”
哦,意思就是不敢嘍。
朱翊鈞搖搖頭:“大行皇帝倒是仁厚,可惜,小惠未遍,民弗服也。”
施恩於朝臣,此乃小惠也。
未曾普渡衆生啊。
朝廷裏的大員們損公肥私,禍害的卻是天下蒼生。
馮保頓時閉口不言。
皇帝以子論父的誅心之言,他還是不聽爲好。
“大伴,請張先生進宮一敘。”
聽到這裏,馮保儼然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樣。
朱翊鈞眉毛一挑,好奇的問道:“朕有要事相商,大伴何故躊躇不前?”
“奴婢告退。”馮保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只能去請人。
等張居正匆匆趕來,朱翊鈞已經擺好了茶几。
御用靈修正用靈能在煮茶。
或許,這就是宮廷修士唯一的用途。
“先生請上座。”看張居正一臉爲難的樣子,朱翊鈞補充道:“這是聖旨。”
朱翊鈞盤坐在塌上,朝着他對面空出來的位置伸手一指。
“臣,遵旨。”張居正勉強坐了下去。
“近來先生鮮少見我,爲何?”朱翊鈞一板一眼的發問。
“君臣有別,臣應避嫌。”張居正避開皇帝的眼神。
朱翊鈞接着問道:“朕有惑,還請先生教我。”
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馴服他的靈能。
接受翰林院學士們的輔導。
這還是朱翊鈞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來問政。
張居正體內的萬變魔君已經蜷縮一團,像進入冬眠一樣裝死:“臣請陛下明示。”
“先生,你太慢了,爲什麼你總喜歡妥協呢。”朱翊鈞一伸手,磅礴的靈能凝聚在手中,照亮了他灼熱熾烈的目光:“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哪怕是奪權,你動作也得快一點。
馮保聽的汗如雨下。
感情皇帝是嫌棄他們畏首畏尾,動作太慢?
就差指着張居正的鼻子,盼着他成爲權臣了。
既然要追求刺激,就是要將之貫徹到底啊!
張居正想到這幾日的事情。
從朱翊鈞和朱載坖的對話,以及爲他和馮保會面提供機會,繼位時明晃晃的區別對待,方纔怒斥張四維,最後是皇帝爲他們準備的禮物。
如此種種,最終在腦海中連成一條線。
張居正如臨大敵:“陛下,你似乎太激進了。”
皇帝的想法很好,張居正對此十分歡喜。
但是這不等於張居正要接受皇帝的提議。
哪怕這非常誘人。
不出朱翊鈞所料。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張居正態度之堅決,絕不會做出如此衝動的事情。
朱翊鈞瞥了一眼張居正,笑道:“先生,你動作得快些,因爲保守毫無意義。”
靈能是什麼?
唯心是問。
我思故我在。
是自我意識極強,極爲頑固的偏執者啊。
朱翊鈞放棄勸說,他攤開雙手:“孰忠孰奸,朕自能明辨。但和蟲豸在一起,何談經世治國?”
朱翊鈞緊緊的握拳:“集權,專制!我們需要更加高效的方式治理這個國家。”
“些許小恩小惠,如何能與澤被天下萬民的偉業相提並論。”
最後,朱翊鈞平緩心情:“但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朕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
沒有當場將張四維屠戮,已經是手下留情,儘可能的維持內閣的體面。
張居正當即低頭:“皇恩浩蕩,臣感激涕零,不甚歡喜。”
克己慎行,對於一位皇帝是難得的品質。
就如同朱翊鈞在亞空間的投影顯現,一輪庇護萬民的黑色烈陽,蒼生賴以求活。
但有時候,距離太陽太近的人,會被活活燒死。
張居正最後說道:“臣請陛下稍作忍耐,這些爲難的事情,就交給微臣吧。”
一次開誠佈公的密談,顯然不足以讓宦海沉浮的張居正採信。
這是個信任問題。
君王和社稷並不一體等同。
張居正躬身,久久不起。
“好。”朱翊鈞閉上雙眼,對馮保吩咐道:“大伴送先生出宮吧。”
“臣告退!”
張居正和馮保一同離開,一直送到金水橋上。
“太嶽,這可是陛下特意吩咐,與先生酒菜吃。”馮保又拿出一個食盒。
“這。”
“太嶽還是收下吧,難道非要惹得陛下不快嗎?”
張居正推辭不能,只好收下。
馮保看着周圍的直房中隱隱綽綽的黑影,滿意的打道回府。
這下衆人都知道張居正的聖眷到底是如何優越了。
皇帝的偏愛就是如此坦然。
一刻鍾後。
乾清宮中。
馮保笑呵呵地拿着一封密信的急件走向朱翊鈞。
“皇爺,右都督,兼薊鎮總兵戚繼光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