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己不由心,身豈能由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於秋隕S字數:2388更新時間:24/06/26 21:20:02
    這次宴會,高順本以爲是張恆宴請全軍將士,順便帶上自己而已。

    但到了地方一看,卻並非是在中軍大帳,而是一處樹蔭下。

    四周也無座位,只是幾張地毯。衆人圍坐在一起,除了董璜、張濟、賈詡等人之外,竟無一個中層將領,不由得讓高順心生疑惑。

    如此場合,張子毅請自己作甚?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張恆卻已經看到了高順,連忙站起來笑着招呼道:

    “公義來了,快快入座!”

    高順趕緊躬身行禮,“參見長史。”

    “行了行了,這裏是軍營,哪來這麼多的繁縟禮節,快快入座吧。”

    高順應了一聲,四處看了一眼,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了下來。

    方悅把人帶到之後,正想轉身離開之時,也被張恆叫住了。

    “仲理,來搭把手。”

    “唯!”

    方悅應了一聲,趕緊快步上前。

    高順這才看清楚,原來在衆人旁邊不遠處,卻早已升起了一堆篝火。而篝火之上,卻烤着一隻羊,一根牛腿,還有一隻其他的動物。

    高順盯着看了片刻,才發現竟是一頭鹿。

    此時張恆已經起身走到篝火旁,指揮方悅給烤肉翻面,自己卻拿着匕首在肉上劃開幾個口子,又往上面灑了些粉末。

    高順來的時候,肉已經烤得差不多了,張恆又是一番操作,不多時便飄香四溢,聞得衆人食指大動。

    “仲理,嚐嚐!”

    張恆笑道,切下一小塊肉遞了過去。

    方悅吃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滿足的神色。

    “長史,味道剛剛好!”

    見小白鼠表示滿意,張恆也趕緊切了一塊扔進嘴裏,邊咀嚼邊喊道。

    “烤得差不多了,給大夥兒分肉!”

    “唯!”

    方悅從張恆手中接過匕首,開始分割眼前的烤肉。

    見張恆親自擼袖子忙活,絲毫不顧體面的模樣,高順不由得微微皺眉。

    君子遠庖廚,張子毅怎能如此輕浮。

    再看在座衆人,都已經拿起了手中盤子,飛快跑到篝火旁邊,排隊等着領肉,生怕晚了被人分光了。

    如此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煙火氣息,哪兒像一羣高級將領的宴會,分明是農家百姓的聚餐。

    高順覺得不妥的同時,心中卻生出了一絲親切感。

    如此宴會,倒是……別開生面。

    高順也有樣學樣,排在衆人身後等着領肉。

    不多時,衆人都分到了一大塊肉,端着回到了座位上。

    方悅又搬來了幾壇美酒,宴會正式開始!

    沒有絲毫的禮節和客套,張恆舉杯和衆人喝了一樽後,口中就只剩下了招呼衆人吃喝的聲音。

    高順看了一眼盤中的烤肉,用刀切了一小塊放在口中,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此物,怎的如此鮮美!

    另一邊,坐在張恆身旁的董白疑惑道:“長史,烤肉妾身也曾吃過,爲何感覺今日盤中肉分外可口?”

    “因爲你之前沒加香料啊。”

    張恆笑道,指了指一旁篝火旁的小瓶。

    烤肉這玩意,只放鹽能有什麼味道。

    “何處來的香料?”

    董白眨着大眼睛問道。

    “自然是從宮中來的。”張恆笑道。

    華夏大地自古是不產出佐料的,所以民間才有香料比黃金貴的說法。

    不過宮中有西域的進貢,自然是不缺的。

    “難道是天子御賜?”董白繼續問道。

    “嗯……算是吧……”張恆有些尷尬得瞪了董白一樣,含含糊糊道。

    這小丫頭片子,也太不懂事了,這是能問的嗎!

    難道對衆人說,香料是從宮中偷出來的?

    反正天子也用不完,張恆順一點出來也是毫無壓力。

    衆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倒沒有像董白一般追問香料的由來,只顧着埋頭啃肉了。

    尤其是賈詡,這貨看起來瘦弱無力,但真敞開肚子,三個張恆也吃不過他。

    張恆吃了幾口之後,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初秋的天氣,就該聚衆擼串,要是能有啤酒和肥宅快樂水就更好了!

    一頓燒烤吃下來,衆人皆盡興而歸。

    高順本以爲張恆有什麼別的目的,可自打入席之後,張恆就沒怎麼關注過自己,完全跟在場衆人一個待遇。

    看來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高順心中暗笑一聲,便打算和衆將一起告辭。

    可這時,張恆卻叫住了他。

    “公義稍等。”

    高順一愣,然後開口道:“敢問長史有何吩咐?”

    張恆一邊用董白打來的水洗着手上的油,一邊對高順笑道:“今日天氣不錯,我欲出遊,不知公義可願同往?”

    “這……”

    高順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奈何剛蹭了人家一頓,又怎麼好拒絕。

    “末將遵命!”

    說話間,張恆已經大步走了出去,高順也只得跟上。

    說是出遊,其實也就是在軍營周邊逛逛,甚至連馬都沒騎。

    時近中秋,萬物還未衰敗,四野都是一片豐實景象。

    草木枯黃之時,卻也是秋收之時。

    有時候盛與衰的界限,並不是那麼明朗。

    軍營比鄰雒水,張恆幾人出營之後走了片刻,便抵達了河邊。

    望着靜靜流淌的河水,張恆緩緩開口笑道:“落花時節,雒陽還是秋景正好,幷州卻應該嚴寒刺骨了吧。”

    高順和呂布都是出身五原郡,那裏已經是大漢的最北方,氣候自然和中原不同。

    聞言,高順點了點頭,眼中泛起一絲回憶之色。

    “長史所言不錯,正因故里嚴寒,所以才人跡罕至,每年入冬之後,百姓爲抵禦嚴寒,便足不出戶。”

    “唉,百姓苦啊。”張恆嘆息道,“縱我等爲官者傾盡全力,也未能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邊境之民,每年遭受嚴寒天災不說,還要忍受胡虜入寇,家破人亡,皆我等之過也。”

    聽着張恆真摯的嘆息,高順不由心生同感。

    沒人能比出身邊塞的他,更懂邊境百姓的艱苦。

    “公義,聽聞你少時從軍,多少年沒回過家鄉了?”張恆忽然開口問道。

    “這……”高順苦笑道,“回長史,末將已經近十載沒歸過故里了。”

    昔年他和呂布從軍,並肩抵禦胡人,南征北戰十數載。後來才被幷州刺史丁原看中,選爲軍中將領,至今已經十多年了。

    張恆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終究不能忘本。有機會,總該回故里看看。”

    “長史所言極是,然人生在世,又豈能隨心所欲。”

    張恆自嘲一笑,“這倒也是,活着嘛……總是身不由己,世人皆無法例外,又談何從心所欲?不過……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

    高順沉默了,張恆的話他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