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隔城相望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於秋隕S字數:4019更新時間:24/06/26 21:20:02
城下戰場一片混亂,廝殺聲響徹四野,縱使在黑夜裏,也能感受到戰況的激烈。
城樓上,皇甫壽堅高舉着火把,目光凝重地向下看去。
可火把又不是手電,只能照亮周遭數丈的距離,根本看不清楚戰況。他只得努力地將身子向外探去,響徹在耳中的嘈雜聲,正如他的心情一般繁亂。
最初得知張恆打算派人阻擊時,皇甫壽堅就表達過反對意見。
西涼軍數萬人,咱們這五千騎兵豈不是羊入虎口,真要全折損在這,後面的戰爭還怎麼打?
可他的意見,直接被張恆無視了。
等到城下戰鬥爆發之後,皇甫壽堅心中的那點不滿,立刻被激烈的戰局衝散,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戰場上。
與他的坐立不安相比,一旁的張恆卻是神情自若,目光並無一絲波瀾。
“長史,咱們要不要開城出擊,接應趙將軍?”皇甫壽堅大喊道。
張恆擺了擺手。
“如今正在夜裏,戰場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此時出兵,只會被攪進去,非明智之舉。”
“可是……”
“沒有可是!”張恆斬釘截鐵道,“我對子龍有信心!”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自己這邊,張恆相信趙雲一定能夠取勝。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若贏得速度不夠快,等敵軍大部隊殺到,趙雲再想脫身就難了。
張恆明白這個道理,趙雲又如何不明白。
所以他才使出生平絕學,以求速勝。
張繡這傢伙倒是機靈,親眼看到華雄身死的那一刻,原本憤怒的他,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甚至來不及反應,立刻調轉馬頭,扭頭就跑。
之前二人夾擊,都不能勝趙雲,如今只剩下自己,縱然捨命相搏,結局還不是個死。
危急時刻,叔父張濟的教導還是起了些作用。
望着張繡逃離的方向,趙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選擇追擊。
長長出了口氣後,他轉身再次帶領騎兵展開了衝鋒。
張繡狂奔了好一陣,才敢回頭觀望。見趙雲沒有追上來,心中不禁升起一陣劫後餘生的慶幸,整個人才敢稍稍放鬆下來。
征戰多年,輸過敗過,卻還沒遇見過這麼可怕的對手!
放鬆下來之後,一股痠痛感如潮水一般襲來,充斥了張繡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可張繡知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只得強忍身上的疼痛,開始率軍撤退。
不退還能怎麼辦?
華雄已死,陣型已亂,可以說敗局已定。
自己若還在戰場上晃悠,說不準就會成爲趙雲的槍下亡魂。
至於麾下的將士,能帶走多少是多少吧!
張繡急令親兵吹響撤退的號角,呼喊着部隊脫離戰場。
正在亂軍中衝殺的趙雲,聽到這陣號角之後,眉眼間不禁露出一抹喜色。
敵軍退了?
終於退了!
憑藉五千騎兵,想要全殲一萬五千西涼鐵騎,本就是癡人說夢。
能夠大獲全勝,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所以趙雲也沒有選擇追擊。
可這時候退走,也是有代價的。
號角響起之時,本就心無戰意的西涼鐵騎,立刻開始爭先恐後的撤退。
可黑夜中別說敵我,就連方向也很難分得清,過程中自然免不了自相踐踏。
混亂又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倖存的西涼軍終於與趙雲所部拉開了距離,緩緩退出戰場。
這時,又一陣劇烈且急促的馬蹄聲襲來。
李儒的大軍,終於到了!
“軍師,前方戰場一片混亂,我軍與敵軍伏兵正在交戰!”
早有敗退的殘兵衝來,被胡軫攔着問清了整個過程,急忙趕回來向李儒稟報。
再看李儒,身形依舊巍峨不動,但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目光無比冰冷。
早在胡軫截住逃兵之前,他就已經聽到了前方的聲響,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可他不理解的是,爲什麼會打成這樣!
就算敵軍沿路設伏,可敵軍敢留下多少兵馬,撐死了幾千人。
一萬五千騎兵,打不過敵軍留下的幾千伏兵?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胡軫只顧着心急了,卻沒注意到李儒的臉色,急忙再度抱拳道:“軍師,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聞言,李儒閉上了眼,臉上滿是無奈和痛惜。
片刻之後,他才重新睜開眼,卻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靜觀其變即可。”
“靜觀其變?”胡軫不可置信道。
“不錯,只能靜觀其變。”李儒冷聲道,“現在率軍殺上去,是殺敵還是殺咱們的將士?黑夜中你分得清楚?以前方戰場的混亂程度,再多的軍隊填進去,都會變成亂軍。”
一連串的問題把胡軫問蒙了,最終只能抱拳道:“末將遵命!”
旁邊的張濟雖然沒說話,但眼中卻滿是焦急。
伯淵,你可不能有事啊!
他心中正在擔憂之時,忽然有一大股軍隊迎面衝了過來。
“列陣!”
胡軫不知是敵是友,當即大喝道。
不過對面很快響起了張繡的呼喊。
聽到張繡的聲音,張濟心中大喜,急忙縱馬衝了上去。
“伯淵,你無恙否?”
望見叔父,張繡嘴角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
“叔父,侄兒無事,只是……這一戰咱們敗了。”
聞言,張濟神情一變,一把拉住張繡,低聲喝道:“與你一同追擊的華雄何在?”
“華將軍……他死了。”張繡語氣中滿是悲痛和沮喪。
可張濟聽到後,眼中卻是露出了一絲喜意。
“今日戰敗,罪責不小,稍時軍師質問時,你便將罪責全部推到華雄身上,聽明白了嗎!”
“啊?”
張繡被這句話震得愣在原地。
可張濟卻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畢竟李儒就在後面看着呢。
“啊什麼啊,走,快跟我去拜見軍師!”
張繡自知有罪,趕到李儒面前時,便趕緊下馬單膝跪地。
不等他開口,胡軫便大聲問道:“張伯淵,這是怎麼回事?”
張繡將今晚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聽得胡軫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自己的愛將華雄,居然戰死了!
張繡口中的那個小白臉,到底什麼來頭!
張濟聞言,也是連連搖頭嘆息。
也許是時間倉促,張繡沒想好措辭;也許是因爲華雄的救命之恩,他不願污衊一個死人。
總之,他並沒有按照張濟的交代,而是實話實說。
反倒是李儒,從始至終都在仔細聆聽着,目光卻越來越冷,不含一絲情感。
張繡說完之後,便老老實實伏在地上,等待着李儒的判罰。
而一旁的張濟,也早就做好了隨時求情的準備。
可過了許久,仍不見李儒發話。
就在氣氛越來越凝固,張氏叔侄心中越來越惶恐之時,李儒終於開口了。
“起來吧。”
“謝軍師!”張繡連忙拜謝。
聽張繡講解的時候,李儒已經在心裏覆盤了今晚的戰局,已經發現了漏洞所在。
自己率軍全力追趕,本就是不想給敵軍反應的時間。只要敵軍反應慢上一拍,自己就能快刀斬亂麻,將皇甫嵩所部徹底誅滅!
卻不想反被敵軍利用了這個空檔,藉機反將一軍,給自己來了一手埋伏。
仔細想想,也是自己的錯,只想着自己的謀劃,卻忽略了可能出現的變故。
但由此,李儒也確定了一件事,敵軍中有真正的高人!
皇甫嵩雖是當世名將,精通各種戰法,卻不會有這麼細膩的心思。
敵軍中這位高人不僅深諳兵法,更擅長謀算人心!
到底是誰呢?
“傳令,全軍後撤五里列陣,儘可能收攏敗兵!”
“遵命!”
就在李儒反思之時,趙雲卻也完成了對隊伍的統合,開始往城下退去。
城樓上,張恆見戰爭結束,急令皇甫壽堅打開城門,放趙雲入城。
至此,這一場伏擊戰徹底落下帷幕。
趙雲衝上城樓之後,立刻對張恆抱拳道:“長史,末將幸不辱命!”
“嗯,幹得不錯!”
張恆對趙雲豎起了大拇指,臉上帶着笑容。
趙雲也笑了,聽到張恆這句誇獎,他瞬間覺得一晚上的廝殺都值了。
張恆尚且如此,更遑論皇甫壽堅等人,看向趙雲的目光中滿是敬畏和崇拜。
“趙將軍英勇無敵,真乃神將也!”
趙雲急忙將銀槍遞給親兵,對衆人拱手笑道:“多謝誇獎,末將愧不敢當!”
“哪裏是誇獎,實話實說而已。”張恆笑道,“這一戰之後,咱們倒是可以安心守城了。”
皇甫壽堅大笑道:“長史太客氣了,有您運籌帷幄,趙將軍衝鋒陷陣,便是反攻出去,又有很難!”
我去,你這傢伙還真會講話。
聽着皇甫壽堅的話語,張恆忽然想起了方悅,二人都是拍馬屁的絕頂高手。
“不過,眼下還有最後一件事。”
“何事?”趙雲問道。
“子龍,命人將我的大纛掛在城頭!”張恆笑道。
無論如何,自己的名頭應該還有點用。
“遵命!”
片刻之後,一面嶄新的‘張’字大旗被豎起,掛在城頭上最顯眼的位置。
……
黑夜固然漫長,但終於日出之時。
上半夜廝殺,下半夜整軍,等到雙方到安頓好之後。
天,漸漸亮了。
李儒在大軍前負手而立,初晨微光灑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來人,備馬!”
一旁的胡軫問道:“軍師,咱們去哪?”
“觀城。”
李儒簡簡單單地回了兩個字。
戰事如此,再懊悔也於事無補,倒不如爲接下來做打算。
當務之急,還是得親眼這座陝縣到底是什麼模樣,如何才能攻下來。
胡軫不敢怠慢,急忙調了一千親兵跟隨。
衆人一路疾馳,等到太陽露頭的時候,終於抵達了昨夜的戰場。
不必說,自然是一副橫屍遍野的景象。殘肢伴隨着血肉四處流淌,宛若人間地獄。
李儒嘆了口氣,“稍時回營之後,便命人前來打掃戰場,安葬戰死的將士。”
“遵命!”
胡軫抱拳道。
李儒擡頭,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陝縣城池上,那裏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片刻之後,一行人趕到城下,李儒正要繼續往前時,胡軫立刻站出來阻攔。
“軍師,再往前走,便進入了敵軍箭矢射程範圍。”
李儒搖了搖頭,繼續縱馬向前。
胡軫一咬牙,趕緊命士卒持盾追上去。
直到城下數十步,李儒才停下,開始打量着眼前的城牆。
城上守軍見狀,便要放箭,卻被張恆揮袖阻止。
李儒目光由下往上,直到最高處時,忽然看到一個年輕人正在城樓上看着自己,臉上還掛着淡淡的笑意。
“此人……”
李儒略微一皺眉頭,正想猜測此人身份時,卻忽然看到張恆身後隨風飄揚的大纛。
“張?”
李儒眼中精光一閃,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張子毅,他是何時來的?
與此同時,城樓上張恆正了正衣冠,對着場下的李儒拱手一禮。
“文優兄,張某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