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難爲推罪情已遲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徐公子勝治字數:3777更新時間:24/06/26 21:07:31
    宗法堂長老共有七名,分別代表七大術門,其身份同時也是七大術門的掌門。

    術士修爲達到六階就可稱長老,但各術門只有一名長老在宗法堂輪值,宗法堂長老的身份也代表了一種責任。

    宗法堂相當於“術門最高決策暨執行委員會”,七名長老就是七位執委,其職責包括監督天下術士、管理術門機構、協調修煉資源的開發與分配……

    但其最重要的任務可概括爲兩條:傳功與執法。

    傳功是術門的核心,包含與術法傳承有關的一切事務。執法則代表了一種秩序,可以對術門弟子的各種行爲做出褒獎決定,尤其是進行處罰。

    這種處罰,兼有仲裁與終裁的性質。

    各術門內部若有弟子犯錯,其師長也會對其做出處罰,同時將處罰的原因與決定上報宗法堂。

    但若師長不罰或罰的不對,宗法堂會進行仲裁,有時甚至會連着師長一起處罰。

    宗法堂議事規則,跟世俗機構的投票表決並不一樣,講究一人可決、一人可否。任何一名長老都可以代表宗法堂做出決定,只要其他長老不提出異議即可。

    所以到了宗法堂長老這個層面,其人所代表的已不僅僅是某一術門。

    對術門做出的決定,任何一名長老也都有權否決,前提是他能提出充足的理由。

    有人可能要問了,假如有人胡攪蠻纏怎麼辦?要麼有的長老否決一件事,卻不提出充足理由;或者他提出了充足的理由,但別人就是不認……

    實際上極少會出現這種情況,術士與普通人不同,這與他們的修爲有關,而且長老們進入宗法堂時就已立誓。

    有些人發誓無所謂,但他們這種人,既然敢立誓就會遵守。

    但誓言並不能約束一切,宗法堂長老同樣會有私心,在某些事情上甚至會存在重大分歧,他們仍只是凡人而已。

    別說凡人,神仙也有私心、也會有分歧……所以宗法堂的決策原則,就是最大程度地求同存異。

    很多低階術士,都非常羨慕宗法堂長老,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成爲其中一員。可是很多六階術士,卻未必願意接這個活。

    修爲至此,大可人間逍遙,又何必攬這些事、受這個累呢?

    可是高階術士皆曾受戒,將來突破六階後,若前任宗法堂長老招其接替,則不可拒絕。簡而言之,這其實也是一種義務。

    受術門傳法之恩,享用各種資源,總得有所回報吧?最好的回報方式,就是擔起監督管理的責任,保證傳承有序、弟子良行。

    如今宗法堂的七名長老分別爲——

    靈犀門七階大算師江道禎。

    望氣門六階座師宗正,人稱二長老。

    入微門六階器師康如林。

    心盤門六階地師谷椿,人稱地師大人。

    丹鼎門六階藥師梅谷雨,人稱梅花仙。

    興神門六階幻師李修遠。

    觀身門六階醫師葉琪,自稱野鳳凰。

    這其中江道禎和谷椿的處境最特別,因爲靈犀門與心盤門,如今明面上並沒有別的六階術士可繼任,就算他們想“退休”,眼下都找不到接任者。

    假如某一位長老過世,但該術門卻沒有別的六階術士可繼任怎麼辦?要麼把早已“退休”的前長老找回來一位,要麼就推出一位臨時掌門,暫在宗法堂湊個數。

    但自千年前術門重新整合、宗法堂成立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康如林對野鳳凰說,他可以辭去宗法堂長老之位,請周閱明師弟接任。這位周閱明也是入微門的六階器師,但尚未擔任過宗法堂長老。

    但該提議被野鳳凰當場給否了,野鳳凰的意思,不管康如林想怎麼辦,先把這件事處理明白了再說。

    宗法堂沒有迴避制,恰恰相反,是誰的責任首先就讓誰去負責。

    從惠明市趕到南花市並不太遠,走高速大概需要三個多小時。黃昏時分,石志齋終於趕到了南花市的康林酒店,見到了康如林。

    大家族中同一輩分的人,歲數可能相差很大。石志齋今年六十出頭,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而康如林比他大了二十多歲,已年近九旬。

    但康如林的形容,看上去年紀竟與石志齋差不多。

    還是在那座景觀水榭中,石志齋坐下後問道:“姐夫,幹嘛這麼急叫我來?警方帶走了我們石家幾個人,我正在打聽情況呢。”

    康如林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交給了石志齋一份材料道:“不用再打聽了,情況就在這裏。你先看,然後想好怎麼說。”

    石志齋翻看着那份材料,好半天沒說話,腦門上見了細汗,身體也下意識地變得佝僂起來。

    “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居然是康如林首先開口。

    石志齋終於擡頭道:“豪武、豪生他們幾個,如今還在警方那裏。等人弄出來,我們才能問明情況。”

    康如林:“情況不是已經些在這裏了嗎?你我不是警察,看了這些,難道還不知前後因由?”

    石志齋的神色有些掙扎,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卻問了一句:“石家其他人,不會受到牽連吧?”

    康如林淡淡道:“術門追責,規矩你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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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與其事、未知其情、未受其惠,則禍不及之!

    就這三條,你自己在心裏一條一條的算,若有人三條皆符,自當無事。

    我這裏準備了一張表,惠明石家一脈在籍術士三十八人,另有知緣客一百二十六人。每個人名字後面都有這三個選項,等你來一個一個勾,誰是什麼情況都勾清楚。

    伱記住了,這是我給你的唯一的機會,這張表不要亂填,也不要企圖包庇任何人。”

    說完話,康如林又遞過去一支筆和一個文件夾。他居然先沒問是怎麼回事,只要求石志齋填表。

    石志齋反問道:“剛剛上報過宗法堂,惠明石家一系,在籍修士是三十七人,哪來的三十八名?”

    康如林:“第一個就是我!若說我未與其事、未知其情,你當然心中有數。可是說我未受其惠,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術門追責,講究的是緣法,也就是康如林剛纔說的“與其事、知其情、受其惠”這三條。

    它們不是並列關係,而是遞進關係,“與其事”最嚴重,“知其情”次之,最後才是“受其惠”。

    若既“與其事”又“知其情”,當受同罰。

    還有一種特殊情況,有人“與其事”但不“知其情”。比如李唯憑那樣的,雖然也參與了那晚的事情,但只是來回跑腿,並不確切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種人也會受到處罰,但處罰只與其行止相當。

    很多人的可能是未“與其事”但“知其情”,視同默縱,也會受到追責。

    最特殊的一種情況,既沒有參與相關的事情,也不瞭解內情,卻得到了違禁行爲帶來的好處,那麼也要有相應的處理。

    石志齋看着這份名單問道:“不過是前天夜裏的事,石家損失慘重……不說這些了,此乃咎由自取,但姐夫你有何惠可言?”

    石豪武等人謀算隱蛾未成,不僅送了胡叔略的命,還把一杆地靈旗給弄丟了,什麼好處都沒撈到手,就事論事,談何有人從中受惠?

    何考雖能證明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但石家的內情他不可能清楚,比如石豪武動手之前還給石志齋打過電話,又比如苦茶子就是顧江……

    尚未問訊石豪武等人之前,宗法堂也不會清楚此事都有哪些人參與、還與什麼人有關。所以石志齋拿着這份材料,遲遲落不下筆,企圖試探宗法堂還掌握了哪些情況。

    康如林見狀嘆息道:“志齋,在我問你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要問我嗎?”

    石志齋咬牙道:“我想問宗法堂,私下調查隱蛾身份,違反了哪條門規?”

    這一問好刁鑽,可能是想了好久,才找到這樣一個出乎意料的角度。就連康如林都怔了怔,然後很明確地答道:“迄今而言,不違任何門規!”

    石志齋加了一句:“犯法嗎?”

    康如林:“不犯法。”

    石志齋接着問道:“宗法堂會處罰嗎?”

    康如林:“你不必再問了,這都是一回事。在隱蛾正式迴歸術門之前,宗法堂沒有任何理由處罰這種事。”

    這一問很陰險,而康如林也必須這麼回答。

    隱蛾沒有接受宗法堂的公開邀請,那麼無論是理論還是事實上,他如今都與術門無關。

    有人暗中調查隱蛾的身份,不違反任何一條世俗法律,也不違反任何一條術門門規,不過是犯了某些人的忌諱而已,卻不能作爲處罰誰的依據。

    石志齋低下頭道:“既如此,我沒有什麼可問的了。”

    康如林:“那就論到我來問了!調查隱蛾身份,不違術門規矩,但你們用的手段,術門卻不能容。是誰指使的嚴叢飛,爲何又要殺他滅口?”

    石志齋:“豪武找嚴叢飛辦的這件事,但我不知是誰殺他滅口,還沒來得及細問。”

    他只是推說不知,殺人者是石豪生與胡叔略,但只要有辦法串供,回頭完全可以都推到胡叔略頭上。

    康如林:“何考,這個名字你應該知道吧?嚴叢飛派人接近他,篩查他身邊的可疑對象,有個叫黃泗的人,還有個叫苗芝的人,其親屬都遭遇了意外事故,誰幹的?”

    石志齋:“我不知道。”

    這回他是真不知道,因爲此事是石豪武具體安排的,由顧江派人去幹的。此等細微末節,石豪武並沒有告訴石志齋。

    康如林:“苦茶子是誰?別再說你不知道,請問是不是你那位義子顧江?”

    石志齋答道:“是他。”然後又擡頭道,“豪武確實對我說過,可以想個辦法查出隱蛾的身份,我知情並同意了。但具體的事,得問他們才能清楚,我也是剛從惠明趕來。”

    康如林的神色很複雜,看着石志齋道:“我和野長老就在這裏,你不可能有機會再去安排什麼對策。既然到了這裏,就不會讓你與石家其他人再有私下聯繫。

    至於警方那邊,人遲早會被放出來,你也別再有其他幻想。若我猜的沒錯,宗長老與谷長老恐怕已趕到惠明,就是盯緊他們七個。

    我很清楚,你不想說的話,強問也沒用,但石家的其他人可不是你。宗法堂費的手腳越多,對石家的處罰就會越重。

    你現在唯一能幫石家的,就是讓宗法堂的調查更順利,不要隱瞞任何情況,也不要制製造任何麻煩。

    剛纔說到我自己,你以爲我說的,僅僅是那天夜裏的事嗎?我得傳術法於惠明石氏,又是石門姻親,這麼多年來,若石家作奸犯科謀利,我怎麼可能未受其惠!

    既受其惠,當受其責,我首先就要負責,將石家所有的事都查個水落石出,然後親自做出處罰決定……這也是宗法堂對我的第一項處罰。

    若我有徇私包庇之舉,接下來就是更重的追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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