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章:妙玉吹簫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016更新時間:24/06/29 23:10:47
    當晚又覺無聊。

    實際上賈琮也有目的,準備微服私訪,調查一下情況!

    要是兩眼一抹黑地來,那還玩什麼玩啊。

    ~~~~

    且說清河的運河碼頭,南船北馬,絡繹不絕!

    盛世景象只比揚州差一點,說是盛世。

    內中之人大有旅途奔波之苦,碼頭楊柳岸邊。

    在一羣傍晚入城的旅客之間,一名女子甚是顯眼!

    雪膚長髮,裙帶飄飄,旁若無人似的牽馬而行。

    後面還僱了一個婆子趕馬車。

    車輪印不淺,足見所運之物不輕。

    這名女子的身上,具備了江南女子的綽約曼妙!

    只是臉色一副生人莫近,但即便如此。

    路邊打行挑夫之流,也有摸摸下巴淫’邪地笑着的,又有幾個上來問。

    “道長用不用咱們?價錢好商量?”

    這名女子正是妙玉,也不正眼看人。

    “不用。”

    “道長甭客氣,嘿嘿......”

    一打行的人搓了搓手:“咱們都是穀道熱腸的人,到了廟裏夜深人靜!

    道長和咱們念念經、敲敲木魚。

    讓俺們身登極樂,不要錢也是可以的.......”

    聽他滿口污言穢語。

    妙玉秀眉一皺,極其厭惡地轉身就走。

    可是打行的人一路糾纏,方纔明白一介女子。

    孤身犯險,是何等的艱辛!

    她又沒有什麼勢力關係可言,暗暗叫苦。

    有點懊悔離開賈琮。

    此時已經轉進近城的關廂路途,附近的坐馬車的還有一位頭戴方巾的中年人。

    看着像是個篾片相公,衙門裏混飯吃的幕僚師爺!

    妙玉本想求救,然而那師爺拿起扇子挑簾子看了半晌。

    就放下繼續前行,沒有插手的意思。

    “早知道就和賈琮一路了,就算爲人不檢點、胃口大了些!

    好歹不會對我見死不救.....可我如今不辭而別。

    再去求他,反而拉不下臉了.....昔日陳圓圓也要託庇吳三桂!

    我雖官宦出身,這樣孤身一人。

    孑然一身,終究不是個了局!”

    當看到前面街道人流堵塞,吵吵嚷嚷的!

    打行的人被分散了視線,妙玉終於放下心來。

    此地正處於一個四柱三門的牌坊下面,打行本想渾水摸魚。

    把妙玉拖去祕密地方玩了,哪知清河這裏破天荒的竄出來幾個太監!

    帶頭領着縣衙的差爺們,正和幾個客商大街上說嘴。

    就如攔路搶劫的人一樣。

    見此,打行的人也不敢亂動了。

    “是劉公公的人.......”

    “看要不要我們入夥,這美貌的道士姑娘看着很是可口!

    也不知有沒有啥關係,要是沒關係。

    倒是便宜了咱們.......”

    “沒錯,大夥輪流玩了,還能把她分屍。

    當作鹿肉賣了,豈不是財色兼收?

    而且看她車馬重量,油水也不少。

    嘖嘖,若是官家女,怎會只有一個婆子?”

    妙玉穿的水田衣本就是道士服改編來,又是帶髮修行入佛門。

    常人反而認爲她是道士,不是女尼。

    她想着趁亂走開,奈何滿大街人流堵塞,車馬根本行不了!

    還有她的古董財產和師父靈柩,只得停下來。

    那個中年相公也出車廂,站起來觀看。

    只見前方一個身穿粗布的客商正在哀求。

    “各位官爺行行好,小老兒真是行商的!

    從雲南四川,長江一路下來,荊襄淮揚。

    關口無不交稅,草民有何錯處吶......”

    “不是你交不交稅的事,只知道你自稱檳榔王。

    淮揚富商也這麼叫你.......”

    一個小太監騎馬執鞭,呵斥道。

    “大膽刁民,爾等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竟敢僭越稱王?

    左右拿下了,大功一件!”

    那個檳榔王富商嚇得兩腳哆嗦。

    另一邊的賈琮也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啞然失笑。

    不知道該怎麼說劉知遠了,爲了敲詐。

    竟然說人家檳榔王是僭越!

    那麼混世魔王、呆霸王是不是也該清理?

    什麼世道啊。

    大街兩邊的店鋪二樓,都有人開窗觀望。

    顯然對這個雲南富商,並沒有多少同情,想笑又不敢笑。

    其中一個孩子不解道:“娘,昨兒我和狗蛋玩耍!

    他說他是大西王,我說我是楚霸王......”

    “不許稱王!”

    婦人驚恐地堵女兒住嘴巴。

    幾個說書先生已經打起腹稿;“劉公公到淮揚!

    嚇走雲南檳榔王”的一幕幕劇本。

    不出幾日,就會傳遍江南。

    能從西南一路沿着長江。

    到達東南販賣檳榔又從東南運回絲綢、瓷器。

    兩條路都可以賺差價,發家致富!

    這個檳榔王能夠讓人稱王,肯定十分富裕。

    不然人家劉知遠怎麼偏偏找他麻煩?

    當然。

    古代客商是非常辛苦的一羣人!

    並不一定全部都是爲富不仁的嘴臉。

    如果只是一個縣令欺負他,賈琮說不定就打句招呼。

    讓他隨便交點錢完事,還能拉攏一個富商。

    和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

    但是。

    現在是太監劉知遠在搜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在這個殘酷的現實面前,賈琮就不會貿然出手了。

    然而。

    這個線索對他是很重要的,太監出來,無非是皇帝不信任!

    他該怎麼討好皇帝?

    此事他又該如何處理?

    難道讓人說一句:“劉公公到淮揚。

    賈御史隔岸觀,嚇走雲南檳榔王”?

    一連串計策在賈狀元的腦海飛快閃逝。

    他摸摸下巴思索。

    這時檳榔王已經被太監下令叫衙門的人捉走了。

    其他交錢的富商一鬨而散。

    接着。

    大街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路邊攤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消失。

    人人奔跑,好像放電影一般。

    砰砰砰!

    兩邊的二樓都關門關窗!

    清河民戶頓時足不出戶,談劉色變。

    於是留下的便只有賈琮、書生、妙玉三撥人。

    那些太監又繼續到下一站巧取豪奪了。

    賈琮無語地看着。

    鐵牛請示道:“要不要我帶幾個人去查探?”

    賈琮點點頭,看着鐵牛的背影,他感覺鐵牛在家辦事還行!

    外面出來就有點勉強,這種事應該不用請示他。

    看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畢竟跟了這麼多年的人。

    他要的是即使他不在,也能把事辦好的人!

    看來他還是缺幾個人手。

    不過賈琮也能理解,賈府的奴才安樂慣了。

    大場面上有所欠缺。

    “蘭陵老弟.......”

    原來那書生就是林如海的曾經幕僚管潮升。

    認了他幾秒,過來抱拳打招呼。

    賈琮也看了幾秒,笑道:“蘇州一別,又見到管兄了!

    你不在沈老師府上做客了?

    那邊安好?到哪去?”

    “沈府臺一切安好,與松江府有些不快,不足爲道。”

    管潮升自然道:“管某是來投奔御史大人的。

    不知要不要?”

    “正好,待會我做東請先生。”

    賈琮眉頭一揚,回想起當初下揚州。

    有這一個紹興師爺是不錯的,就不知他要價多少?

    待會慢慢談。

    他早看見了妙玉,此時也招呼道。

    “原來你轉水路比我還慢,一起走?”

    妙玉倒覺得意外,她已經很無禮了。

    不自覺地低下頭,賈琮這一句就把打行的人嚇跑了!

    他儀仗隨從不少,個個人高馬大,一看就不是可以欺負的人。

    妙玉咬咬脣,一言不發地點頭答應了。

    說來也簡單,與其被打行輪流侮辱。

    倒不如便宜賈琮了好,不是嗎?

    而且。

    賈琮就像一個秒殺了奧斯卡影帝的一絲不苟的演員!

    高雅他會,低俗他也會。

    ——————

    龍王廟裏。

    話說江南江北這裏潮漲潮落是正常現象!

    古代人們迷信,紛紛興建龍王廟、蛇王廟。

    乾德十四年又洪水不斷,此地便香火旺盛,廟門不衰。

    妙玉與管潮升清洗過。

    賈琮叫人擺上米粥魚肉來,燈下長談。

    不多時。

    鐵牛來回:“那個檳榔王被提到清河縣衙!

    劉公公的人按上了他一個僭越稱王之名。

    縣令不敢審,說是要交給淮安府。”

    “估計淮安府也不敢審,又要交給江蘇提刑按察使司。

    這個也審不下來,難道要交給京城三法司?

    這樣拖下來,豈不是讓全天下都笑掉大牙?”

    管潮升敏銳地問道:“檳榔王是滇商還是晉商?”

    “是晉商,他家的人都送了好些銀子,保不出來。”

    賈琮皺眉想了想,清河縣令不敢審,這是很正常的!

    因爲這擺明就是;“道路以目”。

    但凡愛惜羽毛的,哪會這樣做?

    但又不好得罪劉知遠。

    所以又使出了官場第一法寶“太極手”、“託”字訣。

    “怪不得這麼富,原來是晉商......”

    賈琮道:“此事我責無旁貸,劉知遠的藉口無非是水患了!

    收來治河,皇帝肯定答應。

    但是如果超出了商民的忍耐極限。

    這個黑鍋,又會推到我頭上。”

    管潮生在思索。

    妙玉靜靜喝粥,忍不住插話:“你出面不就解決了?

    那劉公公和你有交情。

    真是想不到,聽你們這樣說。

    一個檳榔王就把江蘇官場的水攪渾了。”

    “但是治標不治本。”

    管潮升看了眼這帶髮修行的女子,說出了賈琮想說的話!

    出點子與賈琮耳語一番,賈琮想會兒便點頭。

    管潮升看看妙玉,推辭勞累,繼而告退下去!

    如此一來。

    倒讓妙玉有些慌亂,想想還沒給賈琮賠罪。

    飯後以茶水漱口。

    從行裝取出一杆蕭、一本古書《飛仙記》。

    也不好開口賠罪,便說道:“我給大人吹一曲。”

    “你還會吹簫?好。”

    賈琮眉頭微挑,笑了笑。

    一邊吃着一碟花生米,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妙玉不擦胭脂的脣!

    他就喜歡這種天然的美,這樣好的脣。

    不吹簫不是可惜了嘛?

    暴殄天物啊!

    他耳畔聽着曲子,心裏卻想着。

    這樣一個一塵不染的江南天然美人。

    給自己吹簫又會是一番什麼滋味?

    等吹完了,一曲作罷!

    妙玉捧起《飛仙記》觀看,賈琮起初還不注意這本書!

    因爲他根本沒有聽說過什麼《飛仙記》。

    怎麼不是《凡人修仙傳》呢?

    但不經意看到這本書的字跡、紙張年份貌似古老。

    不由好奇問道:“這是什麼書?”

    “張天師的,記錄了老子和他自己成仙的書。

    是我年幼的時候,家父從蜀中客商手中,高價購得!”

    “是原版?”

    賈琮心裏頓時熱切,根據戴權、劉知遠、賈元春的書信。

    賈琮知道乾德皇帝現在十分希望長生.......

    據說秦王就是這樣討好他,想想不對。

    張天師有這麼一本書嗎?

    也許是時空不同了,傳說張道陵飛昇成仙了。

    和西出函谷關的老子作伴去了。

    妙玉肯定點頭道:“是張道陵的原本。

    不過我不大相信成仙的事,只是喜歡這些字句。”

    “能賣給我嗎?”

    賈琮相信妙玉不會撒謊,因爲她不屑這麼做。

    妙玉的茶杯件件都是古董寶貝,來歷不凡!

    可想而知她小時候的家庭很富裕,也喜歡珍藏。

    有張天師的書,也不稀奇。

    就因爲妙玉的茶杯,還引發過沈從文和周汝昌的筆戰。

    一個文學大師兼歷史考證家、一個紅學考證派泰斗。

    爲這點事,就公然開撕了。

    不等妙玉回答,隔壁又傳來牙婆的聲音。

    似乎是來說媒的。

    隔壁牙婆的聲音,時而大,時而小!

    此刻又小了下來,住在龍王廟的不止他們一撥人。

    聽了幾句噪音。

    賈琮面上不在意的樣子,心思又迴轉到妙玉的《飛仙記》上來。

    相比調笑江南美女的一時之趣。

    在得知了是張道陵原稿的可能性很大之後!

    賈琮就更重視這本書的價值了,遠遠要超過妙玉本身。

    但他畢竟心機深沉之人,那種急切之色,沒多久就淡下來。

    “若是你心愛之物,割捨不出來也無所謂。

    我只是玩笑之語。”

    “你喜歡的話,那就當是提前送三節兩壽了。”

    妙玉不忘譏諷,當時官場送禮講究三節兩壽。

    就是春節、端午節、中秋節、官員生日、官員夫人生日!

    是一種默認的潛規則,時人稱爲陋規。

    看來妙玉對他的索賄,意見很大的。

    賈琮眉頭輕皺,想了想還是解釋道。

    “坐在我這個位子,冰敬炭敬別敬是不得不收的。

    淮安水患,戶部撥銀,層層剋扣不用說!

    一旦堤壩不穩固,修河不成功。

    我得提人頭進京,一死以謝天下。

    而且,冤大頭也是老百姓。”

    “如果我說是給河道捐款,你知道那些鐵公雞會給我幾個銅板?”

    賈琮一指銀箱,一本正經地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