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章:羞辱王熙鳳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562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往常用的最順手的人,不是來旺夫婦。

    不是林之孝家的,也不是柱兒那些小廝!

    而是平兒。

    平兒智商情商都高,着實幫她分擔了不少事!

    可如今這光景,唯有依靠自己了。

    驚慌過後。

    王熙鳳迅速冷靜下來。

    腦海裏有又運轉起來那種不算計死賈璉小妾不罷休的計謀。

    王仁是她親哥哥,這種喪盡天良、毫無人倫的事情!

    她也不是沒遇到過,賈瑞不就這樣。

    當初賈珍覬覦兒媳,她也有所察覺。

    但是她沒有懷疑過王仁,究其原因,是分別了多年!

    哥哥王仁常在金陵老家那邊,縱使見面。

    也是好長時間一次,不知他早已不是兒時的哥哥。

    這半輩子即使視平兒爲親信,亦是私下每有防範。

    關係微妙,更遑論他人?

    因此王熙鳳也懷疑這個金貴不盡不實,半靠在軟榻的身子挺起來。

    “你是聽錯了?還是拿花言巧語來哄我?

    我問你,哥哥一早走的是陸路、水路?”

    梳着三丫髻的金貴,儘管私底下也和丫頭們議論過。

    他們家這位嫁入賈家的千金小姐,居然害死了夫家的妾和子。

    如何不堪之類的,但是回來了,小姐也是主子!

    又賞了她一兩銀子打聽事情,那可是準姨娘一個月的月薪。

    便硬着頭皮做了,急忙辯解道。

    “是陸路,咱們王家二老爺任官的時候。

    家下無論哪個爺,都能用驛站的勘合........”

    金貴的聲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天時間的驛站陸路,七十裏到良鄉縣固節驛!

    六十裏到涿州涿鹿驛,六十裏再到汾城縣汾水驛.......

    一個白天,快馬加鞭也過不了涿州。

    去南京、浙江、福建的驛路只有這一條。”

    “小姐不知,咱家大爺是個手裏沒錢的。

    往前聽說薛家的薛大爺也是這般。

    算起來咱家大爺可也不是,酒樓、賭坊!

    成日家的逛。

    而驛站不用自己出錢,大爺必走這條路。”

    “再說咱們現下的家裏,雖說二老爺歿了。

    到底樹大根深,人情關係卻有一些。

    驛站的勘合,家裏還有。

    早幾年王家管着粵、閩、滇、浙四省的外國人船隻!

    人家都說‘東海缺少白玉牀,龍王請來金陵王’。

    那時的船隻是多的,可如今.......”

    金貴滔滔不絕的一番話下來,果見王熙鳳的擔憂之色越來越重。

    但每每金貴說起王家曾經的輝煌,王熙鳳便覺得神氣,挺直腰桿!

    昔年李嬤嬤誇讚江南甄家如何有錢。

    王熙鳳就不服氣地插嘴孃家多麼輝煌。

    她每每爲自己是王家千金而自傲。

    恍惚過來。

    不管家並流產一子之後,病況其實起色不少。

    王熙鳳急促道:“驛站是兵部管着也不需要大官,一個兵部小吏發令!

    就能把他們截住.......畢竟不是官員。

    使用驛站勘合,是有藉口的.......

    你知道咱們王家哪兒有關係?”

    官員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使用驛站勘合。

    享受公費旅遊、公費吃喝,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了!

    而這方面最有權力的就是兵部的小吏。

    堂堂首輔張居正都感嘆“一個兵部小吏。

    就能把持比自己大很多級的武官的晉級”。

    並且對此也只能默認!

    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這個.......”

    金貴眼神閃爍道:“求家裏人出面是不行的。

    小姐何不寫信給那邊的璉二爺?

    那也是他的骨肉。”

    “哼!”

    王熙鳳冷笑:“我求誰也不會求他!”

    見慣了豪門大族的許多齷齪事,金貴對此倒不覺得驚奇。

    一是;王熙鳳有錢賞她。

    二是;她也覺得巧姐過於可憐。

    那樣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竟然橫遭不測。

    叫哥哥最先帶走巧姐。

    一方面是王仁熱心來求,另一方面王熙鳳也希望讓巧姐先走。

    自己後腳跟上,賈璉說不定就托住了。

    那時神態恍惚之下,怎會料到這般狀況。

    “小姐,我倒聽太太們談過一些.......”

    金貴出主意道:“京師四九城,城裏城外,都有官兵守護巡邏。

    城裏是五城兵馬司,城外有城防巡捕和汛營。

    這兒有三條路,第一北城指揮使孫紹祖早題了兵部候補。

    雖是賈府門生,和咱們家也走動過。

    他能候補,兵部那兒一定有關係。

    可以託他說話,送些銀子.......”

    “第二,那九門提督說不定也會見,可以走走。

    第三,就等直接送禮給兵部的人,不過。

    想來若不是官員奏摺、皇帝指令、辦公文書。

    很難六百裏加急.......”

    “你說得對!”

    王熙鳳頓時理清了思路:“有錢能使鬼推磨,多送些錢!

    憑他幾個小官,也會拿錢辦事的!

    便是錢不夠,我就把服飾典當了。

    你去備轎,今晚我親自去求!”

    王熙鳳的服飾如果完全賣了,幾千兩都是小數目。

    隨便舉一例。

    比如她的銀鼠皮裙,銀鼠只有東北才有!

    而且銀鼠非常小,用銀鼠白毛做出來的皮裙。

    可想而知多值錢了。

    其他不勝枚舉,樣樣不凡。

    當然前提是她肯捨得,放下豪門貴族的傲氣。

    以及那種奢侈的面子。

    要知道一千兩,差不多今天的六十多萬。

    ........

    從吏部文選司簽名畫押回來,戶部尚書畢忠白天下班。

    嘮叨賈琮一定要好好照看他故鄉開封的情況!

    賈琮連連點頭,又到都察院經歷司領取文書印信。

    陳東生在公堂等他,賈琮進去時,只有他一人。

    “爲官近一年,有何感慨?”

    賈琮苦笑道:“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陳東生笑了笑,囑咐他御史的辦公經驗,大體來說。

    巡按御史的職責有六個方面。

    一是;考察官吏。

    二是;吊刷案卷。

    三是;審錄罪囚。

    四是;巡視倉庫查算錢糧。

    五是;查勘農田水利。

    六是;考察民情禮教以正風俗、振綱紀。

    當然具體的實施更繁瑣,需要他慢慢積累經驗。

    這些事情記錄,都要交給都察院考覈。

    一般來說。

    都察院考覈幾乎沒有不過的,明朝幾代都是如此!

    因爲御史是對皇帝負責,都察院六個堂上官。

    僅僅是文書辦公。

    出來看看規定的行程路線,第一站正是江蘇。

    而且只能走陸路,他得向太僕寺要馬。

    有這便利,不要白不要,四處跑了一圈!

    正走向太僕寺衙門夾道。

    一個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來。

    “賈侍讀,皇上準了貴妃的請求。

    還請到鳳藻宮聽候懿旨!”

    “元春?”

    ~~~~~

    大楚的後宮宮殿,分爲東西六宮。

    鳳藻宮屬於西六宮,一般情況,除了太監皇帝。

    其他一切男性不得入內的,但也有特殊情況!

    皇帝批准了,也能進來拜見。

    但這種拜見仍舊規矩森嚴,賈琮一出大明宮西門。

    內務府的太監便前後左右圍住,名爲引薦。

    實則像看護囚犯一樣。

    爲首的便是六宮都太監夏守忠,賈琮不多說話。

    一路轉到鳳藻宮正殿臺階下,宮女紛紛退避!

    賈琮跪候,等裏面的宮女出來傳旨了。

    他才進入大殿裏面,微微擡頭一看,卻隔着一道簾子。

    “請近前來。”

    一道聲音不急不緩,卻無人打簾子。

    裏面似乎商議一陣,才有宮女打起簾子。

    賈元春喊了平身,賈琮才闊步上前。

    略微打量殿內陳設,皆雅緻華麗!

    元春說了坐。

    賈琮坐下,才看到抱琴在她身後!

    另有兩個女官,似乎是監視的。

    賈元春約莫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紀。

    端莊華貴、雪膚麗顏,不見多少老態!

    但和薛寶釵的端莊大方不同!

    賈元春多了幾分雍容大氣。

    賈元春打量這身穿白鷳官服的堂弟幾眼。

    低嘆一聲,面色很是複雜。

    “得聞琮弟高升,亦是一家子骨肉。

    昨兒我便上表求陛下開恩,得見一面。

    陛下今兒又穿了袞服冕旒!

    攜皇后娘娘祭祀社稷壇與太廟,佈告天下。”

    “昔年我奉旨回家省親,亦不曾見得琮弟。

    恰逢你南下,只記得兒時你尚在襁褓之中!

    不想一晃眼,卻同樣與大姐姐一般,蒙受國恩。

    如今也是成家立業、功名顯達之人。

    愈發出落得一表人才,家下何其幸甚。”

    賈元春語氣中帶有幾絲苦嘆和無奈。

    爲什麼就不是她的親弟弟寶玉呢?

    “近來母親亦不得進宮,家下安好?”

    賈元春微笑,顧盼生姿。

    “你不必生分似的,皇親國戚儘可自然對答。”

    王夫人也是歲數不小的人,近來染病,怕也熬不過幾年了!

    賈琮卻斟酌着回答:“一切安好,大姐姐無需憂心。”

    “如此便好.......”

    賈元春欲言又止,瞧瞧左右女官,似有口難言。

    賈琮也風聞到乾德皇帝以前專寵淑妃!

    從而導致有御史上書皇帝應該雨露均沾。

    但凡出現專寵,後宮爭風吃醋、刀光劍影總免不了的。

    賈元春回家省親也哭訴宮裏是;“不得見人的地方”。

    莫非見到的都不是人?

    此情此景,聽到一女官咳嗽!

    他們堂姐弟更無法說什麼實際的話了。

    皇家規矩也是苛刻森嚴,唯有窗外鸚鵡上下跳躍,無話不說!

    真是:“含情慾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而且薛蟠一事,必然連累元春

    康妃定然與她不和睦,專寵的淑妃要小小整她幾下!

    想必也不難,這一切華貴裝飾外表的宮殿。

    未必表裏如一。

    賈琮想他能做的,也只有暗暗交通內務府太監。

    出些點子罷了。

    “能見骨肉親人一面,我已無有不滿。

    甚是欣慰.......”

    賈元春略微失神,斷斷續續道:“何況你功名顯達,日後容請多多維護宗族。

    代我向父母問安,抱琴,拿兩柄玉如意賞琮弟。”

    “娘娘放心。”

    賈琮語氣有力地回答了。

    元春不過是一顆棋子、一個可憐人罷了!

    若是他功績顯著並能討好聖心,或許也能使她一生平安。

    紅樓八十回之後。

    賈元春的悲劇究竟怎樣造成。

    他也一無所知,只能慢慢來了。

    接了兩個盒子。

    賈琮覺得重量不小,恐怕不止是玉如意。

    夏守忠一直“送”他到大明宮西門。

    賈琮便趁機摸了五百兩銀票,目不斜視地笑着遞過去。

    夏守忠乾咳一聲,亦是不動聲色地收進袖子,微笑道。

    “咱家就不多送了,恭賀賈修撰代天子巡視三省。”

    他們走了。

    賈琮鬆一口氣,正要走去左安門的路。

    卻又見到鴻臚寺卿帶了一隊樂隊,鼓樂過來。

    就在門前吩咐人捧上一碟菜、一杯酒。

    鴻臚寺卿杜康從容道:“賈侍讀,這是陛下賞的......”

    賈琮跪謝了,起來便面色一變!

    雙手激動地顫抖,連酒杯也幾乎捧不住。

    在他們注視下,他一飲而盡,又象徵性地吃了兩口菜。

    按慣例。

    皇家賜食,是不能吃完的。

    “微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隆恩!”

    賈琮感恩戴德,強行擠出了幾滴淚水。

    在鼓樂聲中,再次對着北方下拜。

    樂聲停止!

    杜康面色動容,心道:“賈修撰果然是國之忠臣良將!

    直名震天下,名不虛傳.......”

    昔年大學士、五省督師楊嗣昌也是這種境遇。

    皇帝賜食,鴻臚寺鼓樂!

    而今侍讀學士、巡按御史賈琮也“感動”得稀里嘩啦。

    一邊搖拜,一邊灑淚而別。

    ——————

    “唉.......”

    孫紹祖摸摸下巴,眼神的驚豔一閃而逝。

    “奶奶好氣魄,要說本官的機遇。

    與賈家、王家是分不開的!

    飲水思源嘛.......只是.......”

    王熙鳳連夜登門,這份氣魄也讓金貴驚了一下!

    不過王熙鳳少女時期,就和親戚的表哥表弟打打鬧鬧。

    在賈家管家的時候,也接觸不少男人。

    賈璉還爲此說過,倒是不奇怪了。

    王熙鳳也不是輕易肯信別人的人。

    事涉女兒,她便親自來了。

    聽說有門路,本來正歡喜!

    王熙鳳此時聞言一愣,客廳裏的孫紹祖挪挪油肚。

    雙眼一眨不眨在她的胸口、腰肢巡視,心醉神迷。

    “只是麼........本官一個世襲指揮,能得到實缺!

    走的卻是賈雨村的門路,與貴家的干係也不算大.......

    再者一千兩銀子,根本不夠打點吶!

    還有。

    本官這幾月一直遭受鬼魅邪穢的煩擾。

    害了大病,不好出門.......”

    “奶奶看看今夜良辰美景,才子佳人。

    不如先陪本官小酌一杯、通宵一夜再說?”

    孫紹祖眼神中的那種渴望,比起賈瑞都更顯眼幾分。

    “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

    王熙鳳緊咬紅脣,內心又屈辱又怨毒!

    她堂堂王家千金,怎麼能和這樣粗魯臭漢的人睡覺!

    但表面還是和顏悅色地退出。

    金貴暗暗咋舌,這都是什麼人啊。

    “可惜了.......”

    孫紹祖頗爲遺憾,王家畢竟還存在。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也不敢強留。

    出指揮使衙門。

    上馬車,在北城衚衕行駛!

    王熙鳳雖一言不發,心裏面卻快要氣死了。

    行了一段,車廂一晃,似乎撞到什麼。

    王熙鳳勃然大怒地走出來,卻見騎馬的三個人!

    藉着月色,當先一個。

    不是賈琮又是誰?

    “趕車不帶眼睛嗎?不會看路嗎?

    撞到我家爺的馬了!要賠!”

    鐵牛揚鞭走馬過來,一副豪奴模樣。

    賈琮忙活一天,又給戴權送了禮,也是天晚了。

    來北城是親自挑點東西回去,這時一看。

    喲,這不是璉二嫂子嗎?

    “哎呀!幸會幸會!嫂子這是往哪兒去?”

    賈琮故作一副小人得志般似的騎馬近前,賤笑道。

    “天黑路滑、更深露重,嫂子這樣的嬌貴身子。

    得擔心了,要不要讓小弟送你一程呀?”

    “你.......”

    王熙鳳此時已經氣得不能再氣了!

    今夜居然連連遭受羞辱!

    瞧瞧賈琮依舊春風得意,現又聽他這樣譏諷。

    王熙鳳飽滿的食堂上下起伏,彷彿受到一萬點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