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章:當堂對質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5643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這豈不又是一個賈司馬了?”
乾德皇帝也從賈琮上書,知道他也是一個會辦事的!
大楚這家公司,他是老闆,當然需要辦事的員工。
此時乾德皇帝有些舉棋不定了:“董安摑如何?”
“……”
黃淮沉吟,他本來想說:“不黨同鄉”,因爲董安摑是浙江人。
但是不入任何一個文社,這四個字可謂大實話!
然而,實話未必有用處。
黃淮瞬間改口:“微臣有罪,趙北斗可用。”
乾德皇帝盯了他半晌,黃淮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
由於他引薦董安摑,董安摑被連累到廷對!
黃淮便聰明地引咎自責,再說趙北斗。
趙北斗是董安摑、龔鼎祠的老師!
算是重新推薦,彌補過錯。
這裏面又有一層時機的變化......豫王巡視河南。
賈琮的工部水泥、治河策劃已經有了點成效!
豫王也聰明地每每上奏摺,說思念父皇。
隱晦傾訴在中原的狀況之苦。
天子也是人,爲儘快運轉大運河這條南北經濟命脈。
連連下旨鼓勵豫王,對此賈琮是功不可沒的。
距離他較遠座位的汪應沅,這個時候沒有人看到!
他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袖子裏面的一封匿名信。
與此同時。
張分易聽出黃淮的話了,頗爲不滿。
向丌詩軒使了個眼色。
“賈修撰不僅有結黨之嫌,且結交近侍與司禮監.......
當時衆目睽睽,滿城皆知賈修撰入了戴公公文會!”
丌詩軒信心滿滿,有張閣老支持,他底氣更足了。
戴權心裏大恨。
楊川卻是想笑,來了!
這個草包果然來了。
乾德皇帝面無表情:“賈琮你如實說來!”
“皇上,微臣聽聞丌編修說方無悔有冤情!
而今硃卷在禮部,是否能調閱?”
賈琮腦海靈光一閃。
戴權面色一急,黃淮道:“與上榜硃卷不同。
落卷的在庫存,尚未找來。”
還有時間,戴權尋思。
“陛下,當今詩社文會遍佈南北。
微臣之蘭陵盟,盟規明確,盡己所能。
爲生民,爲功業。
爲生民則使流民安定,可做捐資之事。
爲功業則提攜教導後輩,以助國家元氣。
倘使微臣結黨,那江左盟如何說來?”
賈琮不聲不響地給了丌詩軒致命一擊。
丌詩軒還在發愣,不知如何應答!
乾德帝業已聽明,如果賈斯文的“黨護”成立!
那麼。
丌詩軒也是在“黨護”方無悔。
殿試上榜與否,可是皇帝親自做決定的。
“結交近侍,微臣更不敢擔負,本朝的慣例!
內官(太監)出宮也與祖制不合。
然一事若成慣例《易經》有云,窮則通、通則變、變則久。
戴公公與微臣禮節宴會往來,誠如世交走動。
若僅此便是結黨,那今春上元,賈給事、丌編修便居家寸步不離?
不拜同僚了麼?”
賈琮看似平平無奇的三次反擊,卻直擊要害!
丌詩軒臉色變換,不知如何應答。
乾德皇帝卻是不信戴權會矇蔽他的!
眼見丌詩軒舉止無措,心下就對他不快。
賈琮看似平平無奇的幾次回答,卻慢慢挽回了劣勢。
這個翰林編修丌詩軒,不過是張分宜的一杆槍而已!
眼見無效。
張分易立馬丟棄:“丌編修對答不周,乃虛擬風聞之詞。
陛下龍體爲重、主憂臣辱,還請陛下回暖閣歇息。”
“嗯。”
乾德皇帝微微點頭,他脖頸已經出汗了。
隨堂太監喊了起駕!
乾德皇帝回大明宮西暖閣歇息,羣臣回各自值房歇息。
廷對還沒有完。
但是除了兩位輔臣,沒人知道黃淮那短小精悍的兩句話。
在場也沒人知道,回暖閣之後,戴權會做什麼動作!
畢竟在宮裏面,太監先天佔有優勢。
丌詩軒很耿直,這種耿直今人難以理解。
就比如大明的皇帝講官文震孟,公共場合就對太監鄙夷。
結果成了大明在位最短的輔臣,文震孟可是皇帝講官呢!
卻也不是太監的對手。
以現代人來看。
他們就像蠢貨一樣,不知道變通。
然而現實就有這種人。
這一局賈琮已經小勝了!
但是賈斯文並不知黃淮那番話的作用。
還以爲待會賈琮必敗無疑。
汪應沅也隱藏了手段。
九卿各懷心思,接下來的場面,似乎更會激烈。
但是比這更激烈的。
同一時間賈璉、王熙鳳夫妻倆的開撕,也不亞於這場步步驚心的廷對。
日過中天。
仁華殿的影子漸漸向東斜,越來越長!
殿前丹陛左右的石雕仙鶴、日晷等的影子也拉得細長。
丹陛下面的人影在移動,沒人顯得慌亂。
落後於衆人之中的賈琮摸摸脊背,發現內裏的中衣早溼了一半。
他呼出一口濁氣,看來他還缺少磨練。
賈斯文、丌詩軒冷冷瞅他一眼。
既不招呼作揖,也沒好臉色談話。
冷哼一聲地與他擦肩而過。
六部與大理寺、都察院、通政司的堂官,並稱九卿!
因古人崇古。
吏部尚書稱冢宰、戶部尚書稱司徒、兵部尚書稱司馬(或者本兵)。
刑部尚書稱司寇、工部尚書稱司空、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稱總憲。
此刻的大司馬、本兵賈雨村也對賈琮視而不見!
按理賈雨村由林如海寫推薦信、賈政做中介、王子騰保本。
他應該與四大家族之中的賈琮親近才是。
再不濟也問候一聲。
然而。
賈雨村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正與其他的部長談論而出。
賈雨村直鼻權腮、身材雄偉,大有曹操之象。
輔臣汪應沅爲着避嫌,僅僅是一個微笑而過。
九卿之中率先對賈琮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畢忠。
那個山子野也想來的,猶豫一會兒又走上回衙門的路,孤身一人!
光景與賈琮一般可憐慘淡,這個大司空是工匠出身的。
大家都不和他交談、並肩,彷彿那樣很掉價似的。
“賈修撰還回翰林院嗎?不如到殿外的朝房等候。”
畢仲邀請道:“十三個入選人員,都在那兒也好做個伴。”
不動聲色地便緩解了賈琮的尷尬,回翰林院那裏。
要面對剛纔爭鋒相對,明爭暗鬥的兩個人!
賈琮瞧瞧殿前東側的一排房屋,沉吟道。
“也好,多謝大司徒盛情。”
賈琮退後一步,讓他先行,畢仲邊走邊道。
“是我該替家鄉人感念於你,中原遭受偌大水患!
本官若不出力,這輩子都無顏回家。”
“可這樣.......真的誤事啊!”
“老夫想,有戴公公相助,不會有大礙。
近有自詡清流正直的人,不畏權奸。
權和奸,又豈是一個字能說清的,南方人多有輿論!
我們中原的楚人、洛人,包括齊、晉。
倒不全是如此,能堅守本心便好。”
又有幾人能永遠堅守本心的。
但凡懷有大志的人,入了科場也漸漸變了味道!
賈琮暗自搖搖頭,進入東側的朝房木屋。
那十幾個人有的閉目養神,有的看着他竊竊私語。
名爲朝房。
實則這排房屋是進內閣回事的官員,等候用的!
門外有警示牌。
屋內陳設一律簡陋,僅僅是桌子、板凳、茶杯而已。
董安摑也避嫌地和賈琮分開。
一下子賈琮好像就是一個瘟神一般!
人見人避!
唯獨龔鼎祠有風範,回頭對倒茶的書吏道。
“賈修撰廷對半天,且是少年新進。
怎麼不給他倒?”
“人走茶涼,龔編修沒聽說過麼?”
那內閣書吏提茶壺出門走了,能聽見抱怨聲。
“要喝自己去倒!”
眼下連一個書吏都以爲自己沒救了麼?
賈琮心裏冷哼一聲,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早晚有你們巴結我的時候。
“無需介懷,一個胥吏而已。”
龔鼎祠親自起身給賈琮倒了一杯,這茶是充門面、裝樣子的。
賈琮接過喝了兩口,品鑑出來並非什麼名茶!
不過市面上一兩銀子八十斤的普通茶葉。
他笑笑,沒說什麼。
“賈司馬不爲你力爭一句?”
龔鼎祠也在會推名單之中,包括戴鳳祥也是。
戴鳳祥想了想,並未過來,獨自在角落坐着!
基本上九卿都認爲這些少年希望不大。
“要說這幾年升官最快,非賈司馬湖州莫屬。
且是從外任選拔上來的,頗受重用。”
龔鼎祠道:“加把勁。”
“我盡力而爲。”
賈琮低聲道:“這個當口,誰又能說得清!
明哲保身總是對的,換做你我。
此時還會站出來爲金陵四家搖旗吶喊嗎?
他巴不得撇清關係,不受牽累。”
“幾年前賈雨村外任的時候,爲了討好金陵四家。
不惜亂判人命案子,當年爲了我父親也巧取豪奪別人的古玩扇子!
可是從去年開始,過年過節就不見拜帖了。
爲人奸滑如此。”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龔鼎祠咂咂嘴:“目今廷對一事,已經掀起軒然大波。
人人都說你危矣,是福也是禍!
這個時候,才能明辨真正的朋敵。”
~~~~~
“皇上吃過了?歇下了嗎?”
司禮監值房,戴權稍顯急躁。
“御膳房送的飯菜,才動了兩口。
主子爺愈發疲累,就睡着了。
兒子也不敢進去回話,只叫當值的奴才守着。”
劉知遠站立,從袖中取出一份卷宗。
“兒子聯絡了禮部的人,已經取來丙子科殿試的方無悔的卷宗。”
“辦得好。”
戴權冷笑着坐下,接過來揉成一團。
看也不看便撕碎了,丟進紙簍裏面,背過手道。
“主上沒那個閒心與時間去看的,三法司都有咱們的人!
到時候叫大理寺卿保賈琮,咱家到皇上跟前一哭。
這些軟骨頭的王八蛋,敢譏諷咱家。
誰都別想討了好去!”
——————
“兩位太太,我不出門辦事久了。
這個胡郎中並不認識,我一個婦道人家。
哪裏知道這些人?”
王熙鳳一連否認,卻有一絲急色。
捏住手帕的兩隻手,越來越緊。
平兒摸了摸紅腫的左臉頰,出去打起了簾子!
方便主子們看到跪下來的胡庸醫。
這個胡庸醫約莫四十左右,細小的眼睛!
雙手向後被綁起來,興兒、昭兒按住他跪下。
胡庸醫奄奄一息,鬍子乾燥。
似乎幾天沒吃飯睡覺似的,歪着帽子。
賈璉來到門檻邊,加大聲音,一腳把胡庸醫踢倒。
“說!誰指使你的?!”
“是貴府上一個叫慶兒的。”
胡庸醫心知必死無疑,只求一個痛快。
不想到衙門受刑。
“太太.......”
王熙鳳臉色一變,才要出口。
便被賈璉打斷:“帶慶兒!”
小廝慶兒磕頭如搗蒜,避開王熙鳳殺人般的眼神。
“方子在胡郎中手上是......是璉二奶奶吩咐小的.......
平日是善姐伺候豔紅姨奶奶,她知道得多........”
“帶善姐!”
賈璉惡狠狠之中,又有一絲得意,看了眼面色泛白的妻子。
不管秋桐、豔紅,玩過之後,他並不留多少情!
包括多姑娘、鮑二家的也差不多。
但是他爲人還有底線,當初也不想鮑二家的去死。
無奈鮑二家的害怕王熙鳳,上吊死了。
死後王熙鳳色厲內荏,賈璉還給了錢了事。
然而到這一步。
其一他和正妻再無感情可言,其二豔紅懷的是男胎!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哥兒,卻被王熙鳳算計掉!
這是他最恨的。
古時的宗族大忌,就是一切爲繁衍子嗣考慮。
妨礙宗族子嗣的罪名一旦落實,休掉她也就名正言順。
那善姐是王熙鳳安插在豔紅身邊伺候的丫頭。
秋桐因爲仗着自己是大老爺賞賜的,不是一般家生丫頭可比!
平日裏就目中無人,比較囂張!
豔紅卻寡言少語一些,王熙鳳更容易整治她。
“饒命!璉二爺饒命,饒了奴才吧.......”
善姐不過是十幾的丫頭,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大哭大喊地求饒,跪在裏間的門外邊。
邢夫人、王夫人俱看着不說話。
王熙鳳的丹鳳三角眼怒目圓睜,一眨不眨的眼皮撐開。
一動不動的瞳孔似乎要凸出來一樣,陰狠毒辣地盯着善姐。
她還是預料得遲了一步。
沒想到賈璉爲此不遺餘力,徹底的撕破臉皮。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她往日的威風手段!
一般下人,都恐懼她的。
果不其然,善姐看到她這樣的眼神。
以爲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
說呢,王熙鳳不會讓她好過。
不說呢,璉二爺又逼她,同樣不會好過。
“哇.......”
善姐嚎啕大哭。
“好好回話!”
賈璉淡淡道:“你說了實話,我還能保你一命!
你到底不是主兇,不然就把你賣到北清河廠的土娼集中地。
日日夜夜不得安生!你可想仔細了!”
“說,我說.......”
善姐熱淚滾滾,小臉煞白:“是璉二奶奶吩咐我這麼做的。
不給頭油、不給胭脂,綾羅綢緞要挑舊年剩下的!
飯菜也是剩下的,璉二奶奶又對姨奶奶說。
下人怎樣看人下菜碟。
以此讓姨奶奶認爲她是個好的.......”
兩位太太的面色已經越來越吃驚了!
儘管丈夫的小妾,她們心裏同樣不舒服。
但是爲了穩固地位,趙姨娘生賈環。
王夫人也沒怎樣,讓趙姨娘噁心死也沒有。
反倒是縱容趙姨娘噁心她。
邢夫人更不必說,賈赦要娶十個百個。
她都會答應。
兩位太太看王熙鳳的眼神,已經變了!
這樣的女人,宗族如何能容得下!
王熙鳳身子顫抖,爲着急忙開脫。
柱兒也跪着辯解:“說屬兔的衝了姨奶奶,也是璉奶奶吩咐小的們!
這樣叫算命先生卜卦的,好讓璉二爺不待見另一個姨奶奶.......
璉奶奶還連夜吩咐小的們,追到胡郎中。
把他殺了,毀屍滅跡,要做得乾淨........
小的們雖奉命不敢違抗,到底也是一條人命。
更不敢莽撞做了,只是拖拖延延.....又遇到興兒他們。
回來時又被他們帶人截住了,句句是實.......”
胡郎中嘴角苦澀,怨恨自己太過於貪財!
要不然何至於卷進來。
這個奶奶果然是面善心狠的,還要把他趕盡殺絕。
自知生還無望,被關了幾天的胡郎中,又困又餓。
當場倒地暈了過去,小廝們拖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