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章:各人有各人的無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200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嗯哼!”

    林黛玉傲嬌道:“我不過是看看解悶罷了。”

    探春眨了眨眼,率先開口道:“林姐姐,借我幾本看看?”

    “林姐姐!”

    史湘雲撒嬌似得已經抱在了懷裏了。

    “也借我看看!”

    林黛玉忽然有種被搶走了心愛的玩具的感覺,秀眉一挑。

    “不行,都在我這看,可不許帶出去!

    但凡丟了一本,我都沒臉再去討他的東西玩了。”

    “好吧~”

    就在衆女失望之際,突然又傳來了史湘雲的咋呼聲兒。

    “啊,我知道了!林姐姐是怕我們弄壞了她未來夫君的寶貝東西呢!”

    “呀,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林黛玉俏臉一羞,作勢就要上去揪湘雲的小臉。

    二女一追一逃,房間內頓時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話分兩頭。

    卻說。

    薛寶釵因見賈寶玉對於衆女的勸告都一點不聽。

    依舊一心只顧想着逃避、玩鬧。

    一路心事重重的離開瀟湘館後,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兒。

    鶯兒迎上來說道:“姑娘,熱水都已經燒好了.......”

    “先不急。”

    薛寶釵澹澹的回了一句,又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我還有一筆賬目要算清。”

    近來薛家一連出事,薛大爺如今還關在牢裏。

    家裏的一切生意、賬商都由寶釵接手。

    鶯兒很清楚自家姑娘身上承擔了多大的壓力。

    只得默默心疼,卻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乖乖退了出去。

    寶釵獨自進到了西廂書房內。

    入內後反鎖好房門,她兩手搭在門栓上。

    沉默了許久。

    才緩緩踱步到書桌前,顫巍巍翻出已經‘三易其稿’的相夫手冊。

    先是翻開來逐字逐行的看,沉吟半響。

    將那手冊又撕又團,最後將其一股腦丟進了廢紙簍裏!

    “難道我真的選錯了嗎?”薛寶釵微微失神。

    賈琮一路高升,大有風雨無阻之勢。

    前途不可限量。

    反觀賈家、薛家接二連三的傳出噩耗。

    賈家宮裏尚且有個貴妃娘娘照應,在家又有個狀元郎坐鎮。

    薛家呢?

    唯一能倚靠的王家倒臺了,哥哥薛蟠又鋃鐺入獄.......

    母親每日以淚洗面,寶釵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沉默良久,寶釵深深地嘆了口氣。

    然後,起身走到廢紙簍前。

    將撕碎、揉成團的相夫手冊撿起來。

    重新在書桌上拼湊好。

    接着。

    她又輕車熟路的備好紙筆,目光堅毅的。

    開始撰寫第四版相夫手冊。

    如今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賈家.......

    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她就一定會走到底!

    ........

    作爲高級祕書的鴛鴦,晚上也陪着老太太睡。

    方便傳喚伺候!

    賈母穿中衣躺在裏邊:“鴛鴦,我恍惚聽說。

    有人來問二姑娘的親事了。”

    鴛鴦尋思一番,道:“還沒影兒,都是亂傳的!

    婚姻六禮、納採問名,那個孫家才登門兩次。

    三次才準,還沒定下婚書呢!做不得數。”

    “都瞞着我。”

    賈母的語氣很不滿。

    雖然兩個玉兒的婚事早已板上釘釘。

    但她對王夫人,當初偷偷進宮請懿旨的事。

    還存有怨氣兒呢!

    鴛鴦無法回答,老太太本就是專門享福的。

    就因爲沒定下,她才不回!

    賈母又道:“爲什麼是孫家?

    而不是趙家、李家呢?”

    鴛鴦答道:“據說這位孫紹祖是世襲指揮,題本上了兵部!

    要升官的。

    大老爺如此安排,是有大用處。”

    肯定是利益聯姻了,世家大族的姑娘往往就是一顆籌碼!

    賈母從史家嫁過來,王夫人從王家嫁過來。

    何嘗不是門當戶對,利益當先!

    賈母雖然心裏不快活。

    但迎春始終不是寶玉、黛玉,自然得由她的父母做主。

    實際上。

    內中緣由是賈赦欠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

    這一條賈赦自然不會透露出來,下人也不知!

    若是賈母知道這一點,情況或許不同。

    鴛鴦安慰道:“那個孫紹祖,傳言祖上是我們賈府門生的。

    說起來也算是一家人,本來要成。

    又說害了大病,容後再議。”

    賈母語重心長:“按府裏的慣例,丫頭小廝年紀大了!

    一般二十出頭左右,都要婚配,子女留作家生奴才。

    鴛鴦,我這老太婆總有死去的一天。

    你往後要是看上了哪位爺,趁早和我說。”

    “老太太.......”

    鴛鴦泫然欲泣:“當初大老爺要娶我做小,我就發誓不嫁!

    老太太一死,我就隨老太太一同去.......”

    爲此鴛鴦還當場鉸發,剛烈無比。

    說大不了去做姑子,以明此志!

    她深深看清楚了這個大家族的沒落腐蝕。

    不管是做誰的妾,下場都不會好。

    平兒、趙姨娘就是例子,都說好人有好報!

    可平兒也是白白做了好人。

    當然有一個希望是琮三爺......

    瞧瞧現狀,比別的爺們都要好。

    但琮三爺房裏已經有晴雯一個妾了。

    未來還不知有多少。

    賈母答非所問:“寶玉你也看不上,琮哥兒如何呢?

    年紀輕輕、功成名就,就是馭下也嚴。”

    “老太太快別說了,當心明兒犯困。”

    鴛鴦避而不答,給她拉被子!

    賈母也深知這丫頭是很難勸的,下人也是人。

    她們的美往往是用血和淚,綻放給所謂的主子看!

    這世上。

    無論卻什麼,都不缺底層人的掙扎。

    ~~~~~

    沒有絲竹管弦之音、也沒有南北九宮之調。

    丁丑戊寅之交,照往年一樣!

    開宗廟祭祖也在賈母房拜過歷代祖師畫像。

    唯一有區別的是,鋪張規模略有縮減。

    焚香、鋪毯、飯食這些,大不如前。

    賈母選了自家花廳作爲年節團聚之所。

    男女老少,四世同堂。

    東西兩府一連歡快了幾日,場面好不熱鬧!

    年節之後,賈琮與黛玉的親事也逐漸臨近日程。

    ——————

    東路院。

    “岫煙這事兒,我回過大老爺,成是能成的.......”

    邢夫人話只說一半。

    她們邢家說起來是比較窮的,可是娘家人一進京!

    哥哥邢忠竟然不向她哭窮。

    像薛家一般,吃穿自己出錢,邢夫人着實納悶了一陣!

    旁敲側擊錢從何來,邢母口風嚴,雖不知他們近況。

    但這個事實讓她心中大定。

    只要不使自私自利的她出錢,什麼都好說。

    邢母心底有些猜測,遂問:“是怕琮哥兒本就年紀尚輕。

    正妻未過門,便侍妾太多,爲人議論?”

    邢夫人笑着面對這個嫂子:“就是,琮哥兒還算剋制一些!

    璉兒小時候,這種胡亂的事不少。

    就是捧上天的寶玉,開臉襲人也比琮哥兒早。

    如今寶玉才有襲人一個妾。

    只能先定下,等過兩年再辦婚事。

    橫豎岫煙也不到二十。”

    邢母想也只能如此了,眼神精光一閃。

    “只要定下就好,姑娘,我們進京多日!

    也麻煩你們多日,前兒出去燈市。

    京師的燈市果然繁華,購了不少東西。

    幾樣上好的茶葉、人蔘、貂皮,就算過節的禮吧。”

    邢夫人心下大快,笑道:“一家子骨肉,嫂子何必見外。”

    邢母卻要顯擺一番,叫人擡進來。

    邢夫人得了好處,自動無視嫂子的顯擺了。

    ……

    邢岫煙翩然進了大觀園東部的櫳翠庵。

    拱形的山門外。

    幾叢紅梅開得正茂盛,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妙玉一身斑斕的水田衣,頭束巾帶。

    “你是來告別的?”

    “你怎麼知道?”

    邢岫煙檀口輕啓。

    妙玉沒有說話,迎她進了庵內。

    往桌案倒茶,用的是自己的杯子。

    “你面有惆悵不捨之色,看也看得出來。”

    “我不捨的是你,我一個姑娘家與你在蘇州玄墓蟠香寺。

    比鄰而居十年,字是你教的,詩書也是你教的!

    沒有當日的你,哪有今日的我。”

    邢岫煙說完。

    妙玉打量她半晌,笑道:“你不捨的,恐怕不止是我!

    既然你父母做了決定,你也沒怎麼不滿的。

    既然已經說開了豈不是好?

    當年吳越有一個奇女子,名叫黃媛介。

    以賣詩書字畫爲生,對丈夫忠貞不移,你也可以啊。”

    “我又哪裏稱得上奇女子。”

    邢岫煙搖頭,起身告別:“你若回蘇州了。

    儘管來找我們,也有個落腳點。”

    “我過一久看看,你知道我在蘇州爲權勢所不容,才有今日。

    不過也餓不死,賣那些古董茶杯,都有好些錢了。”

    亦師亦友的兩個女人,在門口分別。

    頗有些今朝把臂同憐調、始信當年女校書的味道。

    妙玉折身回來,幾個婆子在沖水掃地。

    妙玉眉頭微皺:“邢姑娘不是外人,又不髒,何必掃。”

    婆子們也是無奈。

    這個帶髮修行的妙玉,性子實在過於古怪。

    有潔癖!

    但凡有一個人進來過,她們就要沖洗。

    今天卻一反常態,反覆無常,真是難伺候。

    邢岫煙往南走,走回綴錦樓的路,過了沁芳橋。

    就見香菱捧了一封請柬:“我們爺請邢姑娘參加元宵節前的詩會。”

    邢岫煙暗暗驚喜,摸摸請柬的銀箔,讀完後問道。

    “他請的還有官場上的人,我要是過去。

    怎麼妥當呢?”

    “爺說了不必擔心,官家夫人們在內堂。

    男人們在外邊,也不用怕。”

    香菱打量這個老鄉幾眼,暗暗琢磨。

    自家爺叫她來送,偏不叫晴雯。

    這個邢姑娘和他,恐怕有故事.......

    他也不怕林姑娘吃醋啊。

    不過香菱轉念又想想,林姑娘會吃醋嗎?

    .........

    過年過節,但凡沾親帶故的各門各戶都要送禮。

    如今過了年,往後兩三月。

    賈府的兩位寶貝疙瘩又有大喜事。

    府裏府外幾番熱鬧下來,又是幾大比不小的開銷。

    如今王夫人當家,榮國府的總流水、賬庫,她最清楚不過。

    能單獨拿出來作辦的銀子,一萬兩都堪憂。

    年節歡鬧,都是拆東牆、補西牆。

    真真個急得無法。

    “咱們西府在關外的莊屯,畢竟路遠,鞭長莫及!

    派人去管理,莊頭們又和奴才們送禮交好。

    少交一些也是有的,隔着幾百上千里。

    我們哪裏知道詳細的狀況!

    他們又只說或乾旱、或下雪....收成少........”

    王夫人在耳房心焦地走動,望望金碧輝煌的內室,頗有孤立無援之感。

    “再說老爺做官的俸祿,那是塞牙縫也不夠的。

    且老爺又不管事!

    如此下去爵位耗盡,莫非要吃盡當光?

    成日家看大房的臉色,好受麼?”

    王熙鳳明眸閃爍,這回她不再輕易發話,亂出點子了。

    想想以往幫二太太管家,管得好了!

    二太太也有功勞,有識人之明。

    管得不好,還是她背鍋,她並非看不清!

    只是礙於長輩的輩分,不得不那樣。

    如今果然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歷經了幾件事情,王熙鳳才猛然發現!

    這個親姑姑、夫家嬸嬸,關鍵時刻對她沒有一點感情可言。

    真是爲誰辛苦爲誰甜。

    自己不過是姑媽的矛和盾而已!

    當然那時管家的王熙鳳自己也心甘情願。

    她爭強好勝也愛賣弄才幹,最主要是能撈錢。

    經濟權力的操縱,是影響夫妻地位傾斜的一個內因!

    她有錢了,面對賈璉也底氣十足。

    見這個內侄女一言不發!

    王夫人很不滿:“鳳丫頭,我們二房,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

    這樣窮得沒法送禮......當初大老爺不是收土地進來了麼?

    若不是老爺通知衙門,衙門也不會來收稅。

    琮哥兒倒好,把土地全清理出去了........

    我看我們也行,寶玉好歹也是國舅爺。

    索性派周瑞打起皇親國戚的招牌旗子。

    不愁沒人來投.......”

    王家倒了!

    她還有大女兒賈元春這個貴妃的名頭可以依靠呢。

    王熙鳳心裏卻覺得不妥。

    賈琮那麼厲害,也不做欺瞞朝廷收土地的事情!

    肯定事有緣由。

    固然對於這件事,放過高利貸的王熙鳳也是心熱的。

    此時她撫住額頭,話音虛弱地道:“太太,我這身子是早年氣壞了.......”

    王夫人斜睨了一眼,知道她裝病。

    但目今形勢,卻也不好指派王熙鳳操縱什麼。

    “你回去歇息吧。”

    王熙鳳告退了。

    王夫人又坐下,命令彩雲、彩霞兩個丫頭的老子娘進來!

    她們在裏間的簾子外面跪見。

    王夫人冷漠道:“彩雲、彩霞兩個,年紀也大了!

    該跟府裏的小廝婚配了,都領出去吧。”

    這是賈府慣例,兩個婆子唯命是從。

    玉釧站立不安,太太爲什麼不叫她出去呢?

    王夫人面對她,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玉釧還是跟着我,鴛鴦不也沒嫁麼。”

    玉釧和金釧是親姐妹,金釧被逼死之後!

    王夫人虛僞地聲稱是金釧打壞了一件東西。

    她不過教訓幾句,想不到金釧受不了云云。

    實際上那一句:“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無異於是罵金釧賤貨,這個時代的女人如何忍受得了?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一句話就把人殺了。

    事後。

    王夫人還戲精似的流下了鱷魚的眼淚。

    並且爲了收買人心。

    把金釧的月例,加給玉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