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章: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6518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客廳中。

    王浩道:“黨爭誤國.......”

    “我知道,可黨爭不是由誰發起的。

    皇儲一日未定,它就會存在!

    還好目前的局勢,內憂外患說不上嚴重。”

    賈琮沉聲道:“不爭鬥,就不能脫穎而出。

    不能勝出,就不能爬上去!

    不能爬上去,什麼也做不了。

    衝破不了樊籬,只能永遠關在四角的天空。”

    衆人聞言一陣沉默!

    他們才是初入官場的人,歷經一次生死險境。

    更加明白宦海無情,沉浮難定!

    同時,這一次也加深了四人的連結紐帶。

    倘若只以利益爲連結。

    那賈琮這個官場就很危險了。

    很多時候,感情連結往往能破局。

    利益和感情需要一個平衡點!

    秤砣和秤盤的傾斜。

    決定於賈琮這條秤桿,很多東西他也要慢慢摸索。

    他們幾人又談了些蘭陵盟的近期狀況。

    隨着四人名望增大,不乏有人慕名而來!

    賈琮、王浩一致決定寧缺毋濫,務必要嚴格考察!

    王浩又說了些詩會的安排事宜。

    四人商榷好了,他們告辭出去。

    其中王浩也是權力渴望比較重的。

    對於賈琮毫不留情地反擊吏科都給事中!

    王浩一點都不反對,甚至舉雙手贊成。

    因爲這關係到他們的前途。

    “琮三爺,有幾個進京述職的外任。

    門外送了禮,是收還是退回去?”

    鐵牛進來回稟,有點怕地不敢挨近。

    賈琮問:“哪裏的外任?送了多少?”

    “一個是咱們府上的知州賴尚榮。

    還有幾個是雲南四川的縣令知府,不是送錢!

    他們把金銀鑲嵌在筆和硯臺上,有兩箱。

    司棋他叔說怕有百十斤。”

    百十斤金子,外任真他娘有錢啊!

    賈琮想了想說道:“讓他們擡出去。”

    鐵牛小心地出去了,也不敢去回賈赦。

    不然賈赦一定要收。

    賈琮只是小小肉疼了一下,他並非不愛錢!

    但他名氣一漲。

    收受賄賂可是會成爲敵人的大把柄。

    而且這個舉動一開,會愈演愈烈。

    崇禎一朝十七年五十相。

    然而溫體仁這個大奸臣能幹八年首輔。

    內憂外患他根本不管,專門玩內鬥。

    甚至死後崇禎都信任他,諡號“文忠”。

    有一點溫體仁做得很好,就是清廉!

    他的清廉就比海瑞差一點,敵人在這方面都找不到證據。

    再加上此人心機極度深沉,竟然矇蔽了崇禎八年之久!

    始終認爲他是忠臣,直到周延儒反擊。

    崇禎恍然大悟“溫體仁有黨”。

    這一點。

    賈琮完全可以學學溫體仁!

    但是在個人利益和官員職責上,也需要平衡。

    溫體仁的毫無底線,不管國事。

    賈琮是不會學習的。

    .........

    “鳳丫頭,還得多虧你啊!”

    王夫人感嘆道:“你姑媽(薛姨媽)那邊最近又出了幾莊壞事,我怎好向她開這個口!”

    賈府的賬本,實際上從王熙鳳當家做主開始!

    就已經入不敷出了,爺們又不會算計,揮霍無度。

    其二;是奴才的層層剋扣。

    奴才,是賈府數量最多的一種人。

    小到一個轎伕、守門、粗使丫頭。

    都要拿錢養!

    而那些主子主母的嬤嬤、陪房勢力。

    在一定形式上代表主子主母。

    輩分低的族人也要喊叔叔、姐姐。

    籠絡錢財的手段就更是不凡了。

    當然。

    主要的開支還是屬於主子們,先說穿的!

    王熙鳳所有的衣服首飾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千兩吧?

    每年過年過節,又怎麼能不增添?

    哪有減少的時候?

    再說吃的,也不用全家!

    幾個主子聚會,上百兩也是要的吧?

    這就是一家民戶好十好年的生活費了。

    更何況一個主子過生日,動輒數百兩銀子呢?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話沒錯!

    特別是從個人來說,但也要量力而行。

    只有吃饅頭的錢,那就不要吃米線。

    而墮落中的賈家爲了面子,丟掉裏子。

    一直在超額支出!

    故而王熙鳳早年就知道斂財,爲自己打算。

    但是。

    王熙鳳雖然有斂財手段,她卻不會顧及別人的。

    完全收進自己腰包!

    對於整個賈府的沒落形勢,沒有任何一點挽回。

    王夫人的錢財。

    除了嫁妝,就是管春秋兩季租子的周瑞孝敬進來的!

    紅樓之中沒說是何原因讓王夫人送不起禮物。

    還要讓王熙鳳出錢給她做遮羞布。

    從朝廷的大局勢來看,根本原因是乾德皇帝在彌補國庫虧空。

    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納糧這兩條。

    使得勳貴家族、士大夫集團的財產大幅度跌落。

    王熙鳳試探的問:“姨媽這邊不成,貴妃娘娘那裏.......”

    “那也只是個臉面,你數數娘娘的賞賜。

    怎麼夠那龐大的開支?”

    王夫人這話不錯,賈元春的賞賜,只是象徵性的!

    烏進孝這個莊頭也認爲賈家是金山銀山堆滿的。

    當時賈蓉就取笑,那只是一個臉面。

    貴妃娘娘也不能把國庫往賈府搬。

    “前兒既然木已成舟,我就進宮向元春說。

    寶玉眼看着就要成親了,屆時各種花銷還不知道多少。

    老太太如今執念也消了,剩下的就是想親眼看着寶玉結婚生子。

    你知道我不大識,早年寶玉的詩書都是元春教的。

    識字認字,比賈琮都早了幾年......”

    “元春這麼做,一也是爲解老太太在孫子孫女身上忙不開的心思。

    二麼,畢竟是親姐弟,總要比別人親密一些。”

    “這會子老爺在外書房跟琮哥兒相商官場的事。

    再說老爺任了學政回來,我雖不懂男人讀書仕途的事。

    卻也聽說過,學政倘若露點口風。

    一省不知有多少秀才拿銀子孝敬呢!”

    學政可是掌握着一個省讀書人的功名前途。

    想要錢自然容易。

    而且聰明的學政能夠辦得滴水不漏,仕途金錢兩不誤!

    那可是省教育廳廳長啊。

    王夫人面露愁苦:“可老爺不收錢也就算了,一年一百多兩俸祿。

    還不夠送一次禮,反而車馬勞頓。

    還些都是要從家裏面拿的.......”

    王熙鳳暗暗琢磨,按賈政的爲人,不是沒收錢!

    而是被親信奴才貪了。

    賈政都不知道,她們夫妻關係比較僵。

    王夫人怎好深管賈政的奴才!

    再一個。

    賈琮功成名就。

    而賈寶玉舉業未進,背後議論定然不少。

    王熙鳳表示道:“我就說過家裏的錢,沒有進來的份,只有出去的份!

    這會子叔叔病逝,前兒接了訃告。

    璉兒去了回來,那邊也是走的走。

    散的散,鬧的鬧.......如今看來。

    能進錢的,就只有琮哥兒一個了........”

    “嗯......”

    王夫人眼睛一眨不眨,透出狠辣。

    王熙鳳出主意:“按往年的慣例,太太當家。

    琮哥兒的錢怎麼能不歸公呢?

    這事只管找他房裏管賬的兩個丫頭。

    沒有不答應的,也能緩緩暫時的困境。”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王夫人露出笑臉。

    此事不用回老太太都可以,宗族就是這樣。

    至於賈琮的心情.......

    王夫人、王熙鳳便不管不顧了。

    讓賈琮噁心一下,她們也覺得出氣。

    王熙鳳三角眼一轉,又道:“再一個節儉的法子!

    園子、各房的丫頭,用不着的人。

    都可以裁出去。

    也免得趙姨娘天天抱怨短了月錢。”

    “嗯......”

    王夫人冷哼一聲:“這個法子倒好。”

    正好也可以打擊一下趙姨娘、周姨娘的氣焰!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

    王熙鳳還是用老辦法。

    第一;討好賈母。

    第二;討好當家的王夫人,如此。

    她的地位就鞏固了。

    出去時玉釧掀開簾子,玉釧姐姐金釧被賈寶玉、王夫人逼死了。

    伺候更加小心,王熙鳳正眼也不看她。

    回了東路院子,又見她哥哥王仁進來堂屋!

    王熙鳳拉女兒賈巧出來見:“哥哥過幾日要南下了?”

    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金陵。

    王仁本就是金陵上來的。

    他大嘆苦經:“原是想着,妹妹和我都是大房!

    如今叔叔死了,嬸嬸的子嗣也都死光了。

    該讓我兼祧,做兩房的繼承人,可嬸嬸就是不讓。

    不同意。

    她的陪房有幾個還在做官,宰相家裏七品官麼......

    爲這事,據說沒少受御史彈劾!

    又聽說那幾個人託了賈雨村門路。

    賈雨村爲了自保,反參一本,撇清干係。

    給吏部送了禮,到底保住了!

    我又沒功名、沒爵位,有些怕他們。

    怎麼爭得過?”

    王熙鳳冷笑:“賈雨村真是一白眼狼了!

    當初還是我叔叔給他上保本呢!

    不由哥哥兼祧。

    咱們王家在京的財產,嬸嬸能獨吞了不成?”

    王仁摸摸賈巧兒的頭,尷尬道:“其實財產也沒多少,還有些奴才卷了金銀逃跑了!

    有些田地莊子的管理奴才。

    另找有勢力的人投了,嬸嬸又能如何?

    我還是扶叔叔的靈柩,回金陵吧。”

    賈巧兒拿一個佛手敲舅舅胳膊。

    這個佛手還是從姑姑賈探春的秋爽齋拿出來的!

    王熙鳳只覺得不甘心。

    王仁觀察着她的臉色,想了想又道。

    “妹妹也別想這事了,聽說還有人再參。

    這麼下去,叔叔家恐怕要像甄家一樣被抄了。”

    王熙鳳聞言心裏一驚,抄家不是不可能!

    當朝皇上最喜歡抄家了。

    沒準能從叔叔家抄出來幾十萬。

    她嬸嬸也是只顧自己。

    不定轉移了錢財,留後路。

    趁她出神之際。

    王仁偷眼瞧了瞧這個小外甥女,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若是轉手賣給人販子,幾百兩應該談得下來。

    正好他最近手頭緊。

    王熙鳳不知哥哥的賊心思,反而勸道。

    “我們家的環老三,賊眉鼠眼、心術不正。

    哥哥別和他走得太近了。”

    “哎、哎。”

    王仁唯唯應聲,心裏卻道:“對啊,我可以讓賈環那小子做內應。

    然後把巧姐偷出去賣了.......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此。

    王仁看向外甥女的眼光,就是一坨小銀山,閃閃發光。

    ~~~~~

    邢家進京以來。

    邢忠、邢母兩口子被安排在榮國府東路的房間!

    是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安排的。

    邢夫人雖然和親弟弟形同陌路,只認錢不認人!

    這點安排還是要做的。

    不過。

    當時邢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害怕自己出錢!

    邢母說:“日常費用我們自己出”。

    邢夫人才放心了。

    邢岫煙則是被安排到綴錦樓,和賈迎春同住。

    這天要見賈琮,她拉了迎春一起出來。

    賈迎春道:“我也奇怪,你們邢家既然要給琮弟銀票。

    爲什麼會等到今天?”

    “讓姐姐見笑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

    父母怕往返的費用不夠,就有點躊躇。

    我和他們爭論,這才有了結果。”

    邢岫煙強笑着撒了個謊,說話不自然。

    她父母的心思並不是這樣,而是在等一個結果!

    誰知賈琮和林黛玉定了親。

    他們也自知正妻無望。

    便退而求其次,想讓女兒做妾!

    父母的意思,是要等這事定了才把銀票支過來。

    這種事情,邢岫煙怎麼能隨意說給人聽?

    而且又有傳言。

    薛蝌那一房想過來問親。

    她雖是超然物外。

    然而,畢竟是生活在世俗裏面的。

    “嗯,此事還有人知道嗎?

    最好不要傳開。”

    賈迎春生怕賈琮一切辛苦,都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只有林姑娘知道。”

    邢蚰煙近來時常往瀟湘館跑,二人一來二去,竟成了好閨蜜。

    邢蚰煙情商高、會處事,把自己的位置擺放得正、行事也不拘小節。

    幾番相處下來,黛玉也被這個溫柔知性的姐姐吸引。

    那院子有後門,可從南北寬夾道直入!

    曹達華目不斜視地在守門。

    迎春帶丫頭進去了,笑道:“這人是個傻子,守門是在行了。”

    二女正說着,就見賈琮過來了。

    “你怎麼說呢?”

    邢蚰煙最近所見所聞,也大致猜測到了一些,遂問道。

    賈政的意圖很明顯,扶植賈琮!

    接近皇帝,保住賈家。

    因爲賈政、史鼐已經引起皇帝厭惡了。

    窩藏贓銀,革職處理。

    賈琮聞言微微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還沒有影,過了元宵才是會推入閣。

    爭鬥激烈,己卯年才大選考察。”

    他的話只說一半。

    賈元春笑着插過話道:“我們也聽不懂,蚰煙是特地來尋你的。”

    “是給你轉銀票的,有一千兩。”

    邢岫煙輕笑,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

    “各地的銀票銀兩換算都不一樣。

    京師一兩應該有一吊,一千個銅錢!

    我們是在金陵錢莊換的,不然北上也麻煩。

    等過了年,就要回去了。”

    賈琮大方地收了,沒有不好意思。

    邢家現在是中產階級!

    而且沒有什麼爭鬥,他不必擔心。

    猶豫再三才道:“我現在脫不開身,有空了再過來看你們。”

    邢岫煙淡淡地點頭,心中有些失落。

    賈琮竟然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按照時間進度。

    紅樓夢前八十回已經完了!

    查抄大觀園的情節還沒有出現。

    雖然是以傻大姐的繡春囊作爲導火索。

    但王夫人發動查抄。

    晴雯被王善保家的等人厭惡而告狀。

    王夫人討厭她是一個根本原因,查抄也是王熙鳳帶頭。

    而現在王熙鳳不管家、晴雯跟了賈琮。

    自然蝴蝶效應改變了。

    對於迎春來說。

    還有一幕王嬤嬤、住兒媳婦合夥欺負她的情節。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又因爲王嬤嬤一開始就被賈琮出擊。

    攆出去了,這一幕也沒有了。

    因此,賈琮還不大擔心賈迎春。

    再說賈惜春。

    東府既然滅亡,“失孤介杜絕寧國府”自然也不出現。

    蝴蝶效應影響之下!

    賈探春發怒。

    扇了王善保家的耳光的一幕也沒有了。

    “繡橘,你等一下。”

    賈琮在門外叫住迎春丫頭,繡橘重新回來。

    賈琮見她們走遠了:“這三百兩銀票給二姐姐吧。

    買辦不要用住兒,託我房裏的鐵牛。”

    “我代我們姑娘謝謝狀元爺。”

    繡桔眼圈一紅,福禮走了!

    誰都知道。

    大老爺只顧自己享樂,根本不管迎春。

    邢夫人呢?

    一個銅板都摳不出來。

    而且迎春如果定親,賈母也不會深深過問。

    現在除了賈琮這個兄弟,誰還會管自家姑娘死活?!

    繡橘這丫頭與鐵牛比較親近!

    其二;是也會護主。

    聽說了住兒媳婦欺負迎春,立馬就要去說。

    縱然迎春房裏,司棋才是大姐大。

    但是司棋個性比較張揚,打壓柳嫂子。

    難免會獨吞一些。

    繡橘出了前門,轉頭吩咐道:“你可要好好辦事,不然琮三爺攆了你。”

    鐵牛咂咂嘴:“不勞費心。”

    ——————

    賈琮前腳剛回到院子,後腳晴雯便拿着賬本立刻圍了過來。

    少女小臉上泛着幾分擔憂之色。

    “爺,方纔二太太尋我和小紅過去商量自立廚房一事。

    還想讓我們把賣書進來的錢,歸總賬。”

    “歸總賬?”

    賈琮春凳落座,接過晴雯遞來得茶,聞言眉頭一皺。

    “她想歸到哪裏?”

    “西府的銀庫賬房。”

    說起這個。

    晴雯就有些氣不過:“二太太說這是遲早的事,宗族如果不互幫互助!

    爺輕則家庭不睦,重則被人彈劾。

    會被人戳脊梁骨,說你不顧宗族大義。”

    “不行。”

    賈琮先是吐出兩個字,接着又加重語氣。

    “絕對不行,咱們的帳如果歸公了。

    就算自立廚房又有什麼用!

    有一就有二。

    是不是我每年的官職俸祿也要歸公?

    那就讓她們單去戶部領啊?

    看誰肯批?”

    晴雯撇撇嘴,氣憤道:“我說也是,二太太看着慈祥。

    卻沒想也是個盡會算計人的!

    只顧要錢、不肯出半分利。

    天下間哪有這麼好的事?”

    賈琮擺擺手:“好了,你先去吩咐小紅。

    讓她安心做好自己,其他事交給爺去辦。”

    “哦。”晴雯乖乖的退了出去。

    賈琮看向榮禧堂的方向,眼神泛冷:“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真當我賈琮還是那個一介白身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