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章:風雨欲來花滿樓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188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雖是奉旨成親。

    但親事流程,三書六禮卻是一個都不能落。

    黛玉因爲雙親不在,她的婚事一切操辦都由賈府。

    所以更不能隨意,這也是賈母最後的堅持。

    同樣的,賈琮也很看重。

    不僅是黛玉,亦是他兩世爲人的首婚。

    成親的日子選在了來年二月二十.......

    賈寶玉和薛寶釵的婚期也定在同一時期。

    只比賈琮晚了一個月。

    ~~~~~

    薊州黃崖口營。

    口關的冷風颼颼吹過!

    登樓可見青山口寨、太平安寨、小平安寨。

    魚陽驛在後方荒道的夕陽剪影裏。

    “任指揮使、殺良冒功,該當何罪呀?”

    王子騰頂盔貫甲,輕飄飄地問道。

    口營的帳篷被風吹着!

    他腳下是新刨開的土地,裏面有幾百無頭屍體。

    任指揮使剛跪下來。

    王子騰回身按住他後背,任指揮使掙扎一陣。

    等王子騰抽出刀子,只見鮮紅的血液飈出來!

    濺溼了他的臉和臉龐的盔甲,親兵遞過白布。

    王子騰一邊用白布擦拭心愛的寶劍,一邊淡淡道。

    “廢物!本統制要你何用!”

    薊州黃崖口營的參將、遊擊、都司紛紛單膝跪地的跪在他左右!

    王子騰面向北方,眼神幽邃:“那些,是你們給朝廷的!

    這些,是你們給王子騰的!

    韃子不退兵,你們殺良冒功給我王子騰有什麼用!

    韃子能輸一百次、一千次。

    而我王子騰,一次都輸不起!”

    “統制!魚陽驛來信,賈修撰奉旨成親。”

    探馬傳信來。

    王子騰拆開漿糊,隨意一看:“此去順義有多少裏?”

    “三河驛到密雲再到順義,二百二十裏。”

    “寄信回去。”

    密雲驛,距離順義七十裏。

    朔風已經開始有些微冷意,驛站西屋。

    王子騰系了貂皮大氅:“自山海關遷安至順義、凡十六驛!

    每程六十裏左右,大約一千裏.......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吶!

    聖上既派北靜王和秦親王出都查邊。

    我進京入閣,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王子騰正欣慰地寫奏摺,忽覺心口甚疼。

    “噗”的一聲,鮮血撲滿竹紙。

    “老爺!老爺!

    快來人吶!”

    ........

    賈元春聽着回話兒,喜道:“我舅舅要升遷內閣大學士。

    抱琴,這消息真嗎?”

    “肯定真,內監傳進來的!

    無風不起浪,還沒傳過假消息。”

    抱琴叫宮女傳飯到配殿,又讓尚食局的人先吃了。

    才敢叫娘娘下筷:“娘娘前幾年封的是皇貴妃。

    鍍金銀冊、金印,再往上可就沒法封了。”

    “舅舅升遷,我還能封一回不成。

    就是這兒不大舒坦,六局二十四司!

    凡事必有宮正、女史管,前兒病了。

    請旨太醫院都請了半天。”

    賈元春黯然道:“有個兄弟成了修撰,可不能親眼見過。”

    抱琴低嘆:“深宮嘛,娘娘只管往好處想。”

    紫禁城西閣之中的值房外,豔陽高照!

    賈琮在此候命。

    他入門就看到一塊石碑。

    大體是禁止喧譁和太祖太宗訓戒之類的。

    秋蟬嘰嘰喳喳吵得人心情煩躁。

    賈琮皁靴裏面的腳也站酸了。

    他隱隱開始覺得腰部有點痠痛,儘管他勤於鍛鍊!

    終究年歲不大,自黛玉的事定下後,算是解決一大糾結。

    心情暢快之餘,這幾日夜夜在晴雯那妮子身上耕種。

    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折騰!

    賈琮暗想道:“得節制,得節制啊。”

    香菱那個小妮子,還沒開誠公佈過呢!

    在通往女人身體的道路上,他還需任重而道遠。

    “賈修撰,賈修撰.......”

    守門太監喊了兩聲。

    賈琮才回神過來,進值房叩見。

    西閣值房接近大明宮,隔了兩道門,守衛森嚴!

    乾德皇帝常叫人在此值班,多爲天子近臣。

    大多安排內閣人員。

    而如今的黃淮、汪應沅、張分易三位,年事已高!

    所以也常叫翰林院過來值班。

    乾德皇帝也不時會從寢宮過來這裏和人商議。

    因此久而久之成了一個辦政場所。

    值班人員每每會親傳皇帝旨意,所以又有人說。

    能在西閣值班,最有希望發達。

    值房之內並不像其他宮殿一樣富麗堂皇!

    中間一大條長案,四周擺設椅子。

    四面牆壁空空如也,卻是大楚政令所發地之一!

    乾德皇帝主座上坐南朝北,平身起立之後。

    問了他一些豫親王講官的情況。

    “賈修撰,朕讓你奉旨成親一事如何了?”

    乾德皇帝把奏摺往長案一丟:“定了哪家千金?”

    “陛下德心仁厚,福被萬方,臣已與林家的小姐定親。

    婚期議定來年二月,臣定惟思兢兢業業,以報我皇之萬一。”

    賈琮小心應對,馬屁拍個不停。

    “行了,朕可不是叫你來溜鬚拍馬的。”

    乾德皇帝皺眉:“林家?戴權,如今京裏有哪個林家?”

    “主子,是已故林如海大人的遺孤千金。”

    當值的戴權提醒:“林如海是洪景朝探花郎,陛下欽點上一任巡鹽御史。

    主子日理萬機,倒不記得這一家了。”

    “唔,林如海忠心可嘉、治鹽有方,其女當是良配!”

    賈琮眼皮微挑。

    這話從天子口中說出,可謂有些重量啊!

    乾德皇帝撫額,轉過話題又道:“中原水患由來已久,堪用的人甚少!

    幸有宋問達幫朕支撐着,又發旨派豫親王下去!

    這會子應該到徐河、保定府金馬臺驛一帶了.......

    賈修撰對治河甚有宏論,這回朕沒記錯吧?

    你說你還教了什麼?朕那四子如何?

    長府官有幾日一報,你可仔細回答了。”

    “回陛下,臣確有過幾道治河策論,曾引發部院爭論。

    四王爺天潢貴胄,自是天資聰慧。

    臣每以中原河圖,佐以四書五經教之!

    王爺功課常有宏論,已備在府邸等待查考.......”

    “嗯......”

    乾德皇帝其實並未在意上心:“那爲何賈修撰身居翰林。

    卻深知水患之事吶?”

    “臣家在南省,常有往返,曾親眼目睹江北。

    臨清、通惠河之水患。”

    “你說上至九五至尊,下至販夫走卒!

    身體力行,水患可解?

    又有招募河工、設立營汛廳、官員責任.......

    有幾條倒是甚對朕心,可治河、治的是錢啊!”

    乾德皇帝老臉抽搐,顯然捨不得拿自己的內帑銀子。

    “所幸朕勵精圖治,戶部國庫也充實七八分了。”

    “我皇英明。”

    賈琮趁機諂媚道:“如今我皇英明神武之威,遠播遼東漠北!

    邊患大體已平,國有財力,足以治河。

    一旦奪淮之黃河重新移道,不僅可解數十年北運之患。

    天下水路也必念我皇恩德!

    千秋萬世,代代傳頌,不絕於史。

    乃是超越堯舜禹的大功德啊......皇上。”

    這潑天的富貴話說出來,連戴權也一臉嚮往,留名青史。

    讓天下人建祠廟,永生永世供奉香火。

    沒什麼比這更遠大的志向了。

    乾德皇帝聽得心情舒悅:“好,說得好,賈修撰既然當差已畢!

    朕就命你來西閣輪換值班。

    代傳喚、草擬聖旨、敕令之用。

    今兒輪不到你當值,賈修撰奉朕口諭到工、戶兩部監察!

    以資治河之後顧,但有情況如實上奏。”

    “呃.......”

    賈琮微微一怔,險些拐不過彎來,反應過來後趕忙提袍跪下。

    “微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他擡起頭來。

    乾德皇帝已經犯困地連打哈欠,乘轎走了!

    進來當值的翰林院蔣化狡,嫉妒得眼圈都紅了。

    “阿諛之臣!丟盡清流之臉!”

    司禮監的位置在東閣後面,挨近北城門!

    這裏的道路時常推垃圾桶的聲音不絕。

    戴權回來的時候,皇上已經安歇下。

    司禮監又有一人去換他班,進司禮監大堂。

    趙康等候多時:“乾爹,賈修撰移信。

    叫提拔一下千戶徐彪。”

    “繡衣衛?哼哼.......”

    戴權往太師椅一坐,拆開信封漿糊。

    “這事我會去說,狀元郎嘛!

    來日有用得着他的時候,叫你去燒冷竈。

    萬一這冷竈熱了呢,是不是?”

    原來趙康就是小釘子,如今的豫親王府太監總管!

    他又恭敬道:“乾爹,孩兒還聽見一個事。

    今兒密雲、順義提塘官急傳兵部職方司。

    王子騰忽然病重......據說快不行了!”

    “消息可如實?”

    戴權忽然起立:“劉秉畢,王統制的奏摺呢?

    咱家要進宮去看看。”

    “哼,死了好,死了好啊!

    長江後浪推前浪.......”

    戴權哼哼道:“皇上叫司禮監重新協理繡衣衛。

    內閣最好也安排進咱們的一個人。

    如今看來,非賈琮莫屬了。”

    ——————

    乾德十二年立秋,兵部九邊提塘急報。

    原任京營節度使、以九省都檢點遷九省統制、兼兵部尚書銜的王子騰!

    在密雲驛舊傷復發,於順義驛病逝。

    終年六十有三。

    此消息經過大楚全國兩千多個驛站的邸報。

    傳遍天下十三布政使司的所有府州縣衙署。

    王子騰位高權重!

    一開始就以京營節度史總督幾十萬京營軍隊。

    再出任九邊,其親信黨羽、提拔門生不計其數。

    而其本人更是四大家族的代言人。

    當初只需要王子騰隨便上一個保本。

    革職的賈雨村就能復出成爲應天府知府。

    一個地級市市長,隨隨便便就得了。

    其威勢可想而知。

    王子騰本人的死,更是派系鬥爭的一個信號!

    死訊傳來之後。

    禮部儀制司郎中、主事上奏。

    王子騰“勞苦功高”請加諡號,並議定葬禮。

    乾德十二年秋。

    乾德皇帝下旨。

    三次罷斥禮部、內閣議定的“忠烈”、“仁烈”等諡號。

    親自加王子騰諡號爲“文正”。

    這個消息終於掀起了朝野一片譁然!

    軒然大波!

    要知道一個朝代幾百年,成千上萬的官員!

    文官的最高級諡號就是“文正”二字。

    比如范仲淹,範文正公,曾國藩,曾文正公。

    雙手都數得過來,寥寥無幾。

    反對王子騰的人,怎麼能夠同意!

    雖然王子騰也是兩榜進士出身。

    以文職督理軍務,加封文職諡號無可厚非!

    但是眼紅的反對派在此找不到錯處。

    紛紛找王子騰的其他痛腳,加以攻擊、貶斥、伐撻。

    於是一場文官們嗷嗷直叫、提起筆桿子、引經據典地開始反撲。

    先是秦王派系的陝西道御史、山西道御史雙雙上書彈劾。

    陝西三邊總共缺額二萬五千多。

    他們嚴厲質疑王子騰貪墨軍餉。

    王子騰派系爲了尋求自保,紛紛爲自己辯護!

    京營都督府經歷司、甚至上直親衛總指揮也爲王子騰開脫。

    承認王子騰一生的功勞。

    說“王子騰縱使有瑕疵,亦是瑕不掩瑜”。

    雍樂十二年秋~多雲轉陣雨。

    乾隆皇帝改變旨意,改王子騰諡號文正爲忠烈!

    以侯爵禮節下葬,開東城朝陽門。

    入大楚賢良祠,下旨禮部儀制司。

    吏部稽勳司議定王家後人的蔭職。

    皇帝這個明升暗降的訊號。

    讓無數官員聞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吏部稽勳司郎中上奏,王子騰三子戰死!

    請旨是否按慣例加封王氏宗族其他房的侄子、堂侄等人。

    九月初九。

    禮部侍郎徐有貞強烈反對王子騰按侯爵禮節下葬!

    並祕密授意秦王派系的河南道御史、京畿道御史。

    兵科給事中彈劾王子騰任人維親、結黨營私。

    結交內侍、任意罷免殺戮高級武官!

    致使兵事廢馳、耗費千萬國帑、其罪可誅!

    不鞭屍不足以平民憤!

    因爲九邊涉及到兵部。

    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兵部尚書賈雨村爲王子騰上書辯護!

    直接被兵科都給事中指責爲結黨營私。

    賈雨村啞火了。

    河南道御史上奏。

    彈劾河南學政賈政“非進士出身。

    歲考科考鄉試屢出弊端”,請求削職爲民。

    京畿道御史彈劾賈政門生、永定河河道通判傅試私吞工部撥款。

    江南道御史彈劾江蘇巡撫、保齡侯兼漕運總督史鼐糧道有問題。

    儘管兵部、京營都督府。

    甚至上直親衛經歷司、內監二十四衙門的御馬監都爲王子騰說情。

    但是架不住秦王派系文官們的猛烈攻勢。

    王子騰本來支持秦王,可是他一倒臺。

    最先彈劾他的人,就是秦王派系。

    這和本來就是閹黨的崔呈秀。

    最先彈劾他的反而也是閹黨一樣。

    有政治手腕的人,嘴臉都很無恥。

    禮部侍郎徐有貞就是這種無恥的人。

    賈琮都比不上。

    而後豫王派系、忠順親王派系的人。

    時不時插上一腳,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隔岸觀火,樂見其成。

    終於。

    在最後的九卿之一、忠順親王派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上書彈劾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奏摺一上。

    政治鬥爭的態勢愈發明朗。

    光祿寺、太僕寺、太常寺三卿聯名指責薛家皇商問題。

    繡衣衛提督紀剛暗中添火,請求革除薛家皇商戶籍。

    刑部、大理寺上奏賈政、史鼐窩藏甄家贓銀達十幾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