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黛玉的心境轉變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5815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滾!”
“......哎,看看這本《蘅蕪君集》也不錯。”
“蘅蕪君,是柳如是嗎?”
“去!柳如是叫蘼蕪君,不叫蘅蕪君。
你這是要錯把馮京作馬良了。”
“唔......不錯、不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柳絮詞、螃蟹詩,眼前道路無經緯。
皮裏春秋空黑黃,大有杜工部之遺風。
我買去學學......”
各人的文化水平是不一樣的。
富商、殷實人家大多識字!
而一般小民,或許認識一兩個。
古代普及教育不可能。
這也就限定了出版印刷的瓶頸。
明初朱元璋下令,《北明律》每家一本。
可想而知兩京的官刻有多麼大。
那個時候每年輪班服役的刻書工匠就有幾十萬。
大楚同樣如此。
但是,十分之九的民衆並不識字,也承擔不起讀書這種奢侈的事。
律法由識字的人宣讀、普及。
而一般民衆愛買、支付得起的書。
都是閩中建陽那種圖文並茂、質量粗劣的隨大流的低俗、豔情。
自宋代以後。
出版業的發達不是活字印刷。
而是“匠體字”的發明,匠體字其實並不好看。
橫輕豎重。
但是成本低廉也是明、楚最普及的印刷字體。
賈琮看看賬本,較爲滿意。
大觀園衆人的詩詞雖然達不到獨領風騷。
那也是完全上得了檯面的!
特別林黛玉、薛寶釵都有膾炙人口的名作。
黃俊郎上樓回話:“蝶裝的幾本,都刻好了。
比線裝麻煩,是要送人?”
“正解,叫人搬到我車上。”
賈琮回府叫晴雯去送蝴蝶裝的刻本。
晴雯訝然:“這麼多,我一個人怎麼抱得完呢!
莫不叫上小紅、香菱。
你自己也去,分頭去送。”
“也行。”
賈琮點頭,等她們分完了。
自個兒抱上幾本。
其實也沒有那麼多書,人手一本各自的詩集。
他只不過是藉故想讓她們進去玩玩。
沁芳橋亭裝裱有賈寶玉所作的兩幅上下聯。
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
進了橫空的橋亭。
香菱不斷四處打量:“姐姐何時才能升爲姨娘呢?”
“通房丫頭有了子嗣,就可以做姨娘。”
晴雯撇嘴說着,穿花度柳,回頭看她。
“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不是你也想做姨娘了?
不過你是個呆人,任勞任怨。
給他做通房倒是稱職,不像我笨手笨腳的。”
香菱步姿嫋娜,眼神一片純真,忙搖頭道。
“快別說這樣的話,我哪有姐姐好。”
晴雯脣角一彎,滿意的看了她一眼。
“我們先去二姑娘三姑娘那裏,讓他自己去找林姑娘。”
........
賈琮隨後進來翠嶂,就聽到右邊梨香院的演唱聲。
曲音悠長。
看看頭一本刻本就是最近的瀟湘館。
過了杏子陰、柳葉渚道路。
到瀟湘館地界,兩邊翠竹夾道。
青苔佈滿石階,一條羊腸小道。
石子鋪就。
賈琮在門外喊了聲,“書到了”。
紫鵑掀簾而出,接書進去回話。
少頃又出來道:“姑娘叫琮三爺進去坐坐。”
“那就喝杯茶。”
賈琮猶豫少許,點頭上了臺階。
兩邊是走廊,廊下掛了鳥籠、手帕。
剛一走進瀟湘館,就覺得清涼如水。
斑竹與芭蕉遮擋了四面視線!
冷風颯颯,清幽靜謐。
能聽到東南面的涓涓水流聲。
林黛玉摸摸刻本上的蝴蝶結,大體比較滿意。
看看自己的思想結晶在書本上以另一種方式體現出來,滿心的成就感。
“這紙是怎麼做的?”
“就是你窗外的那種竹子。
混合楮樹,可是不滿意?”
賈琮還是頭一次進來瀟湘館,但也不好仔細打量。
“棉花和大麻製成的最好,成本高些。”
“哪有,何必糜費,這是用你自己的私房錢呢。”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小巧玲瓏地坐着。
擡眸打量賈琮幾眼,忽然想起那一年南下。
父親曾問過她的話,要是那時答應了。
眼前的人......或許就是她未婚夫了!
自從與寶釵冰釋前嫌。
她對寶玉也不那麼苛求,可有了對比之後。
似乎賈琮也沒什麼不好的。
至少讓人覺得有依靠、成熟穩重.......
至親人的離世,讓她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刻出來的字跡不大雅觀,沒你寫得館閣體好。”
“匠體字也就這樣了,刻本是加膠凝固的。
只要中元節常晾晾,小心愛護,足以流傳幾百年。
自甲片、竹簡、布帛之後。
紙是我們得知先人消息的最好方式了,功不可沒!
沒準,後世就有人拿這本書,來研究你。”
聽着男兒幽默的語氣。
林黛玉嘴脣微微抿起:“你拿去坊刻賣了?”
賈琮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
總不能明說,遂不置可否。
難得見他吃癟的模樣。
林黛玉一雙含情目波光流轉:“我又不怪你。
他們又不知道是誰作的,我看的雜書。
還有一種署名沒名沒姓的。
只是...如果有評本。
你且要拿進來我看。”
賈琮暗捏一把汗,這就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啊!
雖然林黛玉很聰明,外邊的事卻不知曉。
她今年也有十三了!
古時這個年紀嫁人也不稀奇。
賈琮正要告退,紫鵑先簾子進來通報。
晴雯、香菱兩個也跑進來了。
晴雯拍手道:“都送完了,琮爺還賴在這裏。
寶姑娘賞了兩吊錢呢,我們就來看看。
爺爲什麼耽擱住了,喲~原來是紫鵑太美了。”
對她的打趣。
紫鵑也不生氣,只笑道:“感情你是擔心你家爺被人拐跑了。
爲什麼搭上我。”
“好姐姐,我沒說你,我說窗外的鸚哥。”
晴雯沒臉沒皮地調笑完,紫鵑登時白她一眼。
林黛玉也不去管倆丫頭的打鬧。
只拉着香菱一同坐下,她來這裏就歡喜了。
香菱可不敢逾規越矩,半蹲下來搶了黛玉的詩集瞧看。
“要說笨還是我,寶姑娘說得不錯。
女子無才便是德,作了詩書也沒個用處。”
香菱看了兩句,秀眉微蹙,眉心的胭脂痣彷彿也跟着在動。
“趕明兒向晴雯姐姐學學針線,林姑娘也是會做的。”
賈琮插話道:“那是你們沒事做,消遣時間的。
要說沒用也不全是,這不就賺了錢嗎?”
香菱擔心:“老太太知道了,你怎麼辦呢。”
“林姑娘可說了,不啞不聾、不做當家翁。
老太太會裝作不知道的。”
賈琮一面厚臉皮地說着,一面朝黛玉擠眉弄眼。
見他有些幼稚的作態。
黛玉沒好氣的嗔了一眼,笑道:“我回京之後,你是去了吳縣?”
“嗯~木瀆就在盛澤北邊。”
賈琮整理了下衣襟,感覺差不多,起身便要走。
畢竟是人家姑娘家的閨房,不好呆得太久。
紫鵑眼珠子滴溜溜得轉過來、轉過去。
暗暗想了一通,嘴角含笑。
等他們主僕三人掀竹簾出去。
林黛玉哼聲道:“你又笑什麼?”
“我是爲姑娘開心啊,你和寶二爺。
有說笑親密的時候,但也有慪氣傷身的時候。
特別是那回清虛觀打蘸,貴妃娘娘的賞賜。
唯獨寶二爺和寶姑娘的一樣!
寶二爺又還惦記史大姑娘,巴巴的藏了麒麟。
可不是有了這個,忘了那個.......
琮三爺至少......至少從沒讓姑娘傷心過啊。”
紫鵑看似隨意地玩笑話。
奈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林黛玉低頭翻着書本,沉吟不語。
~~~~~
晴雯、香菱一左一右跟着賈琮回了院兒。
香菱自打和賈琮相處日久。
覺得不知比薛蟠好了幾倍,暗覺慶幸。
晴雯也和賈琮所擔心的不同。
晴雯再爆烈,終究是一個丫頭。
只要不刺激她。
這丫頭還蠻聽話的!
讓賈琮頭一次嘗到了小夫妻的味道。
“琮三叔。”
英俊無比的小賈薔從梨香院門出來。
看清來人,忙上前打招呼。
賈琮好奇道:“又來看齡官了?”
“是啊,她那人多病多愁的。
幾兩銀子買個雀兒給她玩,她叫我放了。”
賈薔也不忌諱,流連戲子本不是什麼大事。
他這人也是個癡情種子。
叔侄倆聊幾句分開,出了園門。
賈琮想了想道:“香菱,要不今晚你進來跟我們睡?”
“嗯......”
香菱先是呆呆答應一聲,繼而反應過來:“啊?”
晴雯咬牙切齒:“怎麼是我們?
要睡也是跟你睡,可別搭上我。”
賈琮啞然失笑。
看來三人同牀是不可能的了。
再瞧瞧香菱,害羞的低下頭,貝齒咬着紅脣。
那副羞態與嫋娜的嬌俏樣兒。
真個讓賈琮看得賞心悅目,不由感嘆道。
“不是說娥皇女英是美談嗎?
書上都是騙人的,齊人之福不好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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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到榮慶堂請安。
賈琮見到鴛鴦興致不大似以往了。
都是賈赦強逼鬧的!
姐妹們在說刻本的事情,個個大爲滿足。
賈寶玉對此也不嫉妒了。
賈母享受的眼睛半開半合,琥珀進來回道。
“東路那邊轟隆隆塌了一堵牆,大太太嚇得.......”
賈母聞聲被驚到了:“好好的牆,怎麼會塌了?”
鴛鴦急忙扶住老祖宗,琥珀解釋道。
“老太太別擔心,沒事兒!
衙門的人說是要先預備一座牌坊。”
“什麼牌坊?”賈母皺眉,奇怪問道。
“說是進士牌坊,這會子外面都傳。
琮三爺會試過了,叫做貢士!
下一月要進宮去見萬歲爺,參加朝考呢。
朝考完了,才是進士。”
“中了第幾?”
賈母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來請安的賈琮。
這下,一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賈家是興旺了百年的望族,西府有兩代國公。
如此長的時間,驕奢淫逸自是難免。
皇恩的浩蕩也容易讓勳貴家族散失警惕。
進士,雖然整個社會都以它爲榮耀。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但是如果說出一個進士就能讓家族瞬間崛起。
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
新科進士優秀的進翰林院。
其他的要麼外放地方官。
要麼在京留任小官,熬資歷。
無論是廷臣官員,還是後宮嬪妃。
最能自保的殺手鐗,無非就是皇帝的寵信。
而賈琮現在還是一個貢士。
但他現在卻有了一個直面皇帝的機會。
賈母一路冷眼看着這個孫兒走過來。
賈琮能走到哪一步,誰也不知道。
恐怕賈琮自己也不知道,朝堂是充滿了未知的地方。
一個政治投機者,有可能一朝飛黃騰達。
一個性情耿直的官員,說大實話。
很可能皇帝一句話,削籍爲民,或者充軍極邊。
死無葬身之地。
比如明朝的東林趙南星在吏部考覈時。
公事公辦,大公無私。
結果,他被萬曆削籍爲民了。
所以說,相對於進士爲官的如履薄冰。
混吃等死的勳貴,反而最保險。
這也是賈母看不上賈琮的原因之一。
如果換做國舅爺賈寶玉,又得另當別論了。
自然。
話不能一句說死,並不是說進士出身無用。
這主要看個人的能力和行事作風。
這種能力,不是爲國爲民的能力。
而是面對上下司、各衙門、皇帝的應對能力。
可以說是官僚的藝術。
而賈琮在外面。
看起來也不是不會辦事的!
至少,進士它有希望。
“好,這是家族的榮耀,秀才、舉人、貢士。
全入族譜,這事兒薔哥兒會辦理好的。
琮哥兒,你下去準備殿試罷。
我們都期待着殿試小傳臚。”
賈母靠在引枕上的身子微微前傾。
看看寶玉,老祖宗臉色變幻不停。
“是,老祖宗。”
賈琮告退出去,賈寶玉撇嘴不屑。
三春黛釵齊齊出來恭賀。
西路垂花門外,已是丙子暮春時節。
薛寶釵目泛異彩:“一甲及第小傳臚,你如果殿試中了前三名。
鐵定能受九五至尊傳見的。
而且....及第不用參加後面朝考。
直接授官,翰林,乃清要。”
“寶姐姐別說了,讓我們看看貢士老爺長什麼樣......”
賈惜春一臉新奇的比劃着賈琮身子,小眼睛瞧個不停。
這番作怪的模樣,把衆女都逗笑了。
賈迎春好笑地催道:“你快點去見老爺太太。”
賈琮回謝出了西跨院。
賈探春眼神放光:“男人就該這樣,建功立業。”
.......
.......
賈琮到了東跨院,見到本府衙門派來的差役。
領頭在黑油大門東邊,帶領幾個木作工匠量地基。
紛紛稱賀!
賈琮笑着回禮,趨中軸線到外儀門。
王善保家的道:“老爺太太說了,爺自己回去備考。
缺什麼再來說就是了。”
“麻煩了。”
賈琮見這王善保家的有討好的意味。
面對主母的陪房,兒女必須恭敬。
不能頤指氣使,不能直呼名字。
王善保家的和晴雯不對付。
不過......距離查抄大觀園不遠了。
等到那個時候,王善保家的出糗了,再也無顏久待。
此時晴雯已做了自己通房,也無須擔心她了。
回中路院子書房。
香菱整理好了來信,周六合不中,王浩、張冇才中了。
王浩對錢西洪那事看不出有芥蒂在心。
即使有,他也知道如何取捨。
未來的官場,不會講多少感情。
奇異的是,那個房山縣的林浩。
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愣是衝到會試正榜末尾。
由於晴雯對詩書不大感興趣,又忙於賈琮服飾針線。
現在賈琮穿的衣服,晴雯都要自己縫。
於是便香菱磨墨鋪紙!
賈琮一一回信完畢,發現底下還有兩封。
一封徐彪的。
此人位列錦衣衛左都督麾下千戶,一封雒仁的。
豫親王府長府官。
賈琮沒大意,回信問安了。
王府長府官、長史,雖然位列三品。
但是不參加官員考覈,多半沒出路。
舉個例子,當年有人爲了討好張居正。
把一個官員安排進王府長史,最後直接趕出去了。
這些人也就扯扯親王的大旗。
所以。
賈琮對忠順親王府的長府官程不識。
並不是那麼害怕,遲早把他趕出朝堂。
吏科都給事中羅敏、翰林院庶吉士魏無知。
擺明了不會讓他好過。
江南的派系,也是門戶之見很深。
不過賈琮保持畏懼心、警惕心的同時。
也想迫不及待地進入朝堂較量較量。
這種畏畏縮縮的日子,過夠了!
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個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