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春風得意馬蹄疾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658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豐兒見狀不忍:“奶奶,大姐兒很喜歡這石頭呢。

    怕是喜歡聽那個聲音.......”

    王熙鳳見女兒發狂似的抓她衣衫。

    小肚子伏在她腿上,眼淚掉個不停。

    猶豫再三,口氣軟下來:“罷了,給你、給你......”

    ~~~~~

    菸袋斜街,戴權府邸,高朋滿座。

    文會的發起人就是戴公公。

    對外聲稱;“得柳采薇雅物,與諸君一觀。

    雅會東山,曲水流觴!

    豈非美談耶”?

    “邀請”的客人也不拘泥於當官不當官。

    但凡是目前居住在京城的著名文人。

    戴權都下了帖子“邀請”。

    有幾個人敢不來?

    太監,尤其是司禮監的太監。

    不能認爲他們全是齷齪,能夠批紅的太監。

    文化素養是有的。

    這部分中官有專職的人教導學習。

    實話實說,魏忠賢再怎麼禍害天下。

    也比那幫霸佔土地不交稅的東林黨好得多。

    與會者有賈琮、戴鳳祥、數十個在京衙門小官。

    趙北斗得意門生龔鼎慈、翰林院庶吉士魏無知。

    繡衣衛提督衙門麾下大漢將軍牛繼宗。

    柳芳、陳瑞文、馬尚、侯孝康、石光珠。

    這六人分別是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

    治國公、修國公、繕國公的孫子。

    繡衣衛大漢將軍由勳臣子弟充任。

    並不要求一定會武。

    那就是擺擺樣子的儀仗隊而已。

    真讓這些富家公子上戰場,就是炮灰。

    魏無知癸酉鄉試解元,甲戌會試、殿試連中。

    一路高歌猛進,但卻進不了第一甲。

    位列三甲同進士。

    本來。

    三甲出身的人進不了翰林院,很明顯他是託了關係的。

    龔鼎慈是舉人。

    此外尚有今年參加丙子鄉試的秀才文人。

    張冇才在涿州小有名氣。

    張家也有在京做官的親戚,在邀請之列。

    周六合則不在。

    時值戌時,晚風拂柳。

    後院花廳的著名文人、公子俊秀濟濟一堂。

    賈琮坐在其中與其他六個國公府的公子敬酒。

    這些公子都吊兒郎當、桀驁不馴。

    首座的主人戴權意氣風發,看看。

    這些都是仰慕咱家文風的啊!

    那些受邀請而不來送禮的,咱家心裏也惦記着!

    來日有你們好看!

    衆人阿諛奉承一陣,提議對對子。

    戴權心裏泛過冷笑,優雅地指花廳外的樹木道。

    “路旁一古樹,上分四丫杈!”

    “噗!”

    鎮國公孫子牛繼宗一口浙江金華酒撲出來。

    有好多人想笑,卻強忍着,看見牛繼宗的作態。

    紛紛臉色一變:壞了,壞了......

    果不其然。

    戴權面白無須的臉上,即刻陰沉了下來。

    “牛伯爵,咱家的上聯很好笑麼?”

    牛繼宗心裏大驚,雖然他爺爺是國公。

    他也是伯爵,但是就連王爺、親王見了戴權。

    都不敢失大體。

    慌忙道:“不不不!公公這上聯出得好!出得妙!

    平鋪直敘,不屑於華麗辭藻,短短十字。

    竟然能把古樹、丫杈說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

    在下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望塵莫及。

    望其項背、望洋興嘆......”

    牛繼宗猶然覺得不足以寬恕自己的失禮。

    求助似的目光看向賈琮。

    賈琮起身作揖,道:“公公,在下接對。

    未結黃金果,先開白玉花!”

    “妙!”

    戴鳳祥眼睛一亮,也出聲解圍道:“叔叔,賈景之不愧是大楚第一神童。

    這是讚揚叔叔的府邸恢宏大氣。

    有白玉黃金之雅緻。”

    “嗯。”

    戴權聞言臉色稍稍好看了些,然後饒有興味地看向賈琮。

    顯然,已不計較牛繼宗之事了。

    衆人暗暗鬆一口氣,太監的性子。

    真是多變啊!

    牛繼宗感激地對賈琮敬酒。

    戴權絞盡腦汁又得一聯:“遠看一羣鵝,一棒打下河!”

    賈琮不假思索:“白羽浮清水,紅掌踏綠波。”

    戴權手指一個五品小官:“五品如夫人。”

    那個五品小官據說家裏七世同堂。

    孝道可嘉,受朝廷表彰。

    正妻不久前封了五品誥命。

    此刻這小官與有榮焉的樣子,笑容如菊花綻放。

    能得戴公公青睞,那可是莫大的福氣呀。

    賈琮看了眼魏無知,從容應對:“三甲同進士!”

    魏無知臉色大變!

    賈琮這是什麼意思?

    拿三甲同進士對五品如夫人?

    貶低我是嗎?

    科場論資排行的陋習十分嚴重,同進士。

    雖然也是“等同於進士”。

    但那個“同”字兒卻很彆扭,表明三甲的人有點低劣......

    這絕非兒戲。

    好多三甲同進士出身的人對“同進士”三個字十分敏感。

    不能提。

    這無異於指着他的臉罵街。

    魏無知怒了,就要拍案而起。

    然而。

    戴權眉開眼笑,拍案叫好:“對得好!對得好!”

    張冇才臉都憋得漲紅了,戴權這一聲出口。

    魏無知也把要指責賈琮的話,硬生生地憋回肚子裏。

    差點憋出內傷。

    殊不知。

    戴權比任何人都明白進士出身的文官。

    骨子裏看不起他們太監,這句“同進士”對“如夫人”。

    確實太和他胃口了啊!

    狗屁的進士出身。

    你們在咱家面前,還不是像小媳婦一樣!

    賈琮微微一笑,不驕不傲道:“戴公公窮天人之際。

    通古今之變,在下慚愧、慚愧!”

    “對,吾等慚愧、慚愧!”

    聽着賈琮十分恰到好處的恭維,所有人都有眼色地站起來。

    手執酒杯,搖敬戴權。

    戴權的笑容愈發燦爛:“諸君承讓、承讓!”

    “來呀,上柳采薇字畫。

    上咱家冰窖珍藏多年的江西麻姑酒。

    紹興女兒紅,賞賈琮!”

    賈琮再次拜謝,領了賞賜。

    不多時。

    一個小太監捧出柳采薇字畫。

    文人官員們開始品評起來,交口稱讚。

    這回倒不是違心。

    柳采薇書畫水平相當高,是一幅崖山異蘭。

    古代名妓多有才華,馬湘蘭的書畫。

    至今都呈放在博物館之中。

    這副蘭花圖配了一首《碩鼠》。

    雖然技藝高超......

    但是。

    書畫打開不久,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尿騷味.......

    賈琮恍然,以柳采薇的脾性。

    他倒是知道一點,這女人有些清高孤傲。

    怎麼會甘心奉承太監?

    定然是......書畫的墨水裏面放了尿了!

    爲什麼戴權不發覺?

    因爲......太監本來就有股卻之不掉的尿味!

    衆人品評一陣後,忍住嘔意。

    個個都倒胃口起來......

    誰敢說?

    誰要是說有尿味,就是辱罵戴權。

    戴權還不勃然大怒?

    來個不死不休?

    賈琮看着他們各自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那個柳采薇,太聰明了,噁心了戴權。

    戴權還不自知,沾沾自喜地得意洋洋。

    但是,也噁心了在座的一場文人......

    不少人紛紛藉口逃避,實在受不了一屋子的尿味了!

    參加文會的人藉故散了大半。

    這些人來時都送了禮物,或是直接送銀子。

    或是在筆、墨、紙、硯上鑲嵌金銀。

    各人心性不一,送禮物的方式便不同。

    賄賂,也是一門學問!

    把金銀珠寶鑲嵌在文物上。

    就是一種雅緻的互通有無、變相地行賄。

    因爲這。

    戴權對他們的離開不假以辭色。

    兀自歡喜自豪地品評那些文人讚美他的詩詞書畫。

    想吩咐門下小太監裝裱起來,又改變主意。

    “這些書畫都加了私人印章。

    那可就是我終生的把柄了.......

    嘿嘿,放到內庫鎖起來。

    往後我要不得志了。

    看你們誰敢彈劾我?”

    賈琮看得暗暗心驚:“這太監不蠢啊!

    如果分出派系。

    我將來會不會被打上閹黨的旗號?

    罷了......成大事,不拘小節。”

    有守門太監從前院匆匆趕來,至花廳門外傳話。

    “老祖宗,順天府差役來訪。

    老祖宗的侄兒中了鄉試亞元,春秋經魁。

    龍虎榜已經貼出來了。

    還請去參加鹿鳴宴,會見坐師。”

    “好好,鳳祥果然爭氣......”

    戴權忽而皺眉:“亞元?解元是誰?”

    “稟老祖宗,解元是榮國公爺之孫。

    賈琮賈景之。”

    “噢......”

    戴權公鴨子般的嗓音怪笑一聲:“正是咱家的座上客,直隸鄉試。

    前兩名都被順天府包了!

    賈琮、鳳祥,你們去吧。”

    賈琮作揖告退。

    戴鳳祥在廳中一直沉穩有度,和煦道。

    “師弟先去吧,我換了服飾再來。”

    一場同年、公子哥兒不免恭賀賈琮一番。

    出了府邸,走完菸袋斜街。

    張冇才放聲大笑:“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捶胸頓足,笑聲沖天。

    笑完又怕暗樁、繡衣衛們聽到。

    張冇才鬼鬼祟祟地又憋住,只能回到家裏笑了。

    “賈世兄,我才成親未幾年。

    夫人已經有喜,到時一定賞臉做客。”

    牛繼宗雙手背後,大跨步而行。

    “一定,鎮國公爺老當益壯。

    你們六家比我們寧榮二府安穩多了。”

    賈琮慨嘆。

    “哪裏,還不都是一樣?

    倒是世兄你成大器。

    我們就領俸祿,混吃等死了。

    不耽誤你的良辰美景,告辭了。”

    戴權府邸。

    他優雅躺在睡椅上:“亞元就亞元吧,橫豎你中了就成。

    三元、四元、五元、六元,風頭太大。

    過剛易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行於人前,衆必議之。

    你看古往今來哪個狀元能出將入相?

    成就斐然?

    保在中等偏上,就有希望......

    主上還很忌諱咱們太監,會試殿試。

    就讓他們去爭吧,你保個二甲就好。”

    “入閣也不是非要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以爲廷推、會選能綿延不絕?

    把持在六部、九卿手裏?

    不然,簡在帝心,只要有進士之身。

    主上說誰入閣,就是誰入閣。

    咱家也不容易哪,無兒無女。

    除了靠家人親信,還有誰呢?

    沒準,都沒個送終養老的。”

    於此戴權卻不能理解榜單排名在讀書人心裏的位置了。

    戴鳳祥是很在乎的。

    由於戴權對桑梓肅寧頗多照顧,他才得以進入國子監。

    之前運道不好,縣府院連年不中。

    今年厲兵秣馬出來,戴鳳祥勢在必得。

    可科場又未必人人遂心,對賈琮便生出芥蒂。

    “叔叔說什麼話,侄兒一定肝腦塗地,萬死莫辭。”

    戴鳳祥跪下表態。

    他沒聽到讓他起來,門外又傳小釘子求見。

    戴權說聲:“你去吧”,起身去見人了。

    .......

    .......

    幾個木作拆了榮國府東路黑油大門西邊的一堵牆。

    引得西府不少下人圍觀。

    賈赦大是不滿意:“拆西牆補西牆,舉人牌坊美則美矣。

    可是兩道門不對稱,東邊的牆顯得彆扭。”

    順天府領頭衙役恭笑道:“大老爺不必擔心,西牆拆了。

    來日東牆也能拆,大門兩邊。

    一座舉人牌坊,一座進士牌坊。

    沒什麼比這更榮耀的了。”

    牌坊不是建城樓,木作、工匠們。

    一天時間便營造成功,左鄰右舍、寧榮街的居民們。

    路過的。

    不時駐足觀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都說榮國府又發達了,出了一位舉人老爺。

    西府榮慶堂,衆姐妹請安。

    賈母留飯,王熙鳳、李紈不在這裏吃。

    時人重小姑。

    這兩位嫂子只在旁邊佈讓伺候,食不言寢不語。

    衆丫鬟端飯菜、湯點、鉢盂、茶水。

    規規矩矩,吃完了,氣氛才熱鬧。

    三春坐在一起。

    賈迎春環顧兩個妹妹:“我聽司棋說,外邊傳進話來。

    有人來議琮弟的婚事了。

    司棋的叔叔就在門外當差。”

    後來大觀園的玫瑰露事件。

    就是司棋派系和柳嫂子的內鬥。

    司棋的叔叔、嬸孃都在西府。

    外婆是王善保家的。

    表哥潘又安也在西府。

    司棋對表哥感情堅貞,一往無悔。

    但囂張跋扈也不假。

    賈惜春好奇道:“唔?是誰?”

    “據說是二老爺的一個門生的妹子,姓傅。”

    賈迎春隨時隨地都帶着一股軟弱的溫柔。

    從來不見怒氣。

    聽說是自己父親的門生。

    賈探春思忖未幾,忽然笑道:“我知道是誰了,老爺的那位門生相公。

    叫做傅試。

    託老爺的關係,捐了一個通判老爺。

    六品的官兒......他那妹子,閨名傅秋淓。

    有人傳過,年齡不小了,二十幾了都......”

    “呀,那不是黃花一朵了麼?”

    賈惜春取笑道:“爲什麼早早不嫁?”

    賈探春冷笑:“高不成低不就,小門小戶。

    傅試不答應,大戶人家,人家又看不上他們!

    而琮三哥是庶出的......眼看如今有了前途。

    他們就想將就將就,博一把了!”

    賈迎春蹙眉:“也不知我將來的弟妹是誰。

    來議親的眼光高。

    更不知他自己又是什麼想法了。”

    林黛玉、薛寶釵聽着她們三姐妹的交談。

    賈母半眯眼,鴛鴦拿美人捶伺候她。

    黛玉磕瓜子,一言不發。

    薛寶釵只是在和李紈談論管家的瑣事。

    賈寶玉聽見了,撇嘴,裝作聽不見。

    薛寶釵回蘅蕪苑,才聽說香菱已經送出去了。

    薛姨媽不知真傷心還是假傷心,反正挺爲香菱可憐的樣子。

    蘅蕪苑裝飾淡雅,窗簾、帳幔一色素淡陳舊。

    薛寶釵半是撒嬌半是勸說:“媽,香菱不過一個未開臉的丫頭罷了。

    隨她去,哥哥可不願失信於人。

    否則,沒由得叫人笑話咱們家!

    媽若是要一個妥當的丫頭,出點錢。

    找人牙子,有的是。”

    “寶釵,我有喜兒、貴兒就足夠了。

    人多了反而亂哄哄的,只是香菱這種品性的。

    十個丫頭也挑不出一個來。”

    薛姨媽抱着女兒:“我聽說琮哥兒中了舉人。

    有人忙不迭地找官媒婆來說合了?”

    “嗯。”

    薛姨媽看着女兒,欲言又止道。

    “寶釵,你也過了及笄了.......”

    “媽......”

    薛寶釵撒嬌,羞道:“這種事怎麼能問我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憑您做主。”

    薛姨媽欣慰揉了揉她的手,嘆道:“你就是聽話乖巧,既會識大體、端莊大方。

    又會哄我開心,叫你出嫁,媽也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