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矛盾初現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5677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邢母只是一時氣急。
邢忠幾句話就把她從陰間拉回陽間。
“丌家給了八百兩銀子!
當時景甲長在側作保。
縣太爺說往後不能再鬧了。”
十一戶爲一甲,十甲爲一里。
邢家這邊的事,景甲長有權過問。
甲長徵收錢糧,記錄了。
邢家無地,就不按畝計稅了。
攤丁入畝、清丈土地實在對士紳地主打擊巨大。
當年張居正玩一條鞭法、考成法,弊端重重。
但效果也顯著,利大於弊。
可惜張居正只執政十年,死後被萬曆清算。
改弦易轍。
大明在張居正之後,再也無法中興了。
楚朝能夠這麼大張旗鼓地幹。
不外乎專制加強,皇帝軍權在手。
邢母平定了心氣兒,開始數落起來。
“那可是二十畝地,少說千兩以上。
盛澤寸土寸金的,這樣可不是長久之法。”
“不賣也不長久,挨着他家,斷了水源。
往下游或河道取水,更是費時費力費錢。
又隔三差五挑事端,買糞的行家、有牛的佃戶。
威逼利誘,能長久麼?”
邢忠啜一口餅子酒,滿不在乎道:“也不能怪外甥,丌家欺行霸市慣了。
遲早這麼幹,索性賣了,依我看。
拿這點銀子經營酒鋪才是正經。”
北明、大楚不徵收酒稅,酒成爲了官民日常飲料。
賈琮認爲酒鋪倒是不賴。
邢母抱怨丈夫:“要能正正經經地營生倒好。
就怕你賭光了家當,吃盡當光。
怎麼個活法?”
邢岫煙輕拍着母親的背,給他順氣。
一直垂首不插話,只拿轉動的眸光幽幽盯着賈琮。
邢忠、邢母也看過來。
邢岫煙咬了下脣,語氣平淡:“好弟弟,你肯定有法子是嗎?”
“快了。”
賈琮嘴角一揚,剛說完。
曹達華便闊步進來:“琮三爺,府臺老爺收到兩回信了。
這是府衙公差發來的。”
賈琮拆開信覽畢。
邢母一臉激動道:“是蘇州府的府臺老爺,你認識他?”
“是。”
賈琮點頭道:“沈府臺是我院試座師。
平時對我甚有恩惠情誼。
近來時文也多仰賴他書信指導......”
“你這孩子也太會葫蘆裏賣藥了。
怎麼不早說?
有府臺老爺的關係,還怕縣太爺麼?
而且舅媽聽人說。
這一任的府臺老爺也是華亭人。
他定能從中處理好的......”
邢母大鬆一口氣,故作不樂意起來。
可臉上卻難掩笑意,越看賈琮,越覺是個寶。
邢忠也眯起眼睛來,唯獨邢岫煙眉眼低垂,怪不好意思的。
........
江南的建築格局一般不講究朝向。
多爲封閉式單元院落,以左、中、右爲單元組合。
磚石木樑雕樑畫棟,奢侈、富貴、宮殿化。
圍牆開漏窗,馬頭牆防火。
客廳、書房之前鑿池養花。
各單元之間有備弄也就是夾道,防火兼巡邏。
祖公爵面見姐姐回來。
丌管家拉他到備弄,憤恨又無奈道。
“不成了,府臺老爺不同意這件案子。
密信囑咐吳江知縣重審......”
祖公爵臉色陰沉:“結果如何?”
“縣尊是兩面爲難,左支右絀。
老爺、少爺們剛纔得信。
原本不願罷休,可華亭的公子說了。
他做主!
那一百三十畝地,並邢家的二十畝。
總共一百五十畝,送給他們家好了......
也不知他們怎麼商議的,竟然同意了。”
丌管家不甘心,管着盛澤的租子,有不少油水。
但又無能爲力,只得暗自咒罵丌詩炫腦袋進水了。
“此事就這麼了局了?
還賠了一百二十畝?
我.....算他福大命大。”
祖公爵猶似啞巴吃了黃蓮,也唯有仰天長嘆。
~~~~~
幾日後。
邢忠提一壺葡萄酒,進院閂門。
歪歪斜斜地走到賈琮房門。
邢母正在廚房竈臺忙活,看見了,把頭伸出窗外使眼色。
“閨女和外甥研磨詩書呢!
你個酒糟老頭瞎摻和個什麼?”
“唔.......”
邢忠聞言恍然,連忙折回廚房,眉開眼笑地細細算道。
“給了牙行錢,叫他們招募人手。
一百五十畝地,桑樹五十畝。
棉花、小麥套種五十畝,剩下五十畝。
近湖、多水,外甥提議!
一半養草魚、鰱魚、蠔蠣.......
一半養雞鴨鵝又託牙行的購買崑山品種的三黃雞。”
邢母嘀咕:“土地文契託到誰的名下?”
“還能是誰?當然是我們邢家名下。”
“你蠢啊!”
邢母氣不打一處來,掐、擰丈夫胳膊。
“那還不是要交秋糧、交稅?
吳江縣衙那幫吃不飽的公差匯合裏甲。
這就去了一大筆,僱傭人手的錢。
雞鴨鵝魚、糞、牛、硫磺、小麥、玉米.......
又去一筆,剩下多少?
你會不會算賬?”
邢忠眉頭緊皺:“外甥在外還不做官。
若是投在他名下,除了免除二丁之稅。
其他仍是要交稅的.......”
“將來他做官,我們不就不用交了?
也罷,等那時投在他名下也好。”
邢母攪和清粥,精打細算:“這時叫他們表姐弟倆有了情誼。
幾年之後,是做妾還是做妻也好有個先來後到。”
無論做妾做妻,有了這一百五十畝地經營。
想窮都不可能了。
邢忠點點頭:“那地是人家送給外甥的。
到時候大頭的錢還得歸他......
多蒸上兩條鯽魚,來兩盤菠菜、芥菜。
臘八粥也該準備準備了。”
——————
邢岫煙端坐在牀沿,手捧書卷,穿了新買的月華裙。
挽仿古墮馬髻、套比甲,書抵下巴。
“你過完年去府城?
還是就要去了?”
“應該快了,我得去看看他們怎麼經營。
這可是關係到你我兩家的錢。
你未來的嫁妝、我在外的應酬吶。”
賈琮隨意說着,執筆寫了一段,說頭髮亂了。
邢岫煙起身拿妝奩過來,給他蓖頭。
這幾日的相處,兩人之間有了一種心照不宣的自然。
將妝奩銅鏡放在桌上。
賈琮前面坐,邢岫煙在後面梳。
她彎腰下來,套比甲的胸脯正好觸到賈琮的脖頸。
鼓鼓軟軟,沉甸甸的。
賈琮呼吸一滯,身子動也不動,故作不知一般。
邢岫煙好似也沒注意到儀態有什麼不對。
邊爲他梳髮,邊好奇地問道。
“大戶人家都是有通房丫頭的。
你中了秀才,家裏有通房嗎?”
賈琮看着銅鏡中的畫面,儘量露出純潔的眼神:“沒有!沒有!
如今都不知道通房是什麼意思.......
哎呀邢姐姐,你是不是藏了兩個饅頭?
我感覺好生軟呀。”
話說到一半,他話頭一轉。
忽然鬼使神差的打趣起來,語氣中充滿輕浮。
嘭!
邢岫煙反應過來,俏臉一紅。
丟下蓖子,轉身要走。
賈琮連忙拉住她的小手:“別介,和你開個玩笑。
你就惱了?
趕明兒我們還要去看咱們的土地王國。”
賈琮將語氣放得很低、很輕。
這番話裏有話的意思,已是再明顯不過。
邢蚰煙轉頭回來,怔怔想了半晌。
一時也不顧那只被侵犯的玉手,幽幽道。
“你通四書五經,又通人情世故。
怎會不知道那些事情,可我......
我也不是什麼水性楊花的人!”
只是這話一出口,一想又暗悔自己本來性子恬淡。
他幫他們良多,不值得惱的。
邢岫煙心思電轉,遂又輕笑道:“莫非你想吃什麼?”
見她沒有抗拒的舉動,也沒有羞惱過激的反應。
賈琮心思活絡,頓時就確定了眼前佳人的心思。
他方纔又何嘗不是衝動之中,帶着幾分欲欲躍試的試探之舉?
打從第一眼起,他就對邢蚰煙抱有一絲異樣的想法。
這一點並不否認,他從來就沒自詡過是什麼正人君子。
何況在原著中就對此女子抱有好感。
再加上近來邢父、邢母刻意爲之、隱隱的撮合。
賈琮自是順其自然,並不拒絕邢蚰煙接近自己。
他現下早不再是兩年前那個一介白身的孩童。
如今年至十三,臨近婚齡。
有些慾望與情感,無需再刻意壓制。
此時拉她重新坐下。
賈琮眨眨眼笑道:“胭脂是花制的。
花又可以入酒、下菜,是能吃的。
你知道嗎?
要不我們試試?”
誰想,他話音剛落。
門外便傳來咳嗽聲,邢忠叫“開飯”了。
邢岫煙慌的抽回小手,順勢白他一眼,哼道。
“不理你了.......明兒再說。”
在江南歌舞昇平之際。
乾德十一年甲戌冬至、竈神、臘八。
除夕也在榮國府熱鬧喜慶地過去了。
入宮多年、選爲才人贊善的賈元。
封爲鳳藻宮尚書!
加封賢德妃的消息早已傳回賈府。
大觀園着手建造多日。
——————
榮國府西路的碧紗櫥。
林黛玉的閨房整潔雅緻,她悠然躺在牀上。
左手捧一本《儒林外史》細看。
賈寶玉慣例過來說笑,紫鵑奉茶。
林黛玉搖頭嘆息:“你看看這嚴監生一家,終生受大房欺負。
蓋因他只是個監生,沒功名利祿在身。
對糟糠之妻倒也情真意切!
這裏面也有一個姓趙的姨娘。
但是人家可不胡鬧.......”
賈寶玉、林黛玉倆個對趙姨娘是諱莫如深、有所防範的。
有次趙姨娘順便進來看看,黛玉急忙給寶玉使眼色......
究其原因。
趙姨娘愛多生是非,無腦是王夫人容忍她的優點。
也是她遭人恨的缺點,沒準她給賈政吹吹枕邊風。
林黛玉的名聲、終身大事不就受累了?
此外,趙姨娘還跟雪雁借過裙子。
雪雁推脫林姑娘管着,依趙姨娘的脾性。
絕對會說林黛玉的壞話。
畢竟趙姨娘的智商可憐。
哪個婆子一攛掇慫恿,她就信了。
賈寶玉坐在圈椅上,手捏摺扇。
不接這個話茬,悶悶不樂道。
“璉二哥和琮弟去江南是好耍了。
琮弟留下未歸,不受家中拘束。
我想想,倒比我快意多了......”
“他身有功名,靠自己也無需路引。
你有府上關照,要出去也去得,但......”
林黛玉悠悠拖長腔調,不接後話。
眸子清得宛如一湖池水。
“妹妹打揚州回來就怪怪的,看他的書倒也罷了。
難道要在我面前拿我比他?
他怎麼好?
我怎麼不好?
要論舊情,你我從小一道兒玩大的。
琮弟哪裏好,鳳姐姐可是她拉下來的......”
賈寶玉扭頭冷哼,山西老陳醋的味道,十分濃郁。
林黛玉倏地放下印有蘭陵書社商號的書卷。
躺下來的身子起立,冷笑道。
“寶二爺來對我撒脾氣了。
我哪句說你不好?
哪句褒他貶你了?”
“你不說也是這個意思,我府試折戟沉沙。
他好歹是宛平縣學的在籍生員、國子監優貢。
在家要入族譜記載!
在外,要入縣誌!
奴役人的祿蠹!
沽名釣譽!欺世盜名!”
賈寶玉臉都紅了,也倔強地站了起來。
“人家是祿蠹,你不是祿蠹了?
府上的供給不是莊屯來的?
朝廷的賞賜不是收稅來的?
他和鳳姐姐怎麼回事,各自做了什麼。
你清楚......又何必爲你的姐姐辯護。”
林黛玉平心靜氣,奇怪地不想使性子了。
“哼!”
賈寶玉拂袖而去,頓時覺得舉世茫茫,沒了知音。
“生不願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
我的韓荊州在哪裏啊!
“好好的,怎麼又吵上了?”
紫鵑從外邊掀簾子進來,一臉操心道。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紫鵑反覆琢磨,沉吟道:“姑娘,琮三爺、璉二爺爲林姑老爺辦了喪事。
正經的夫人、奶奶、太太哪怕犯了七出也有三不去。
其中之一,爲公公婆婆辦過喪事的,不去。
琮三爺不是姑娘,到底有這一層情分在。
姑娘爲他說話,也情有可原。
寶二爺是混在家裏的,要論細心周到。
少有人比,姑娘一有什麼事,他都記得。
但遠景,見不着,猜不到。
琮三爺是混在家外的,遠景亮堂堂。
夫人太太,不就盼個誥命、鳳冠霞帔。
他能掙來,但當官人的內闈。
要求清淨、一心一意則不能......
有得必有失,我也拿不定主意了。”
林黛玉氣憤:“你這丫頭,亂說什麼?
再說,我回老太太,攆了你。”
紫鵑也不求饒告退。
她習慣了主子的口是心非,也就嘴上說說。
可晚上還能睡在一起呢!
寶姑娘和鶯兒就不能,主僕分明。
她道:“姑娘先吃了湯藥吧。”
林黛玉側身朝裏,不說話了。
儘管紫鵑的操心也有爲紫鵑自己的成分。
但也有爲她着想的方面。
這個老太太賞賜的丫頭聰慧、周到,雪雁比不上。
林黛玉的淚水無聲滑落兩頰,如今寄人籬下,誰做主?
對賈琮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在揚州覺得他可靠,在蘇州覺得他尊重她。
在她心裏不像寶玉想得那麼不堪。
然而若深想下去又覺得辜負了寶玉......
實在百事繁雜,難以決斷!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佔龜與卜筮。
試玉要行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可七年到了,誰爲我做主呢。”
.......
.......
賈政不理俗務。
大觀園的建造由山子野總理制定。
詹光、程日興、胡斯來等安排調度。
賈芸、賈璉、賴大、賴升、吳新登、林之孝等監工。
賈薔把賈芸安排進去。
林之孝因爲林紅玉的關係重新進來。
對王熙鳳不怎麼忠誠了。
“拆掉榮國府、寧國府相連的牆垣。
引會芳園的活水過來。
併入東大院、大老爺的花園兩處,甚妙。”
賈璉讚賞不已,出榮國府中軸線的北門。
這道北門現在成了園子的垂花門。
會芳園的活水,是大觀園的靈魂所在。
從東北流入西北、西南,再從東南的怡紅院流出去。
全按山子野的圖紙建造。
當然此時未完工,大觀園、怡紅院的名字尚未取名。
“薔哥兒下蘇州採辦戲子去了。
用的是江南甄家欠下的三萬銀子。
用幾十上百萬的錢堆出來。
貴妃準保滿意了,也存了皇上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