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帝王一怒!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081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讓賈珍觸怒了聖上,達到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目今學生做到了這點!

    至於罪名、理由、藉口,還不簡單麼?

    這個老師無需擔憂,學生自會運作。”

    賈琮運籌帷幄地掛起一抹自信微笑。

    秦業聞言一凜,原來賈琮事先早已經計劃了全盤!

    這等心機,着實可怕!

    小小年紀就這般果斷、狠辣!

    人看從小、馬看蹄藻,將來賈琮爲官。

    還不知要整死多少對手!

    古人俗話說;“有狀元徒弟,沒有狀元師傅”。

    對於賈琮用心學他衣鉢,於他是欣慰的。

    但賈琮的果斷狠辣這一點。

    令他放心的同時又擔憂地告誡道:“琮哥兒,你要切記。

    鋒芒畢露,不如和光同塵。

    善始者,才能善終。”

    此時不是猶豫不決、婦人之仁的時候。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賈琮搪塞了幾句,便親自鋪紙磨墨。

    良久。

    秦業寫罷奏摺,茅屋之中,再無第三者。

    賈琮吹幾下,待慢慢晾乾密摺。

    秦業摸摸鬍子道:“密摺不交通政司、內閣。

    爲保萬無一失,你親自帶人回京城。

    遞給提督衙門的繡衣衛,傳交皇上!”

    賈琮目光堅定:“學生理會得,老師且放心。”

    秦業柔和地看他一眼,經此幾事。

    他們的師生之情就算是陳東生、沈郜、劉華等人也無法取代了。

    待賈琮走後。

    秦業才猛然想起。

    忘了問賈琮拜訪趙北斗的事如何了。

    .......

    出柵欄前與山子野等工官說笑兩句。

    叫上鐵牛等人。

    賈琮疾馳進京官道,路上賈璉追上他了。

    卻說賈璉、薛蟠得知賈珍、賈蓉兩撥人丟下打獵之事。

    各自分道揚鑣。

    他們不知發生了何事,盡情狩獵一陣。

    帶了野味先後返回,此行屬他們最盡興。

    賈璉追上賈琮,若有所思地開口:“琮弟,不論珍大哥與你有何舊怨。

    到底是一家人,不必相互生氣,鬧得不死不休。”

    何止是生氣?

    你死我活了都!

    賈琮看向準備充當和事佬得賈璉,平靜地質問道:‘璉二哥,你我兄弟同出一房。

    平時你和珍大哥最親近,當初秦氏的事。

    你莫非就沒一點耳聞嗎?

    連府上的下人都有幾個知道了一些風聞!

    何況他的惡事不僅秦氏一人!

    既是同宗同族。

    他一言一行皆關宗族大事、生死安危!

    你難道想要這樣的人來連累咱們嗎?

    你可憐他?他又可憐過誰?

    人在做,天在看!

    你們自己做了什麼混賬事,自己最清楚。”

    被這番有理有據的一連責罵,賈璉頓時嗆得啞口無言。

    但隨即又忽然想起賈琮是弟。

    他是兄!

    賈琮怎麼敢、憑什麼質問教訓我?

    賈璉被當場落下面子,越想越氣。

    臉紅耳赤地正欲回嘴幾句。

    卻見賈琮等人幾匹馬,早已經走遠。

    神京上空的夜色昏暗下來,暮靄沉沉。

    遠方燈火映照出賈琮長長的影子。

    以及巷弄、胡同口牆壁屋檐、樹木的影子。

    碩大的正陽門城洞內裏,大門已經關閉。

    繡衣衛提督衙門、步軍統領衙門的官兵守衛兩側。

    如釘子般站立不動,前大街少有人敢靠近。

    提督衙門在正陽門內裏,午門前左側。

    京畿的治安、防衛自是全國最嚴。

    正陽門以內屬於皇城。

    再裏邊是紫禁城。

    層層包圍,皇帝親手掌軍。

    什麼輕功水上漂、降龍十八掌,對於京營軍隊都沒卵用。

    目下已經過了門禁時辰。

    即使有皇帝手諭也不得開門。

    聖祖、太宗立下的規矩。

    祖宗之法不可違。

    爲的是保護這些統治者的安全。

    “這一點倒是疏漏了,我又不是公職人員,怎麼進正陽門?

    何況此時已經門禁,好在此事延遲兩三天也無妨!

    除了我、秦業、那些工官。

    沒人知道吉壤對皇帝的重要性。

    賈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恐怕以爲我愚蠢吧?

    這樣最好......不能進提督衙門。

    只能另想他法,也不知道徐百戶在不在外城?”

    賈琮臨危不亂,皺眉思索,不急不躁。

    兩輩子的浮浮沉沉。

    教會了他遇事冷靜、於無聲處聽驚雷。

    越冷靜,越能把事情處理好。

    人如果對自己有超強的自制力、對自己比別人狠。

    那就成功了一半。

    鐵牛幾人默默地跟隨賈琮返回。

    自家小爺辦事,向來自有主張。

    他們例不插口。

    賈琮想了想,欲回南城秦家歇一晚。

    待明日再看看情況,馬鞍上兩腿本來痠疼了。

    當初學騎馬不知磨破多少次,此時卻渾然不覺。

    馬蹄聲嘚嘚,快速行入南大街道。

    迎頭突然也有幾匹馬馳來。

    馬上亮着紙糊燈籠,依稀可辨飛魚服、繡春刀。

    “已快到宵禁之時,你們怎麼還逗留?”

    當先一繡衣衛面無表情地嚴厲責問。

    京師的治安是錦衣衛、九門步兵、巡捕五營。

    都察院五城兵馬司共同分城治理。

    無巡城御史在,五城兵馬司也歸錦衣衛調遣。

    繡衣衛職責是緝捕、治安、站崗。

    並非每個繡衣衛都是厲害人物。

    除了密探。

    也有可能是站崗的大漢將軍、或者修理下水道的。

    外城的宵禁其實沒有內城嚴格。

    東富西貴。

    很多貴族大家庭夜夜笙歌、醉生夢死。

    他們也不敢管,也就嚇唬嚇唬無權市民。

    賈琮按住喜意,應聲道:“在下乃西城榮國府之人。

    這就回家了,軍爺可識得徐百戶?”

    那領兵的繡衣衛本想問“西城人爲何夜行南城”。

    可當聽得賈琮話中有“榮國府”、“徐百戶”幾個熟悉的名字時。

    生生扼止住,回頭傳了幾句話。

    等了一會又有一隊巡邏官兵過來,當先的正是徐彪。

    徐彪是京裏當差的,幾次出差有功。

    目今如願以償地升爲千戶。

    他一手按繡春刀,一手提繮繩,昏暗中馳過來繞賈琮等人一圈。

    號令後面官兵道:“你們去前方巡邏,這位真是賈府公子,我認識。”

    那些官兵領命而去,徐彪才換了臉色,提高燈籠照過來。

    “賈公子這般夜行,恐怕太不安全......”

    “承大人關照,不知大人能否找個地方說話?”

    賈琮試探地問道,羅奇才之死。

    徐彪可是賣了他個人情,這種人可不會無緣無故賣人情。

    這說明他賈琮對他有些用處、價值。

    “我正有此意。”

    徐彪顴骨凸起,擠出笑意:“前兒豫親王的長府官還叫人找你,我聽到了。

    說你好像又與秦郎中遊學去了,他們才罷休。

    估摸過幾天你會得到消息,就去秦府吧。”

    找到了一位繡衣衛舊識,密摺的事,賈琮終於定下心來。

    ......

    ......

    油火充滿秦府耳房,驅散了初秋的晚間冷意。

    案上放茶、醒神香提神。

    秦鍾屁股後放禿掉的鐵椎。

    一根粗繩的一端拴在頭髮上、一端拴在樑上。

    秦可卿於炕上手持時文書卷無所事事地看着。

    秦海跟回來,賈琮驅步進門。

    秦可卿眸光一亮,連放下書卷,婀娜多姿地起身:“師弟回來了你師父呢?”

    “先生有事未歸,我帶來一個人來商議點事衙門裏邊的。”

    賈琮好笑地看向秦鍾:“還準備真下功夫了?”

    “那是頭懸樑,錐刺股非如此不能高中。

    還是拜你所賜呢。

    既是衙門裏邊的人,我不便出去。”

    秦可卿解釋完,柔聲又問:“師弟把這兒當家好了,可吃過了?”

    “嘿,忙了一天又是跑了一天,待會再看看吧。”

    賈琮笑了笑,點頭出去。

    秦可卿招手吩咐丫頭:“廚房還剩着。

    去端兩碗蓮子羹,熱一下加碗酸梅湯。”

    客廳坐定。

    徐彪腹不飢,並不吃。

    賈琮予他說了秦業密摺之事,從袖中拿出來。

    徐彪目光幽火般地盯他一陣。

    賈琮在他目光下,依然安然。

    “既是聖上的私事,自當由我繡衣衛遞進。

    還請公子守口如瓶,不要說與任何人知道。”

    徐彪娓娓道來,警告意味卻很明顯。

    “大人過慮,我一向不多嘴。”

    賈琮拾起小勺挖一勺羹,自己先吃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我這是本分,來日有公子關照我的時候。”

    徐彪收了密摺,連夜匆匆出府。

    他的繡衣衛腰牌,明日一開門就可直達大內。

    賈琮不用嚼,囫圇吞棗地咽了蓮子羹,清苦。

    再喝了酸梅湯,解了一日之餓。

    秦可卿玉手扶門,挪步進來坐下:“好吃嗎?”

    “嗯。”

    “我看師弟是有心事,是不是我的事連累了你?

    師姐好無用,只害得你一直勞苦奔波。”

    秦可卿輕咬脣瓣,既心疼師弟又很是自責。

    “不是,跟這無關。”

    賈琮抿緊嘴脣,不露一點口風,忽然轉移話題道:“師姐今日好生漂亮。”

    “你倒學會了油嘴滑舌。”秦可卿嫣然一笑。

    賈琮眼神一直,目不斜視:“子曰,食色、性也。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

    大明宮是唐代長安的建築標誌。

    大順京城在明末遭遇戰火,毀於一旦。

    國朝定鼎,重新修建。

    早已面目全非,此大明宮非彼大明宮。

    乃是乾德皇帝休寢、處理政務的宮殿。

    此日一早。

    徐彪放出腰牌進宮,一直跪在大殿丹墀之下。

    乾德皇帝凌承嗣傳諭六部九卿“寡人有疾”。

    數日不上朝了。

    因此有不少閣臣、六部九卿官員、科道官於值房等候。

    “嘎吱”一聲殿門開響。

    兩個執事太監立於門外,人高馬大的。

    繡衣衛大漢將軍、御前帶刀侍衛羅列兩側。

    讓人增添幾分畏懼。

    清晨的陽光射進金碧輝煌的大明宮。

    徐彪擡起頭來,戴權手捧拂塵。

    “徐千戶,進去回話吧。”

    大楚定鼎天下之後,重修皇家族譜。

    排了一千多代。

    聖祖之後的前八代爲“雨奉乾承、決疑斷法”。

    乾德皇帝是第四代,名叫凌承嗣。

    當然。

    聖祖之前的前輩們也有族譜、追封。

    廟號、諡法也是後一代爲前一代追封。

    大楚前三朝皇帝凌霄、凌奉祤、凌乾鈺。

    徐彪頭頂地跪在大明宮殿內,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麪皮白淨、無半顆鬍鬚的戴權把秦業密摺送到御案上。

    對於此事。

    乾德高度重視,他私下勤心禮佛。

    不予多少人知道,身穿黑色袞服。

    乾德拿起奏摺:“是秦業密交給你的?可有他人知曉?”

    “回稟陛下,此事除秦郎中,無他人知曉。

    涉及吉壤之事,是卑職連夜奉進來的。

    卑職在京裏當差,此事亦屬卑職本分。”

    徐彪腦門稍稍離地,耳朵專注。

    他只要稍稍聽聲音波動,就能大致揣測到皇帝的情緒。

    乾德帝不發出聲響,掃完密折所奏。

    不禁勃然大怒!鼠輩賈珍!

    竟然敢箭射朕的吉壤,當真以爲朕拿他不得?

    擡頭瞧見金柱上掛的先帝條幅“戒急用忍”。

    乾德皇帝的怒火騰騰騰地燒在五臟六腑裏面!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賈珍褻瀆朕的吉壤,就是不誠。

    不誠,如來佛怎麼保佑朕?

    該死!

    “賈珍這廝屢次藐視朕躬,着實罪該萬死!

    朕姑念賈家歷代先輩戰功勞苦,不想他這等驕縱!

    欲演勳臣外戚之亂事!

    朕每施浩蕩皇恩,他卻不思圖報!”

    乾德皇帝眼神森冷地拿硃筆批了幾筆:“徐彪,你把密摺送還秦業。

    查清吉壤之事之虛實,回來奉朕手諭.....”

    賈珍干涉了他虔誠的吉壤之事,容忍不得!

    戴權眼皮一挑,忙翻開御案底下的奏摺。

    低聲進言道:“萬歲爺息怒,前兒奴才見了賈珍之子賈蓉。

    以監生名義連續上奏兩份摺子,內閣意見不一。

    還請萬歲爺聖躬,乾綱獨斷。”

    本來賈蓉奏摺經通政司遞進內閣。

    內閣首輔的票擬意見是通知國子監革掉賈蓉的監生。

    卻有其他輔臣意見不一,遞進司禮監。

    戴權與其他秉筆未作批示。

    他也算對賈珍拿錢辦事,僅僅看在賄賂上面。

    就一直把這封奏摺壓了幾天。

    這裏面有門道學問,奏摺天天都有。

    有的奏摺經過司禮監太監的手,一直放在底下。

    能壓幾個月、幾年。

    如果是刑部勾決死罪的人名奏摺。

    一直壓在下面,明明今年死罪。

    可以拖到明年,這是保命的學問啊。

    本着拿錢辦事,戴權之所以壓着。

    是想等到皇帝心情好了再說,更有希望。

    否則以後沒人賄賂他、找他辦事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呀。

    但這回觸到了皇帝黴頭,快批到那兩份奏摺。

    遲說不如早說,幫他們不如迎合萬歲爺。

    對於賈珍、賈蓉父子的倒黴。

    戴權只能表示“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