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5138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修史?學成文武藝,賣給帝王家?吾志可不僅是修史啊......】

    賈琮心裏腹誹,位居下首,執禮道:“先生謬讚,學生此來。

    經由陳學臺引薦,是想向先生討教時文的。”

    “老朽就專講時文,制藝之道。

    不過空中起步、落在實處、言之有理而已。”

    見他故意岔開話題,趙北斗也不在此之上執着。

    拈着尺長胡子,開門見山道:“若要我教,我不收禮。

    只有一條件,你賈景之賈蘭陵。

    必入我燕社,老夫會安排你爲副社長!”

    話音一落。

    王浩、周六合、張冇才三人頓時神情震動!

    放眼整個大楚朝,恐怕也就趙北斗敢說;“制藝不過什麼什麼而已”。

    他那三句評價,不是老於八股文之人。

    斷然說不出,其中有更高深、準確。

    精闢的道理、技巧。

    連賈琮都覺得趙北斗比秦業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最後,這趙北斗真是不講究!

    一來就要拉賈琮入夥!

    這塊姜不止老,還很辣啊!

    賈琮寵辱不驚,安然坐着:“先生高看了。

    晚生何德何能,能入燕社當副社長?”

    “一介庶子,勳臣酒囊飯袋之後。

    能明危機,縣府院脫穎而出,此乃其一。

    鬥倒宛平羅秀才,不驕不躁,不自是。

    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

    此乃其二。

    宛平、固安治河策論,一介貴族公子。

    能身先士卒,子之志淺耶?

    此乃其三!”

    趙北斗笑眯眯看着他,淡淡說道:“有此三條,足矣!”

    衆人聞言再次變色。

    趙北斗不僅不講究。

    竟然還直呼勳臣之後爲“酒囊飯袋”。

    也就這種下野的大佬沒有太多忌憚。

    更不想。

    趙北斗早已深諳賈琮崛起之路了。

    周六合等人盯着賈琮,等他做出決斷。

    要不要加入燕社?

    從此打上燕社派系的標籤?

    爲人左右?

    燕社又是明白支持豫親王的!

    而王子騰與秦王私交甚密。

    賈琮又該如何決斷?

    如此左右夾縫地難題。

    體現一個領袖的魄力之時到了。

    這趙北斗太激進了!

    賈景之的威望,自能成一派系。

    何須如此!

    王浩心裏冷哼,他對功名、權力的渴望不小。

    一眼相中賈琮,欲輔佐賈琮爲一代權臣。

    如何甘心束縛於燕社!

    “晚生今日願意結社盟。”賈琮淡淡笑道。

    趙北斗大悅。

    王浩眉頭一皺,正欲拂袖而去。

    “豎子不足與謀”,深深失望自己看錯人之時。

    門戶之見很深的趙北斗頓時改換顏色:“既如此,老夫必然傾囊相受,助你高中鄉會殿。”

    “非也,晚生是說,晚生今日要自己結盟。”

    賈琮看向陰晴變換的三人,慨然起身:“鵬舉、青松、兼達。

    今日乾德七年癸酉處暑,我等站立西山之巔。

    我賈景之欲成立山海盟,爲生民計。

    爲功業計,諸君可願加入?”

    “景之兄若爲盟主,鵬舉願鼎力相助。”

    王浩先是一怔,旋即恍然過來,大喜過望拱手表態。

    張冇才此時不過圖個樂子,周六合稍作猶豫。

    自然也願意加入,賈琮是他恩人。

    “如此甚好,今年鄉試之後,我等約定。

    宣武門外西小市廊房,蘭陵書社共商盟約。

    吾暫爲盟主,我等藉此切磋時文、再商山海盟章程。”

    賈琮衣袂飄飄,正色地說道。

    以他爲代表的蘭陵盟勢力。

    今日在西山之巔初步成立。

    趙北斗臉色不太好看:“爾等莫不是欺我老無力?”

    “非也,先生之品德、功業、學問。

    晚生深敬之。

    乃不願爲此束縛,自成一家耳。”

    賈琮笑了笑。

    倒也不想無緣無故得罪趙北斗,索性自找臺階下。

    “先生宰相之肚,莫若出一試帖詩,晚生若能過關。

    今日就做清談,不生嫌隙如何?”

    “哼,好大的口氣!”

    趙北斗有意刁難:“陸放翁重簾不卷留香久得簾字,你且做來我看看。

    若能當場一刻鍾過關,老夫可不計較你的放肆!”

    此句是南宋陸游陸放翁的名句。

    得“簾”字,就是限韻。

    就是五言八韻詩。

    縣府院、鄉會殿都考五言八韻詩。

    作爲參考。

    旨在頌聖,因爲是歌功頌德。

    千篇一律,難有佳作。

    五言八韻詩出題廣泛。

    先秦漢唐宋元明古文、詩詞、經史子集都可以隨便出。

    所以。

    若不是博古通今之人又容易離題萬里。

    不過試帖詩在科舉中是次要的,不違規一般就過關了。

    趙北斗的刁難,難就難在一刻鍾時間。

    李白、曹植這樣的天才。

    古往今來寥寥無幾。

    古代一首詩考慮平仄、虛實。

    出口成章、七步成詩是很難的。

    尤其對於現代人來說,古代還有“去聲”。

    黛玉、寶釵她們的作詩限韻和五言八韻詩是差不多的。

    黛玉也是個大才女,隨便想一想就能寫出來。

    紅樓中曾幫賈寶玉,爲元春省親命令作過詩詞。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

    這就是縮小版的試帖詩。

    不知民間疾苦,處處歌功頌德。

    賈琮生員功名、大楚第一神童的名號。

    五言八韻詩不能不會做,就算不會,他也可以抄。

    否則他前世白白當了文史愛好者的名頭。

    腦海思索漢語音節詞、聲律基礎、陸游詩意。

    賈琮當場出口。

    “久悟閒中趣,焚香讀一經。

    欲教留一刻,不許卷重簾。

    雞舌薰徐嫋,蝦鬚隔漫嫌。

    濃收銀押底,清逗玉鉤尖。

    繡箔低還護,羅衣薄更添。

    燕歸人悄悄,鴨睡篆纖纖。

    馥熬堪驅蠹,光涵未透蟾。

    御爐煙惹袖,佳句放翁拈。”

    五言八韻詩,十六句。

    首、尾兩對不用對偶。

    五言排律,限“簾”韻。

    最後兩句頌聖,一氣呵成。

    恰到好處,無可挑剔。

    王浩等人暗暗琢磨點頭。

    趙北斗聽罷,緊皺得眉頭舒開,不計前嫌道:“清、雅、正,善!”

    尤其那一句“欲教留一刻。

    不許卷重簾”應情應景。

    分明是說趙北斗的“一刻鍾刁難”。

    信手拈來,才氣逼人。

    “先生寬宏大量,晚生佩服。

    至於制藝之道,晚生還是另擇別師罷了。”

    賈琮不想因一些小節,隨便得罪一個人。

    即便趙北斗下野了。

    這種人物的背後能量還是不可小覷。

    他也絕非是要打臉這位大儒。

    乃是因爲趙北斗一-來就“破題”。

    “請君入甕”。

    給了賈琮一個加入燕社的難題。

    他不得不順勢而爲,結下蘭陵盟。

    至於不能再拜趙北斗爲師......

    可惜是可惜的了點,此老制藝之道高深莫測。

    但也不是非得如此不可。

    賈琮再抽時間苦練幾年八股,終歸是有希望的。

    與其加入燕社受到掣肘,不如他自成一個派系。

    趙北斗拈鬚道:“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老夫豈無一點容人之量?

    你到底是年輕後生,還需要磨練。”

    四人歎服,告辭離去。

    茅屋細看之下。

    有一幅對聯;三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

    趙北斗所言也有對的地方。

    比如閱歷,比學識還重要。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這也是賈琮所欠缺的。

    他兩輩子加起來,也沒人家年齡的一半大。

    “嗜慾淺者天機淺,嗜慾深者天機......

    你想自成一派,天機不淺吶,也罷!

    老夫便陪你玩一把書社的遊戲。

    希望你是能輔佐豫親王的那個人!”

    趙北斗拿一棵枯梅枝,在地上畫了一個三角形。

    .......

    .......

    潢海鐵網山外。

    賈琮、賈珍等人開始了打獵。

    一場陰謀對陰謀的較量,拉開了帷幕。

    闊葉林漫山遍野,給西山穿了一條青色長裙。

    數十匹馬縱橫在挨近潢海鐵網山的叢林之中。

    計有燕色駒,桃花驄,豹花驄,菊花青,玉頂赤。

    賈府軍功起家,寧國公賈演、榮國公賈源。

    第二代榮國公賈代善。

    一品神威將軍兼京營節度使賈代化。

    都有皇家太僕寺、御馬監賞賜的名馬。

    代代圈養下來。

    這些馬匹雖也和人一樣不會衝鋒了。

    但光看外表倒是頗爲亮眼。

    秋狩與會者公子計有賈琮、賈璉、賈珍、賈蓉、薛蟠。

    各人僕從鐵牛、曹達華、興兒、隆兒。

    昭兒、喜兒、壽兒、俞祿、鮑二等。

    人人跨鞍騎馬,後背箭筒,左手持弓。

    在勳貴家族,弓箭、刀槍劍戟等武器也是有傳承、保留的。

    在民間,封建王朝對於武器則管得較嚴。

    潢海鐵網山種植檣木。

    薛蟠得到的義忠親王棺材板,便取自這裏。

    此地還是皇莊,而管皇莊的人,是張家。

    張華祖父就是莊頭。

    張華父親承襲與尤老娘前夫交好。

    便指腹爲婚,張華,是尤二姐的未婚夫。

    但到張華這一代,家道中落。

    皇莊頭領的名頭也丟了,尤二姐就看不起他。

    寧願不惜丟掉貞節伺候賈珍、賈蓉父子。

    後又嫁給有老婆的賈璉當小妾。

    皇莊,是皇家的莊子,無人敢惹。

    如果不丟,倒是一份穩妥的鐵飯碗。

    ~~~~~

    “琮弟,這回秋狩規矩你怎麼訂?

    你是第一次來狩獵。

    我怕你拉不開弓反而傷了自己。

    你做東怕是丟掉所有梯己錢了,添不添彩頭?”

    賈璉揚鞭策馬,意氣風發。

    賈琮才有十二歲,力氣自是比不上成人。

    但弓弩也有多種,他選韌性小一點的。

    鍛鍊一年多也是能拉開正常弓。

    不過射中獵物,則不必談了。

    有一種人天生神力,從小力氣大。

    賈琮顯然不是這塊料,若不是持續鍛鍊。

    這副身體都不能騎馬走遠路。

    薛蟠樂道:“添彩頭好,添彩頭好。”

    賈珍、賈蓉乾咳一聲。

    賈珍想着亂中取利,便道:“還是各自爲陣。

    也不必比誰的多、誰的少,咱們誰缺那點彩頭?

    不過最後獵物數量多的,大家宴席上推他爲首座。

    叫個堂會,曲兒認他點,姐兒認他選怎樣?”

    “也成。”

    賈璉、薛蟠二人笑着點頭。

    他們個個行樂的行家裏手,深感吾道不孤、倍有趣味。

    “幾位兄長,我看到了一隻野鹿,先行一步了!”

    賈琮左手向後箭筒取出弓箭,揚鞭“駕”的一聲。

    座下嘶風玉頂赤陡然直立兩隻前蹄,橫衝而出。

    這些家中名馬由專門馴馬的奴才調教過。

    騎馬技術到位,倒不會有危險。

    但見鐵牛、曹達華、秦海左右跟上。

    緊緊護衛於賈琮身側,生怕他受傷一般。

    賈琮身體前傾,一抓馬鬃毛,放手。

    箭頭、眼神瞄準灌木叢野鹿,“嗖”的一聲裂空而去。

    那野鹿警惕性頗高,竟然躍起逃開。

    箭頭斜斜擦着肚皮而過,只差一寸便中了。

    “這身手漂亮!”

    賈璉等衆人大讚。

    要是賈琮再長幾年,儼然又是一個弓箭好手了。

    賈琮喟嘆一聲:“還是吃虧在年齡上。

    按前世的法定,十八歲才算成人啊......”

    他一路策馬往前方皇莊而去。

    那兒有丈高的木柵欄、堡樓,四面羣山環繞。

    但賈琮並不進皇莊。

    而是挨近了秦業所選擇的“吉壤”。

    秦業帶領工官正在那兒丈量、施工。

    建造乾德皇帝的祕密佛寺。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自然還有賈珍、賈蓉父子。

    賈蓉眼神瞟向父親:“琮三叔往挨近皇莊的地界去了。”

    “我知道了。”

    賈珍冷笑:“還以爲他有什麼高招,原來是想引誘咱們踐踏皇莊。

    藉此巧施罪名,除掉咱們而已。

    這點小伎倆,我如何看不出?”

    “那咱們不入皇莊便是。”

    賈蓉暗樂,也自以爲看穿了賈琮計謀:“這皇莊原先是張家管的。

    張華是二姨的未婚夫,那時咱們過來。

    還能進去打獵呢。”

    “可張家沒落了,張華哪裏娶得起媳婦?

    整日山下小鎮賭坊吃酒賭博,你二姨才看不上他。”

    賈珍輕蔑一笑,既輕蔑張華,也輕蔑賈琮。

    轉頭吩咐道:“咱們裝作涉獵的樣子過去。

    俞祿、喜兒,你倆臂力最大。

    躲在叢林,亂中射死他!”

    雖然事先承諾過,但真到了關鍵時刻。

    俞祿、喜兒還是遲疑不定起來。

    兔死狗烹的戲曲,他們沒少看過。

    就算不被賈珍除掉,殺死賈琮的事情一旦查證。

    他們哪裏還有活路?

    珍大爺還不是拿他們做擋箭牌?

    賈珍是個什麼德行。

    他們這倆隨身伺候的狗腿子,可是再清楚不過。

    “大爺這個......”

    喜兒心裏害怕不已,不說賈琮是正經爺們。

    還有功名在身呢!奴才弒主。

    按律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小管家俞祿倒是委婉一些:“要不大爺再另尋個時機?

    譬如回途路上,咱們也能說成是盜賊......

    依大爺這樣做,也逃不過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