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賈寶玉下場縣試,秦可卿睹物思人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4782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爺這般言辭,襲人都不知怎麼說了。”
她好不煩心,這人說話怎麼句句帶刺兒?
別是被晴雯那丫頭感染了吧!
我怕了,大家各不相干,給你賠罪還不成麼!
襲人的意思其實是想說,琮三爺和寶二爺畢竟是堂兄弟。
應當相互照顧之類的,主要還是放心不下寶玉。
那位是整個賈府的掌上明珠,自理能力着實堪憂。
此外則是琮三爺已然取得了縣試,她想讓賈琮與寶玉交流,並有所提攜。
榮國府西路,絳雲軒,春光燦爛。
賈寶玉一張圓臉囧成了醃茄子,委實苦惱不已。
他一直都很牴觸四書五經、士途經濟的。
無奈於父母所逼。
他聰明、博學,往後幾年祭祀晴雯的《芙蓉誄》以及《姽嫿詞》。
文采飛揚、才華橫溢,但他讀書隨性隨心。
專愛看“雜學旁收”,四書五經可沒下過苦功夫。
主要還是不感興趣。
“咱們家還缺做官的麼?不做官也能榮華富貴地過下去。”
襲人溫聲勸慰:“橫豎有老太太在,不論成敗過去了也就是。
倒不必累掯自己,琮三爺那兒我去說過,你們兄弟好歹能一道兒。”
“去他那裏做什麼?”
賈寶玉面露苦相,痛心疾首道:“若不是他非要走什麼破科舉,如何會連累得老爺、太太慌張?
逼迫我去考那勞什子沽名釣譽的功名?
就算要論悟性、聰明,我也未必比不上他!”
“說句難聽的,倒也不是爲他說話。”
襲人有些哭笑不得,嬌嗔道:“寶二爺,咱們誰是真正隨心隨性的?
你說人家讀書沽名釣譽,難道天底下所有做官的都是沽名釣譽?
古往今來做官的都不辦事嗎?
琮三爺縱有千般不是,他於咱們家終究是好的。
西府到了寶二爺這一代,東府到了草字輩,誰還有爵位?
難道還能吃幾百年不成?”
賈寶玉撇嘴,頓時無言以對。
........
一個縣試案首縱然傳開,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
賈敬中過進士、賈珠中過秀才。
相比他們,賈琮現在還差得太遠,怎麼着也要有個秀才功名。
賈府一堆爛攤子事、頑固的人,禮法、孝道的束縛,他衝不破。
只能去努力拼搏、想辦法逐漸改變現狀。
禮法孝道,連皇帝都要遵守,更何況是他?
在大楚朝儒學治國的籠罩下。
所有的人都要遵守遊戲規則,不遵守規則的,會被踢出局。
晴雯和鐵牛早已安排了曹達華的下房住處。
收曹達華爲僕的事兒,賈琮回過賈赦也沒什麼波折。
他的丫頭、小廝本來就少,有幾個正好填充。
是夜。
沉沉睡下,賈琮拂去了腦海中秦可卿的影子。
翌日把那篇八股文交給瑞珠,賈琮從此不再與秦可卿私下會晤。
他自己倒沒什麼,但人家女子要防範名聲。
私下接觸太密,對她不好。
大多時候都是同秦鍾一起,在秦業教授下磨練時文。
尤其是《詩經》題,這樣平淡無聊地過了幾日。
.......
.......
三月暮春。
賈琮從宣武門外西小市廊房的蘭陵書社回來。
徑直到府外左方的族學,正門牌匾寫有“明心見性”。
記得上一次來,是一年前的事兒了。
他在左面石墩上坐下,靜心傾聽學堂的琅琅書聲。
過會子下課,賈環、賈蘭、賈菌、薛蟠、金榮等人。
一窩蜂地涌出來,不知是是誰先喊一聲“賈案首”。
隨即一場人過來圍觀。
薛蟠自來熟一般,大咧咧排在他肩膀上:“咱們的賈案首回來了,可見到你了。”
薛蟠來族學不過是來玩樂的,專挑英俊的男人下手。
行龍陽之好,並非學習,賈琮去年便見過,但沒有深談。
“真是賈案首啊!”
羨慕嫉妒的不少,賈環下巴擡得老高,當先看不下去,冷哼離開。
賈瑞語氣諂媚,道:“琮師弟可是‘衣錦還鄉’了,瞧你來可是有事的?”
賈瑞字天祥,二十出頭的年紀,尚未娶親。
賈代儒親孫,父母雙亡,祖父嚴厲。
在原著中。
他一直對王熙鳳心有不軌,最後被鳳辣子使相思計整死。
除此之外,賈瑞常有那指頭告了消乏等事。
意思是指他,時常用雙手解放學習壓力。
賈琮點頭道:“來拜謝學裏太爺的,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太爺那本‘字眼便用’和‘蒙學之功’,不敢或忘。”
薛蟠撓頭傻笑道:“我家替皇家採辦,前兒暹羅國進貢一些上好的豬肉。
別有一番滋味,你賞臉赴宴麼?
外面街坊錦香院,比裏邊自在。”
四下裏的學生心知肚明地笑:醉仙樓是西城有名的酒樓,那裏有很多姐兒。
賈琮惡寒地起雞皮疙瘩,推開他大手,推辭道:“薛大哥怎麼突然看得起我,來請我了?”
“嗨!”
薛蟠豪氣幹雲:“你道我爲啥要請你?還不是因爲你中了那什麼案首。
前幾個月在梨香院,我妹妹提起你、說你人還好.......”
見他口無遮攔、耿直爽快的模樣,賈琮無奈失笑。
對於呆霸王薛蟠,在他心裏是不想與其有什麼交情的。
這世上的人古往今來,大抵有三種。
第一是極端的好。
第二是極端的壞。
第三是中庸之人。
賈琮以及大多數人,都是第三種。
薛蟠卻獨佔前兩樣。
他的極端表現在親情、友情、愛情三個方面。
大戶人家裏,薛家的親情是難得的。
薛蟠把妹妹薛寶釵氣哭了,第二天立馬賠罪。
還時不時就買各種首飾、物件兒,對家人很好。
友情方面,則是柳湘蓮暴打過薛蟠,再救薛蟠。
薛蟠不計前嫌、結拜兄弟,柳湘蓮出家。
薛蟠哭了好一陣。
所以,他是一個重視親情、友情的人。
而愛情方面........薛蟠的人生沒有愛情。
一面對溫良單純的香菱非打即罵,一面娶了毒婦夏金桂後。
卻立刻跪舔,純純的欺軟怕硬。
打死馮淵、仗勢欺人也是有的。
須臾。
賈代儒出來,薛蟠等人一鬨而散。
賈琮帶了禮物來看賈代儒,賈代儒頗爲高興和欣慰。
鼓勵他再接再厲,邀進學堂談了一會八股。
~~~~~
梨香院位於榮國府的東北方位。
原是當年榮國公晚年打坐的清淨之所。
薛家進京之後,便騰出來給他們住。
這裏面有個門道:薛姨媽當時對王夫人說,不用西府糜費。
薛家有錢,吃、用可以自己出錢。
這一點也基本確立了林黛玉、薛寶釵處境的優勢劣勢。
西府下人不會對薛家說什麼口舌是非。
而對黛玉就會,黛玉吃住皆由西府出。
且梨香院臨近後門、后街。
薛蟠樂得悄悄出去鬥雞走狗、鳴花宿柳。
薛姨媽寵溺、賈政王夫人都不管。
院中幾棵梨樹,葉子繁盛亭亭如蓋,翠綠、淡雅。
臥房內,香菱正忙碌着,她細心地打來熱水,給他洗腳。
薛蟠因爲水燙了一點,一腳踢翻銅盆,暴戾恣睢:“死丫頭!你莫不是想燙死我?”
“大爺莫生氣,我重新打過。”
香菱不顧洗腳水濺了一身,怯懦地忙忙擡盆出去。
薛蟠冷哼一聲,香菱出了門泫然抹淚。
按紅樓的時間進度。
香菱此時還沒被收爲侍妾,全因薛姨媽卡着。
往後大約在賈元春加封賢德妃前不久。
薛姨媽才特意置辦酒席,讓薛蟠正式收香菱爲妾。
如果沒有意外。
這位蘇州甄士隱的千金小姐,悲慘的命運已然註定。
四月上旬,快要立夏。
同時也是每年全國各地府試開始的日子。
“父親,孩兒這便去了。”賈琮於東路堂屋請過安。
“嗯,好好考給爲父爭口氣。”
賈赦雙手扶靠椅,因平日裏貪圖享樂享、鮮有鍛鍊,有點懶得站起來。
瞧着小兒子的面容清減了許多、身材消瘦了許多。
他道必是苦讀書的緣故,卻不知是恆久鍛鍊所致。
雙眼瞧木樑:“若是嫌往返費時,你院試一併考了再回來也行。
橫豎家裏有你哥哥、嫂子擔待。”
邢夫人暗自撇嘴,這小子是不是有些無理了?
母親也不叫了?
想了想,沒好氣道:“那一千兩銀子可要記得取回來!”
“咳咳.......”
賈赦不言語,左右請安侍立的賈璉、王熙鳳,低着頭,還能說什麼?
賈琮沉聲道:“太太多慮了,那錢放在社倉,是有日程的,並不是白捐的。”
邢夫人聞言仍有些不舒服,索性發號施令:“鐵牛,還有那個新來的曹什麼華......曹達華。
你們好生看着小爺,不許在外胡鬧,亂吃花酒、更不許浪費銀兩。
有事急速回報,不準欺上瞞下.......”
“是,是。”
鐵牛、曹達華青衣、小帽、跪着伏頭,眼朝地面。
出了三層儀門。
王熙鳳扭着豐滿的翹臀:“你是真不怕?還是假不怕?
你那兄弟若是得了父母之心,你該如何立足?”
賈璉定定看向她,皺眉道:“說什麼胡話?親兄弟何必明算賬,他又不跟我爭。
等琮弟取了功名,他在外面當官,到了那時,不單咱們夫妻、族裏都要仰仗他。
倒是你,前兒我還說拿點錢給琮兄弟,你爲何不允?當真是婦人之見。”
她好心爲丈夫打算,沒曾想卻被當成驢肝肺。
鳳辣子頓時炸了毛:“好好好!我是婦人之見。
我的錢就是我的嫁妝,那都是我們王家的。
不是你們賈家的,想要拿我的錢討人、沒門!”
賈璉氣勢瞬間軟下來,哄道:“得得,都是你的,我就這麼一說,何故生個什麼閒氣。”
“我生閒氣?”
王熙鳳絲毫不讓,冷笑道:“那你也去考個功名,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罷罷,是我的錯,少說幾句。”
賈璉苦笑:“我都買了個五品同知的官身,還費那勁兒考個什麼!”
平兒抿了抿脣,默默無言。
與此同時。
賈寶玉也收拾妥當,茗煙、李貴、掃紅、鋤藥等小廝跟了一大堆。
被褥、衣物、美食拖了一馬車,看這架勢。
倒像是某個富家公子哥出門旅遊的。
賈琮搖了搖頭,有些望塵莫及。
賈寶玉四書底子多少有一點,在賈政、王夫人壓迫下。
漸漸地被動地學了八股,因爲通靈寶玉,天降祥瑞。
賈母、王夫人等盲目地相信寶玉不比任何人差的。
這就匆匆上陣。
按照慣例,府試之前有一場複試。
專門給縣試不過的人再考,過了就能參加府試。
同理,院試之前也有類似的複試。
賈寶玉此番正是要先考這場複試,回頭再一起考府試。
不可否認的是。
賈寶玉幼年之時,因賈元春已經教過他詩書。
元春與寶玉,名是姐弟,卻情同母子。
所以賈寶玉肚子裏是有點墨水的,無可質疑。
原著中:“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就是下一年,對聯、見解,張口就來。
賈寶玉尤其喜歡《莊子》。
一切準備就緒,坐在馬車。
賈寶玉信心滿滿:“不就是考一場童試麼?倘若我用心學個一二。
哪有不中的,屆時就等林妹妹大吃一驚。”
賈寶玉此時對待女人,沒有專一之說。
要等到十五歲時“識分定情悟梨香院”。
他的情感觀才發生轉折。
秦府。
“張生若曰;世之好色者,吾知之矣。
來相憐,去相掮也。
此無他,情動而來,情盡而去耳......”
“最可念者囀鶯聲於花外,半晌方言......”
“更可戀者,棄玉趾於殘紅,一步漸遠......”
這是一篇以“西廂記”一句話爲題目的遊戲八股文。
這篇八股文此刻被捏在秦可卿手裏。
破題、承題、起講.....等等樣樣俱全。
秦可卿看得入神、脣角微勾,再繼續往下看:
“噫嘻!招楚客於三千,似曾相識。
傾漢宮於一顧,無可奈何.......”
這兩句是化用戰國宋玉“登徒子好色賦”。
以及“漢書”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
整篇文章,論點鮮明。
每一處都是緊緊扣住題目的“秋波”二字來陳述、論證。
“招楚客於三千,似曾相識。
傾漢宮於一顧,無可奈何......”
秦可卿又笑又嘆,睹物思人。
驀然之中一翩翩情景浮上心頭。
尤其是那一句“棄玉趾於殘紅”。
不正是述說他們在固安荒林的經歷嗎?
待目送秦鍾出門趕考而去。
秦可卿心道:“就這樣罷,我不能陷你於不義。
師弟。
祝你明年春闈高中,金榜題名大登科,洞房花燭小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