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一家歡喜,一家愁...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4921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縣試案首,不啻於一份榮膺。

    當下。

    周圍的人也聽到這邊的交談了,有人大喊:“案首是賈神童!賈琮!”

    “看來祁玉屈居第二,這幽燕第六子的名頭,怕是要放到賈琮頭上了。”

    “再大也大不過幽燕第一人,第五的羅奇才可是秀才功名呢。

    想要再進一步,那也得舉人才行,唉,鄉試也是今年同考啊。”

    “聽說那羅秀才與賈琮才打了賭,若是賈神童十二歲中秀才。

    羅訟棍寧願革掉秀才功名,若真是十二歲高中,我大楚豈不又出一個少年秀才?”

    “是啊,記得本朝最年輕的秀才,是當年趙衵創下的十三歲.......”

    “考卷是要發還的,待會我們去觀摩觀摩賈神童的文章。

    說不準咱們明年就中了,真是的,人比人,氣死人。

    國公府之後,年紀輕輕,就搶了案首,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本事賈神童把府試院試也一道拿下來,來個小三元,我就五體投地服他!”

    “對!”不少人羨慕嫉妒。

    賈琮正打算離開,人羣中看榜的一位老頭,忽然倒地發抖。

    口吐白沫,他孫子連忙扶住了他。

    有旁人感嘆:“城北的楊大爺啊,考了大半輩子,硬是過不了縣試.......”

    “唉,科舉之道,難於上青天!”

    “應該是科舉之弊端、之荼毒,不亞於秦始皇之焚書坑儒。

    先秦之人怎能想到,儒道貽害無窮、害人不淺。”

    周六合輕聲道:“景之兄,在下先行一步,單留家母孤苦一人。

    我實在放不下心,待有空,歡迎景之兄前來做客。”

    “請便。”

    賈琮點頭,話音剛落。

    就有門子迎下來,神態恭敬許多:“賈案首,縣尊大人有請。”

    譁!

    鬧哄哄的人羣頓時安靜了下來,一衆目光譁啦啦看過來。

    無數雙火眼金睛盯在賈琮身上。

    ........

    永昌門東的家宅。

    羅奇才沉着臉問:“那賈景之果真中了案首?”

    “是的,二月初考的縣試一場一天,十八日就張榜公布了。”

    羅通小心翼翼地躲避那雙吃人的目光,硬着頭皮繼續說:“今兒全城皆知了,連祁玉都屈居第二。”

    “混賬!”

    羅奇才咬牙大怒,把書本劈頭蓋臉地扔過來。

    羅通趕緊溜之大吉。

    羅奇才臉色陰晴不定,暗暗揣測:“不妙!縣試案首必取秀才,此乃不成文的規矩。

    馮祿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顧羅某的威脅,那賈景之怎麼可能有如此制藝?

    若真照這般下去,府試在西路廳,是同知沈郜主考。

    院試又是可惡的陳東生.......不行!絕不能讓他得逞!”

    想通此由。

    羅奇才又朝門外呵訴:“羅通,滾進來!”

    門外瑟瑟候着的羅通露出半個頭:“爺有何吩咐?”

    “給我研墨,我要打通幾個人的關係。

    還有,賈琮的文章可有傳抄出來?”

    “有。”

    羅通忙遞進來。

    羅奇才看完那篇幾乎毫無破綻的八股文。

    平心而論,府試、院試都能過。

    他臉色愈發難看:“怎麼可能?!”

    ........

    ........

    京師西城,榮國府!

    春風緩緩拂盪街邊店家的幌子。

    幾個報子從寧榮街走馬下來,一陣敲鑼打鼓,徑直走上正門臺階。

    “捷報、捷報!貴府公子中了宛平縣試案首!”

    “去去去!誰?”

    賴大立刻領着幾個奴才揮趕,隨後又擺了擺手。

    疑問道:“你說我家公子中了案首?可也沒聽過誰去參加縣試的。”

    賴大是賴嬤嬤的大兒子,榮國府男性大管家。

    賴家是賈府家生奴才,幾代爲奴,家中花園雖比不上大觀園。

    豪奢卻超越賈府非嫡系族人不知幾倍。

    因此,賴大兒子賴尚榮,又有賈府開恩將其赦免奴籍。

    放出去,沒過幾年,便要外放知州了。

    但這知州並不是考來的,而是賈政從中疏通了關係。

    如此豪奴。

    賈寶玉有次外出見面,都要行禮問候。

    包括林之孝、周瑞也是。

    故此,一般等閒人,賴大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雖也聽說大老爺一房的賈琮求學去了,卻沒聽見去參加縣試呀?

    因而賴大便認爲這些報子是來胡鬧、討賞錢的。

    畢竟賈府上下的老少爺們,有些什麼花花腸子,他比誰都清楚。

    “沒錯,就是榮國府!宛平縣衙的親供寫得明明白白,我們有憑證。”

    國公府門前。

    那報子自然也不敢放肆,連忙拿出一份帖子:“貴府大房公子,姓賈諱琮,可是?”

    賴大轉眼想明白後,本來還不太耐煩,此時聞言又一愣。

    旋即吹胡子瞪眼,不可置信地驚呼道:“縣試案首?是琮三爺?!”

    宛平縣衙花廳。

    劉知縣邀請了賈琮、祁玉等幾位頭名的童生。

    從此以後,賈琮等人就有了“童生”的稱謂。

    三道童試沒有考過關,活一百歲也是童生。

    自此之後。

    劉華也成爲了他們的第一位座師,在官場中亦有了師生之誼。

    花廳之中不免推杯換盞、吟詩作對、行酒令一番。

    在這其中祁玉對於結果是很意外的。

    他自幼出名,滋生傲氣,也有驕傲的資本。

    但他並不會生出無故的怨氣。

    賈琮的縣試闈墨,他也瞧過,確無破綻可尋。

    待曲終人散。

    劉知縣唯獨留下賈琮一人,摒退左右,廳房剎那清淨。

    賈琮率先開口道:“劉老師是否前途隱憂?

    今年考課,學生嘗聞辦事不力。

    老邁、貪污者,會降級、免職。

    學生非是惡意揣測,恐羅奇才借考功司之手.......”

    每逢子、午、卯、酉之年,就是朝廷舉行鄉試之年(省級考試)。

    對於官員來說,亦是官員考課之年。

    考課乃是對官員政績之評定,關乎其前途命運。

    於是,衆多地方官都會戰戰兢兢、送禮求人。

    因爲,這決定了他們的士途!

    “本官有治河功績墊底,又有你這麼個大放光彩的學生......”

    劉華頓了頓,沉吟道:“你道本縣爲何不擔心?

    因爲,本縣已經打通了總督大人......”

    於朦朧是直隸總督,同時兼吏部侍郎,是考功司郎中的頂頭上司。

    難怪劉華並不擔心,原來他的底在這裏。

    但於朦朧和陳東生關係不好,這張複雜的關系網。

    讓賈琮感覺有些混亂:官場,真是一團糟糠。

    賈琮之所以主動點破,一是兩人合作過。

    二是劉華不算清官,但至少會辦事。

    三是披上了這層師生之誼的外套,便是朝廷潛規則,推也推不掉。

    反觀劉華坦誠相待的態度。

    其一,這個門生未來可期、可以守望相助。

    其二是,賈琮背後的四大家族勢力.......

    “是學生多慮了,老師是否看過近期邸報?

    吏科都給事中有沒有動本彈劾秦老師?”

    劉華滿意的看着這個門生:“已閱過了,吏科彈劾了秦郎中。

    說他‘老邁昏潰,力不從心,難堪再用’。

    據聞秦郎中上了自辯折,請求告老還鄉。

    但朝廷尚未批下來,本縣不得而知......”

    賈琮將溫酒一飲而盡,看不出內心波動,嘴角卻着冷意。

    劉華眉頭一皺,告誡道:“四月府試、六月院試、八月鄉試。

    這一年你可以連連再戰!平步青雲!切忌不可分心。

    一旦進入翰林清要,你還怕沒有說話的地方嗎?”

    賈琮冷靜了下來,恭敬地點頭:“老師教訓的是,學生遠遊日久。

    家中那邊催得緊,這就辭行了。”

    二人簡單商議一陣,出了縣衙。

    同知廳不便去拜見,實力才是基礎與根本。

    縣府院三級考試,每年都會舉行。

    鄉會殿後三級,鄉試子午卯酉,會試辰戌醜未。

    每三年舉行一次,遇到新皇登基、萬壽才會加恩科。

    也就是說,賈琮今年至多能夠考到鄉試。

    明年才能參加會試、殿試,而且前提是一路過關戰將。

    府試一般由知府主考,順天府則是例外。

    包括其他直隸州、廳也是一樣,西路廳由廳同知主考。

    今年四月府試,主考官是順天府西路廳的同知沈郜。

    院試由學政主考。

    可以這麼說:三道童試的真正主宰,其實是朝廷派出的學政。

    學政職責如下:第一巡查本省所有府學、縣學。

    巡視學風、生員是否舉止不端等。

    即便你是秀才,學政也有權力剝掉你的功名。

    第二舉行科考、院試,提拔生員。

    第三舉行鄉試之前的歲考、錄科、錄遺。

    通過了歲考科考,才能正式參加鄉試。

    科舉這條路,歷來的王朝都是十分嚴密的,任重而道遠。

    ~~~~~

    賈琮中了縣試案首的消息,經由報行之人通報討賞錢。

    沒多久便闔府皆知,如旋風一般,傳遍賈府。

    主僕三人騎馬轉道寧榮街。

    賈琮疑惑道:“達華,你那日果真見了馬賊?”

    “是啊,俺從騙人。”

    曹達華一拍胸脯,信誓坦坦:“馬賊上馬爲賊,下馬爲民,一般人看不出來。

    也就俺走南闖北,能分辨一二,那夥馬賊的首領是太行山的女王.......”

    “放屁,一天盡胡吹倒喝,我怎麼沒看見有馬賊!”

    鐵牛立刻跳出來駁斥他。

    “信不信跟你沒關係,琮三爺是信俺的。”

    “你......那你仔細說說,那什麼山賊女王是如何進城了的?”

    “俺可沒說過有進城。”

    “好了,都消停點。”

    賈琮發話,兩人才停止爭辯。

    西府西角門前下馬,看着兩座石獅子、守門的小廝。

    擡頭望向發亮的“敕造榮國府”牌匾。

    賈琮怔忡出神:“外出遊學幾月未見,仍是冠蓋滿京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榮國府大總管賴大迎出來:“琮三爺回來了,大老爺叫小爺洗漱後去拜見。

    一併也去老太太、二老爺那裏請安。”

    他回來之前,是傳過信的。

    這些有輩分的家奴,比起輩分低的主子還要尊貴。

    如賴嬤嬤,賈母都會賜座,而實際上。

    賴大之子賴尚榮,後來也是一隻白眼狼。

    賈政是一個失敗的上位者,無論是對待賈雨村還是賴尚榮的事上。

    他在識人之明上都很失敗,不會看人的上位者。

    無疑是不合格的,會被官僚體制所淘汰。

    “有勞了。”

    賈琮微笑着打招呼。

    對這些家生豪奴沒禮貌,也會被認爲沒教養的。

    賈琮自然不會傻乎乎地露出把柄給人抓。

    等他有了話語權,捏住他們把柄,還會怕他們麼?

    畢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與賴大等幾個下人打過招呼,並未引領他進去。

    作爲總管,賴大也是很忙的,繁瑣事多。

    不過,賴大會還是智取地派幾個奴才牽了馬。

    賈琮一路穿過外儀門、向南大廳、內儀門、榮禧堂東。

    回到自家小院。

    曹達華掩飾不住的咋舌:“俺滴娘唉!要是走完國公府每一條路,豈不得花上幾個時辰?”

    外人的確難以想象,單是從東路的賈赦院到西路的賈母院。

    王熙鳳、邢夫人來回,都是要做轎子的。

    “爺此番拿了縣試案首,咱們做奴才的也臉上有光哩!

    瞧瞧,出個一趟,個兒也長高了,就是消瘦了些。”

    晴雯在西廂房裏間給他換衣服。

    “哪有原地不長的,你瞧着不也大了許多?”

    賈琮談笑說着,目光在晴雯胸脯前一閃而過。

    晴雯正爲他專心整理衣襟,未曾發覺。

    賈琮換過了洗塵新衣,去東路賈赦院,進兩層儀門。

    拜見賈赦、邢夫人,老兩口笑得合不攏嘴。

    賈赦洋洋自得,卻裝出一副嚴父模樣:“還不快去你二叔那裏請安?

    若不是他推薦,你也難有今日,何況,只是過了縣試也算不得什麼。

    等你取了秀才、舉人,才算你光宗耀祖,不辱祖宗門楣!”

    賈琮面色淡然,安靜受着,心中不以爲意。

    你個老醃貨也有臉談祖宗門楣?

    躬親伺候在側的受氣兒媳婦王熙鳳。

    強顏歡笑道:“老太太也是這麼說的,琮兄弟還得好好準備才是。”

    賈琮視若無睹,看也不看王熙鳳一眼,請安出去。

    賈赦正在興頭,禮節周到也就是了,並沒有說什麼。

    邢夫人因爲兒媳婦王熙鳳時常幫着王夫人,不幫她,心裏恚怒,權當看不見。

    熱臉撞了個冷竈。

    真真把個鳳辣子燥得俏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臭小子!!!

    便宜嫂子王熙鳳,如今失去管家權力。

    賈琮不必再忍讓、忌憚她。

    雖然王熙鳳仍舊是賈母、王夫人的親信。

    但是經過一年多的努力,賈琮已經完完全全取得了賈赦、邢夫人的傾向。

    從這一點來看,可以暫時達成一種平衡。

    凡事畏畏縮縮、躊躇不前,豈是大丈夫所爲!

    他賈景之堂堂須眉男兒,又怎能受制於一婦人哉!

    榮國府中路,榮禧堂東耳房以東,堂屋。

    賈琮請安畢。

    賈政面色複雜與王夫人在炕上對坐,之間擺一炕桌。

    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也請安畢。

    在左下首壁落座,金雞公子賈寶玉依偎於王夫人的右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