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縣試(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4875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古人有云“父母在,不遠遊”。

    此爲孝道而說,並非必須遵守不可。

    諸如後世如雷貫耳的徐霞客,他沒有參加科舉。

    母親健在,他也勵志走遍華夏,隨着晚明的覆滅而滅亡。

    賈琮以求學爲由,亦是可行的,

    時文,時文,時尚之學也。

    要想成功,非拿出高考的瘋狂節奏來不可。

    即使付出努力,也仍然有功敗垂成的可能。

    把自己的心力全心全力地融入其中,研學聲律、技巧。

    揣摩考官的文章偏好,以此趨吉避凶,這些都是前提。

    最主要還是得看運氣,反正名額就只有那麼幾個。

    拋清雜念。

    賈琮專心致志地沉浸在學習之中: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即便是跪着走也要走完。

    ........

    種桑養蠶、繅絲是太湖流域女人的貫常工作。

    據說,北明的崇禎皇帝勤勉節儉,推崇樸素之風。

    周皇後更是以身作則,在後宮中親自領頭紡織,將皇家風範與女紅技藝完美結合。

    像秦可卿這種,不外乎也在家刺繡,誰叫針織是三從四德呢。

    在古代社會,針織技藝被視爲女子三從四德的重要體現。

    女人若能在針線活上得心應手,以彰顯其賢良淑德,品德就佔了四分之一。

    年後的春日,春雨如牛毛般細密。

    淅淅瀝瀝地灑落在青磚黛瓦之上,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溼潤之中。

    薰籠散發着淡淡的香氣,手剪、炕桌。

    秦可卿百無聊賴地繡了一塊秀帕,丟掉花樣子。

    那花樣子是事先剪好的模子,刺繡就按模子來做。

    瑞珠坐在她對面的炕上,猶豫良久:“姑娘,我有幾句話想說。”

    “什麼話?”

    秦可卿聞言,美眸一擡,復又低頭打針腳。

    這丫頭鄭重其事的,是想說什麼?

    瑞珠是她的心腹丫頭,當初也是陪嫁到寧國府。

    按照原著紅樓劇情,她是因爲知曉賈珍脅迫秦可卿。

    心知活不了,才自盡而亡。

    如今有了賈琮的插手,她自然也沒有重蹈覆轍。

    “琮三爺,今年不是要去參加縣試小考?”

    瑞珠放下針線,小聲地試探道:“姑娘既是官家女,斷無爲人侍妾的道理。

    咱家老爺年事又高了,鍾大爺又小,姑娘就不想過將來的依靠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可卿柳眉輕皺,仍舊不擡頭。

    “姑娘.......”

    寶珠掀簾進來,稍顯急切道:“我們看琮三爺對姑娘也好,姑娘似乎也......

    既如此,何不早早捅破窗戶紙?以免將來抱憾終身?

    倘若琮三爺連連高中,屆時必是要娶官家千金、豪門美眷的。

    那時還輪得到小姐麼?這般蹉跎年華與青燈古佛何異?”

    秦可卿針腳打了結,停下來,怔怔看着這兩個丫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方纔輕聲道:“是我連累了你們嗎?”

    寶珠聞言一愣,隨即慌忙道:“姑娘言重了,我們萬不是這個意思........”

    瑞珠一身紅色背心、凌裙,在秦可卿身邊蹲下來。

    “姑娘,寶珠妹子雖說得不妥,但爲此考慮考慮也是對的。

    我們都是爲了姑娘能好,琮三爺是年紀小些。

    可我看即便這樁過得去,卻有一樁過不去。

    姑娘先嫁的是小蓉大爺,小蓉大爺又是琮三爺的侄兒。

    即便今時今日姑娘是和離待嫁之身,再嫁別人尚還可。

    可若嫁琮三爺,西府大老爺、大太太能同意嗎?

    先侍侄兒,再侍侄兒他叔,此其一,小姐忍受得了更荒唐的流言蜚語嗎?

    別人勢必以爲,小姐不和離之前,就和琮爺有什麼.......

    此其二,琮三爺若取士爲官,爲聲譽計,他會答應嗎?”

    瑞珠認真訴說完利弊,寶珠鼻頭一酸,掀簾子出去了。

    秦可卿針頭刺破了玉指,滲出了血跡。

    她也放佛沒感覺到疼痛,只怔怔陷入沉思,這些事情。

    她從未針對性地去想過,就因爲二人成了師姐弟。

    沒了叔叔、侄兒媳婦那一層親戚關係。

    他們相處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都舒心。

    因此擺在眼前的,原本不是什麼事。

    一直當他還小,她也不忌諱,秦家又沒有啥宅鬥。

    她哪裏會考慮那麼多呢,況且身處局中。

    現在被兩個丫頭點破:原來潛意識地避開,不去想。

    如今不知不覺要往這方面想了。

    師弟心智成熟,他(她)們從相識、相救、相知,就差相依爲命。

    他的言行舉止,自然令人若有若無地忽略他的年齡。

    但,有一個致命的破綻:自己先侍奉賈蓉。

    本已是敗柳之軀,若是未來再侍奉師弟的話.......

    秦可卿緊咬着脣瓣,不敢再想下去。

    遙想當年一代女皇武則天,上侍太宗,下侍高宗。

    可是被人罵了幾百年!

    明清貴族的女人如果被人罵一句“武氏之亂”。

    可謂極度惡毒,再難以活下去!

    天啓皇帝小時候差點被父親妃子王選侍把控。

    楊漣上書抨擊“武氏之亂”,王選侍就慫了。

    關鍵的關鍵。

    秦可卿的芳心很複雜,這種複雜大半於師弟的感情,她有些說不上來。

    假使瑞珠、寶珠不點破,她就算想過將來怎麼辦。

    卻也沒有深深地往師弟身上去想,自己喜歡他嗎?

    姑且不論這個。

    師弟現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他那種心性,怎會不介意她的再嫁之身?

    既便爲聲譽計、即使爲前途計,以師弟的聰明,如何會娶她爲妻?

    一條死衚衕,一隻牛角尖!

    秦可卿鑽進了這死衚衕,就出不來了,修長玉指的指尖,逐漸冒出豆大的血珠。

    她也渾然不覺:“你們擔憂得有些寬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大家乾脆以後少見面,我們做針線也能討生活,家中餘財。

    橫豎有小弟繼承,他不會不顧我的。

    就.......就這樣罷了。”

    兩丫頭退了出來,悄悄商議。

    瑞珠黯然一嘆:“姑娘要是傷心,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寶珠怪道:“姐姐,你太孟浪了,姑娘那軟性子,如何能受得了?”

    “不然還待怎樣?”

    瑞珠抹了把淚,氣道:“姑娘受苦,橫豎我們也跟着難受。

    只將來受苦,你我又該如何?

    琮三爺的心性、品行、辦事都是一等一的。

    我們做丫頭的,不從中使些法子,她開得了口?”

    寶珠聽着她的話兒,終於聞出味道來,疑惑道:“你是已經有法子了?”

    瑞珠嘴角一勾,幽幽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

    寶珠妹子,你說琮三爺能不聲不響地救當初的小蓉大奶奶脫離苦海。

    如今就不能再送佛送到西嗎?他不是沒法子,怕是年齡小些。”

    “我明白了。”

    寶珠咬着指頭,點頭:“這時檢點些也好,順便再探一探琮三爺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唉......真真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呢!”

    瑞珠破口笑罵:“小蹄子,你原不是思春了?”

    “呸,沒個好舌頭。”

    寶珠鬧了個大紅臉,道:“咱們還是快些去探探琮三爺的口風。”

    說完,便拉着似笑非笑的瑞珠一同離了。

    .......

    .......

    掀開轎簾,可見歷經風霜的古老城牆。

    它靜靜地佇立在那裏,放佛無聲在訴說着歷史滄桑歲月。

    這便是曾經遭遇過戰火的宛平,仲春垂柳的嫩芽浸入水面。

    春風撲面而來,帶着淡淡的花香,讓人陶醉其中。

    秦可卿目不轉睛地看着師弟帶了兩個攜帶行裝褡褳的跟班,下了馬車。

    秦業在馬車旁殷勤囑咐,接着秦鍾也跟着下去。

    她自始至終都沒去親口告別,玉手掀開一會兒便放下了。

    “姑娘不去說幾句蟾宮折桂?平步青雲的吉祥話兒?”

    瑞珠眨巴着眼睛問,隨後又勸說道:“我們當奴才的,也就適當時提醒幾句話。

    姑娘可萬萬別又悶着,否則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好妹妹,我早已不是當初的小蓉大奶奶了,一年多的嘔心瀝血。

    師弟會成功的,我只在心裏祝福便是。”

    秦可卿捋捋青絲,垂下眼瞼:“走吧,咱們回去。”

    秦業、秦可卿不打算等,橫豎宛平這裏的報行之人會去報告的。

    當然,前提是上榜!

    且兩地路程說不上遠,他們各有下人照顧,用不着擔心的。

    晚間。

    等自家姑娘沉沉入睡。

    寶珠湊上前小聲問道:“你可看成了?琮三爺可有不開心?”

    瑞珠皺着秀眉,悶悶道:“琮三爺那個人喜怒不行於色,哪能一下子看得出來?

    不過,還是有些端倪,我試探過小秦相公。

    姑娘最近的態度冷淡,琮三爺問過了的,想來他心裏還是關切的。”

    “那種關切,怕不是因爲他和老爺是師生關心罷?”

    寶珠歪頭一想,立馬抓兩條小辮,憂心忡忡。

    “不盡然,這事兒先不說你我都未曾經歷過。

    即便換作是姑娘,當初出閣,可也是未嘗試過情愛。

    琮三爺那點年紀,怎可能就嘗試過了?

    或許連他自己也未必知道,懵懵懂懂。”

    瑞珠眨巴眼睛,悄悄笑道:“寶珠妹子,這事我猜至少是張二四紅六。”

    “能有六成?”

    寶珠眼睛一亮,竊笑道:“有希望了,過幾年總得讓他想個法子才是,屆時你我豈不是成紅娘了?”

    古時的骨牌,但凡四點,必加紅色。

    六點牌有三三組合、二四組合,後者就有紅色。

    瑞珠以此紅六比喻六成。

    這些閨閣俏丫鬟,個個精通牌技。

    是以寶珠一聽便懂。

    瑞珠認真道:“紅娘也好,綠珠也罷,如今既已脫困。

    不爲咱們自己着想,也是吃了主子食祿。

    姑娘待我們親如姐妹,我打定主意,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秦可卿對自己的態度的確冷淡了很多。

    天可憐見:賈琮着實感到莫名其妙。

    他雖是兩世爲人,可合算加起來。

    兩世爲人也就三十多年而已,情場老手,還遠遠算不上。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賈琮琢磨了一下,自己和秦可卿明明相處的很好啊。

    她怎麼一下子“恩將仇報”呢?

    女人真就這麼奇怪?

    莫非.......她這段時間來天葵了?

    可也不對啊!

    依照秦可卿的性子,以前都沒怎麼着。

    賈琮的先知僅僅侷限於紅樓,此外的事情。

    就沒有多少先知者的優勢了,頂多是一些現代的見識。

    其他的東西,科舉、士途、感情,都需要一步步摸爬滾打。

    雖然有點鬱悶,不過也亦無傷大雅。

    他不會因這些瑣事憂心什麼,哪有時間杞人憂天啊。

    賈琮現在一心一意記掛着名利,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

    至於秦可卿表現出的任何舉動,他都選擇尊重人家。

    說不定她又開始忌諱了,自己也已經十二歲。

    畢竟這是封建社會,她是需要避嫌的。

    賈琮能理解的,封建女人是弱勢羣體不是嗎?

    而且,他也思考過,什麼時候秦可卿再次嫁人......

    每每有此想法時,賈琮便會覺得若有所失。

    這或許和他前世缺少父愛母愛有關。

    所以他也發現一點:在自己心中的定位,還是把她當師姐多一點。

    但秦可卿那一顰一笑的嫋娜風情、音容笑貌,他確實心動過。

    然而,他剋制這種情動初生的想法,一方面是考慮目前的年齡問題。

    一方面則是其他的更多問題,還不知道人家怎麼看待自己呢?

    師弟?

    小弟弟?

    還是......叔叔?

    想到此,賈琮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對自己曾經輩分上的侄兒媳婦心動?

    單是世俗禮教這一關就過不去,更別說這種行爲?

    和賈珍、朱熹之流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無恥?自私?不要臉?

    好吧,確實都有。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沒必要做道貌岸然、欲蓋彌彰的僞君子。

    賈琮自認有一個優點:他敢於直視自己的內心。

    拋棄掉那些胡思亂想。

    賈琮、秦鍾先去宛平縣衙的禮房,填寫親供。

    參加童試(縣試、府試、院試),必須五童互保。

    稱爲互結,一旦發生作弊等事,五人連坐。

    或者,請一名縣學一等廩膳生作保,方能入考。

    但其中緣由複雜,找人作保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有劉華這“交情”,賈琮和秦鍾都不用擔心。

    劉知縣早都安排好了,一個名叫王浩的廩生願意作保。

    楚朝二月縣試,要考五場。

    每場一天,一篇四書小題、一首試帖詩。

    雖說是考五場,其實只需要考一場,後面四場自願。

    宛平鄉鎮、京師西城的人密密麻麻。

    在城內考棚前排起一條宛如游龍的長長隊伍。

    秦鍾一見這陣仗,便由心而生的緊張,雙腿發抖:“人好多啊,景之,我怕是考不好了。”

    賈琮淡定道:“還沒出征就膽怯一半,你且看看那老人家。

    三十年河西、三十河東,莫欺老頭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