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縣試在即......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4623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哎......這便是兄弟你尚未深諳世間,缺乏世道人情的歷練。

    遙想北明‘魏忠賢’權傾朝野之時,那些知縣、知府之位幾乎都可明碼標價。

    只要你金囊鼓足,即便是看某個知縣不順眼,也能把他辦了。

    景之兄,說白了一切文明規定,在陽光無法觸及的陰暗角落。

    其實不過是張張紙老虎,一觸即破。

    你可曾知曉,北明那位汪文成?

    他便是深諳此道,縱橫捭闔,權傾一時。

    汪精衛嗑着瓜子,悠然道:“哪個朝代不是一樣?

    一旦手握大權,金錢自然會向你涌來。

    而有了錢,也能去買權呀。”

    “此言有理,汪文成不止是你本家,還和你一般的出身。

    沒有功名卻能周旋於東林黨、齊黨、宣黨之間,可見着實是個人物。”

    賈琮嘆息:可惜被閹黨害死了。

    “就是。”

    汪精衛笑道:“景之兄在固安縣學也算打出名堂了,你和幽燕第一狀羅奇才的賭注。

    才過去幾天,名聲便不翼而飛,大家都等着看戲。

    你出去登高不定能遇上他們......兄弟也該走走了,咱們京城再見。”

    “好,京城再會!”賈琮起身送他出去。

    重陽登高,時人風俗。

    古人比今人還崇古,即便千金之軀的小姐,在重陽之日亦能破例出行。

    不過,她們身旁都會伴隨着家奴護衛,形影不離。

    一般來講,閨閣小姐還是不能與男性外人輕易接觸。

    但在這重陽之日,她們得以稍稍放開心扉。

    秦可卿、瑞珠、寶珠主僕三人皆打扮好了。

    秦可卿瞧着門外:“孔子說;無友不如己者,師弟結交這人,想必自有過人之處。”

    “孔聖人說的又有幾人能做到,都過時了。”

    賈琮失笑,問道:“師姐也要去登高嗎?”

    秦可卿點頭:“嗯,我們出去一趟便回來。”

    又問:“你去不去?”

    瑞珠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

    賈琮自然說去,簡單收拾妥當。

    秦鍾也跟着出了西門,固安西部山勢才適合登高。

    車馬緩緩駛過熙熙攘攘的市集,抵達了一處岔路口。

    衆人眼前,赫然出現一座牌坊,卻顯得頗爲淒涼。

    只見,牌坊的左邊樑柱已被斜斜劈去一半,東倒西歪。

    駐足的本地人,有的仰頭嘆息,有的低頭失望。

    秦可卿對車邊騎馬的賈琮問道:“這應該是那陳靜雯的貞節牌坊?”

    “是。”

    賈琮確認了字跡。

    秦可卿皺眉道:“怎會天打雷劈了?難道連老天爺也不保佑麼?”

    秦鍾一旁嘖嘖稱奇,賈琮想了想道:“師姐,並非老天不保佑,依我看。

    應當是此地皮風水堪輿家選的,這些人有點門道。

    沒準風水家選的地方,地下有礦石,因此才引動了天雷。”

    秦可卿知道,有些悶悶不樂。

    賈琮微微一嘆,沒有過多解釋,心道:“就算我能救得了身邊的人,也救不了這個世間其他的悲劇。

    世界之大,悲劇的人哪兒都有。

    要麼和我沒關係,要麼我也看不到......”

    一路無話,遊人遍插茱萸,秋老虎熱辣辣的。

    幾人登山,步上高山亭子。

    便瞧見有不少縣學生員、或是本縣的童生。

    三三兩兩,吟詩作對,羅奇才沒離開固安。

    見到賈琮自然“不遺餘力”地爲他人介紹。

    一時他們的目光向賈琮看來。

    “景之,你快作首詩壓死這幫固安秀才。”

    秦鍾唯恐天下不亂,攛掇慫恿。

    秦可卿到底成熟一些:“玩歸玩,可別鬧事。”

    牤牛山,其得名源於山形酷似一頭雄壯的牤牛。

    又因山下流淌着一條清澈的牤牛河,兩相映照,使得這一稱謂更顯生動。

    據本地的攤販、挑夫們述說,山上還有楚朝固安時期的名人墓碑。

    所以這兒的旅遊業初見端倪。

    但還是要從幾百道臺階,人行登上去的,這時代沒人敢玩纜車。

    走進臨風亭,不免大汗淋漓,可卿美眉的手帕都擦溼了好幾塊。

    秦可卿對羅奇才的觀感可謂極度厭惡。

    後者在宛平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爲,本就極其令她生厭。

    再有,同爲女性同胞,她對陳靜雯深表同情。

    對羅奇才這爲惡者,已厭惡到極致了。

    心裏的立場,自是堅定不移站在小師弟一邊。

    要說她性子柔軟,無可厚非,紅樓原著中。

    瑞珠、寶珠兩丫頭是賈珍扒灰的知情者。

    可秦可卿自始至終都沒對她們怎麼樣。

    要是換成王熙鳳:早就殺人滅口了。

    這種柔善在此刻也體現出來:不管敵人怎麼可惡。

    她也不想師弟受到一丁點的傷害,相反師弟若是出風頭。

    她也覺得與有榮焉,只是不能以處境不妙爲前提.......

    臨風亭外林蔭茂密,枝葉間透出絲絲涼意,甚至有點陰森。

    清風徐來,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低語。

    山道上下隔段距離便有挑夫、貨郎的攤位。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高朋滿座,曲水流觴。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真個不缺魏晉風度、燕趙豪放。

    幾人廝見過,秦可卿帶着瑞珠、寶珠兩丫頭遠遠歸避。

    如今固安的童生、秀才無人不知賈景之。

    是以都想爭相一睹真顏,互通過姓名表字。

    羅奇才便有意無意引導作詩,並說賈景之“盛名之下無虛士”。

    此番言論,意欲拿固安生員來壓他。

    這種幼稚的事情,賈琮本大可以置之不理。

    但因莫須有的,唯獨是得罪了固安其他童生秀才卻也不妙。

    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來日府試院試總有見到這些人的時候。

    賈琮想了想,回來問:“師姐,作不作?”

    “作與不作是你的意願呀。”

    秦可卿嬌嗔:“怎麼來問我。”

    “怪我沒說明白,是想問問你想不想拿他出一出氣。”

    賈琮低聲說道,秦鍾又攛掇:“當然要作,景之狠狠去打他臉。

    這種作惡多端的人,怎麼配得上姐姐,打一回,爽快一回。”

    秦可卿莞爾一笑看向師弟,沒有言語。

    賈琮嘴角微揚,心照不宣的點頭,便又折回那邊。

    羅奇才自當訟師以來,已經有些年頭沒作過詩詞、八股了。

    輟學如同磨刀之石,雖然乍看之下並無明顯損耗。

    但日復一日,其磨損卻日漸顯現,所以,心思、下筆難免生疏。

    索性就聯合這幫人,但羅奇才名聲、人緣委實非凡,五州十九縣都有人給他面子。

    那些人各作一首,都超出了羅奇才上回所作的。

    筆墨紙硯轉到賈琮手中,兩撥人注視下。

    賈琮思忖了一會,揮筆寫就,一手顏體磅礴大氣、結構方正。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秋日落花,應情應景,作爲穿越者。

    賈琮秉承了這些穿越者一貫厚顏無恥的本性。

    抄襲者不以抄襲爲恥,反而引以爲榮。

    此詩是晚清著名文人龔自珍的名作,此人中過進士。

    放在當今楚朝,童生、秀才算什麼。

    就是舉人、進士,即便不碾壓,也足以笑傲。

    那些童生、秀才們,一時無言以對,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他們不時將目光投向賈琮,似乎在拿詩句與賈琮本人對比。

    一位童生率先打破沉默。

    他讚歎道:“這首詩有力度......”

    另一位秀才更是讚不絕口:“何止有力度,簡直是力透紙背,我等無人能與抗衡。”

    話音剛落。

    又有一位秀才感嘆道:“賈神童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大器師兄,我等羞愧了.......”

    羅奇才臉色陰沉,強笑着虛與委蛇地應承幾句。

    待衆人各自散開,沒了官員在此。

    他撕掉僞裝:“賈景之,文如其名、字如其人。

    這兩句話,並不適用!不止是以偏概全,而且本末倒置!

    董永昌以書畫名揚天下,人品極其卑劣。

    望你萬萬勿要步此人後塵,我是好言相勸。”

    “多謝提醒。”

    賈琮含笑,只是笑得敷衍。

    羅奇才仍舊不爽,牙齒咬得嘎嘣作響,直接放話:“休要猖狂!家兄吏部羅郎中!”

    聞言,賈琮笑得愈發燦爛:“你爸莫非是羅剛?”

    “什麼意思?”羅奇才皺眉。

    賈琮搖頭,以牙還牙道:“幸會幸會!吾祖當今榮國公!”

    羅奇才頓時被噎住了:吏部考功司郎中再大,見到國公還不是要行禮?

    比文才?

    碾壓!

    比家世?

    照樣壓死你!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羅奇才不歡而散,賈琮自始至終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各自散開,詩作淪落到美婦師姐手中。

    碩果累累的金秋九月,也就劉禹錫敢說“我言秋日勝春朝”。

    特別已是殘花枯敗爲泥,黃葉凋朽。

    秦可卿輕聲念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羈靡盛世,令人心折,師弟的文才愈發長進了。”

    ........

    是夜,漫步至護城河畔,恰逢宵夜之時,古時的市集已然熱鬧非凡。

    明朝時,僅蘇州府便擁有七十二個市鎮。

    北人習慣稱之爲“集”,如朝陽門集,而南方人則稱之爲“市”。

    在廣西、廣東一帶,人們上街則稱之爲“趁墟”。

    而在雲貴閩贛湘等地的某些地方,則稱之爲“街子”。

    日常的吃喝用度到各種物品,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攤位綿延十里,人聲鼎沸,人譁市鎮,熱鬧非凡。

    賈琮聽聞坊間的人說,永定河修理已見成效,是以縣太爺一聲令下。

    全城狂歡,命令製作燈籠、煙花、爆竹,大肆慶賀。

    這些小老百姓想得不深,也不願去想。

    馮祿這麼做,其實是做給於朦朧看的。

    當說目下,城頭煙花璀璨,成點面輻射狀綻放夜空。

    光腳頑童雙手捂耳,門前、岔路口點燃鞭炮。

    噼噼啪啪,驅散鬼神、邪惡,更有民夫、民婦往河中放蓮花燈。

    賈琮一行人剛行到西門市集,受氣氛感染,歡聲笑語長繞耳邊。

    有民衆領頭送上花籃:“咱們送公子的東西。”

    “多謝老鄉。”

    賈琮受禮回禮,花籃中不過本地特產。

    他送的卻是豪門珍貴之物,那些人怎麼敢收。

    秦鍾看得心醉,此番景象令他大開眼界。

    秦可卿掀開轎簾,偷偷瞧看,笑出梨渦。

    便在此時,坊正發話,家家戶戶點燃燈籠。

    沒有聲音,但可以預感那節奏:噌噌噌,燈籠一盞一盞陸續亮起。

    如同盛開的花朵,綻放着光芒。

    頃刻間,照得全城明如白晝。

    護城河畔的燈籠連成一片,猶如一條火龍蜿蜒遊動。

    一輪上旬月高掛東方,飛彩凝暉,美似夢幻。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秦可卿放下簾幕,癡癡念道。

    鬧市歡聲,此幕定格永恆。

    一條市集走通頭進了城門。

    賈琮左看看、右瞧瞧,只覺不對勁兒:“曹達華呢?跟丟了?”

    身後跟着的鐵牛撇嘴:“琮三爺,許是哪裏人多衝散了。

    他那麼大個塊頭,總會回來的。”

    衆人回到城東大院,一個時辰後,曹達華才迷迷糊糊地摸回來,秦海開門。

    曹達華往馬樁拴馬,鐵牛青衣小帽從後面跳出來道:“大塊頭,你跑去哪兒了?”

    “噓!”

    曹達華神祕兮兮:“俺在牤牛山下就看到馬賊了,偷偷跟蹤他們。

    沒跟你們回來,俺這是爲了小爺的安全。”

    鐵牛自然不信:“有個屁的馬賊,我和琮三爺行了這麼久的路、跋山涉水。

    從沒見過山賊強盜,可見你這個人不老實,偷偷躲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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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分兩頭

    這幾個月秦業帶隊往永清去了,南來北往,東西奔波,忙得支不開身。

    把個秦鍾越發疏於管教,當然有賈琮帶着,他們不會鬧出啥事來。

    據聞秦業每月必上一份奏摺遞進京裏,工部營繕司郎中。

    這份職位是不低的,可上奏摺,也可彈劾他人。

    按現代官員的話說:一個人如果坐到了廳級,想管也管不住。

    朝廷六部,部下每個司的郎中就是司長,廳級。

    員外郎是副廳級或者司長助理。

    主事相當於處級,六科的老大都給事中是科長。

    縣試臨近,賈琮、秦鍾基本日日做功課,做八股,看參考書、學時文技巧。

    《四書集註》《孟子》《論語》早都爛背如流,此外賈琮還大略翻了幾本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