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爲官之道.....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4524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氣氛沉浸了半響,賈琮仍然一聲不吭。
在沙地上勾勾圈圈,畫着一些奇怪的圖畫兒。
衆人不禁有些不耐煩,這賈琮到底想幹什麼?
一旁陪襯的吏房書辦汪精衛似有所悟,不過又哪有他說話的份兒?
沒看人家縣太爺都在排隊呢!
秦業也納悶:“賈琮平日那麼聰明、能說會道的一個人。
怎今兒在總督大人面前如此不堪?放棄了爲人賞識的好機會?
莫不是被總督大人嚇壞了?終究還是孩子啊.......”
陳東生眉頭緊皺。
正當於朦朧不悅之際,準備遣退賈琮的當口。
馮祿覺得機會來了,進言道:“督臺,卑職認爲賈琮是在考慮如何搭架臺。”
“正是。”
賈琮起身上前,不卑不亢道:“總督大人,在下認爲唯有搭臺一法。”
陳東生出聲提醒:“對面便是河道,這麼遠的距離。
用什麼法子搭?用什麼材料搭?”
意思是提醒他放棄這一策,另尋別法。
若是能用,匠官們早就實施了。
賈琮沉吟道:“巡按大人,當年努爾哈赤、皇太極的女真軍隊。
作戰勇猛,大人可知女真人有一種木楯?”
陳東生博覽羣書,經他一提醒,恍然道:“你是說木板和牛皮?”
“那兩方的立柱點呢?”於朦朧也忍不住問。
“一邊可設在縷堤,另一邊是用船。”
賈琮解釋道:“船可借水之浮力,拋錨固定,因此比縷堤還堅固。
而使用牛皮、木板串聯之,非紅衣大炮不能破。
此法,在下謂之廂船。”
“彩!”
於朦朧登時喜笑顏開,即刻令馮知縣派人去辦。
他朝衆人笑道:“治河乃本省要務,是以本督親力親爲。
賈琮於此可謂奇才,秦郎中、陳御史可謂伯樂也。
昔日曹操有子曹衝,以船稱象,賈景之當得比擬。”
秦業聞言大喜,這回賈琮不想出名都難了。
賈琮自然要謙虛幾句。
於朦朧擺手道:“就先這樣吧,馮知縣親自監視,方便隨時彙報於我。
永清那邊自有董府臺在,陳御史,風聞奏摺可要細心一些。
以本督來看,治河非一日之功,你也該前往霸州、涿州等地轉一轉了。”
“下官理會得。”陳東生不置可否。
其他地區的總督、巡撫有權管治知縣、知府。
卻唯獨順天府例外,順天府尹掌銀印,地位等同督撫。
然而順天府、直隸的地域有重合的,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大楚朝廷規制,府尹、總督共商處理,誰也管不了誰。
因爲順天府是京畿重地,牌匾都是皇帝御賜,掛在京城裏面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固安縣衙的辦事效率還真高,有三位大人監督着。
他們想偷懶都偷不成,船隻、木板、牛皮早有準備。
是的,封建社會不允許平民私自殺牛,但牛總會病死、老死吧?
這對於縣衙來說完全不是事兒,一聲令下。
他們就能把老百姓的地皮刮掉三層,區區牛皮還在話下麼。
短短兩天時間“廂船”便製作好了。
有總督大人允許、巡按大人提攜、郎中大人的學生。
馮知縣、汪精衛自是對他有說有笑,愈發親近。
汪精衛領着賈琮踏上甲板,船隻全無晃盪。
他平視眼前的木板路,河工艱難來往而行。
或扛花柳土木、或挖開泥沙。
揮汗如雨,層層管制,有條不紊。
賈琮心中感慨道:“太不容易了,秦可卿可憐陳靜雯的男人苦。
其實不只有苦,還有更累、更苦!
平民、竈戶、軍隊、匠戶、冶鐵鍊銅的。
誰會體量他們的辛苦,誰會管他們的死活.......”
他所吸取的治河理論,資料來源衆多。
明朝的潘季馴,刑部尚書,還是免不了政敵打擊。
清朝靳輔,被人攻擊得險些沒命。
還有一個幕僚陳潢,可以說沒有陳潢。
就沒有靳輔保住黃河的輝煌。
陳潢冤死獄中: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無論什麼時代,都會有那些挺身而出,爲國家和人民奉獻自己一切的人。
他們如同繁星,點亮了歷史的長河。
這是一段真實的歷史,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人。
陳潢,康熙年間浙江錢塘人,河道總督靳輔的幕僚。
留有《河防述言》。
........
誠如於朦朧所說,治河是一個非常漫長且艱難的過程,無法一蹴而就。
從大局上說,遙堤、減水壩還只是爲了防範。
根治莫過於建造水庫、植樹造林......但,這個更漫長。
遠水解不了近渴!
賈琮亦不是想要傾盡所有搭在上面,此番不過力所能及。
主要任務還是學習制藝的,這時趁空得便。
他上船親身示範“束水攻沙”的做法。
縣衙胥吏、河工領事、裏甲農民、工部匠戶,皆有接觸。
這些廣泛的接觸與深入的交流,將成爲他入仕經驗和寶貴資料。
夜幕,壩下的柴火燃燒得明亮如晝。
總督大人自有行轅。
汪精衛很會來事,連連勸酒:“固安父老鄉親感念郎中大人與賈公子,來來,公子再飲了這杯。”
賈琮推辭不過,幾輪下來喝得已是半醉半醒。
藉口出恭,脫離了席間出來,就着河水洗了把臉。
然後悄悄返回秦業處,艙內。
秦業鄭重其事道:“陳御史和於總督起了爭執。”
“什麼原因?”賈琮微怔。
“功勞!”
秦業微微一嘆,告誡道:“陳東生是巡按御史,他先上了奏摺,並不居功自傲。
把你的治河方案全盤拖出,送進京師。
於總督聽聞,極度憤怒,兩人因此互相口舌爭執.......
這事兒雖有你的影子,卻不幹你的事。
你最好裝作毫不知情,不,你就是不知道。”
“先生放心,學生明白輕重,知道什麼時候該出風頭,什麼時候不能出風頭。”
賈琮喝幾杯醒茶,酒意已醒:這種級別的鬥爭,他現在只能作爲吃瓜羣衆來聽。
“爲師正是不放心你啊,你連夜回去,做完五十篇八股文再說。”
秦業苦笑道:“你也別怨我,欲得真學問,須下苦功夫。
爲師還不是那麼過來的,還有,少年人,少飲點酒。”
賈琮硬着頭皮應下,他要說一點不頭疼是不可能的。
今天八股文,明天八股文,天天八股文。
換誰來也是一樣,現在一看到八股文,就想吐了。
秦海、鐵牛、曹達華牽來馬車,護送他回城。
羅奇才並未走遠,心裏憋着氣,不到黃河心不死,本來想看笑話的。
但聽家奴說賈琮幾乎成了中心,一時間更是氣得不像話。
不遠處的小鎮中。
徐彪冷笑道:“我就說,他沒有好果子吃的。”
“那個賈琮能贏嗎?我們怎麼回稟聖上?”褚校尉懷疑道。
“萬歲爺那裏,自然如實回稟,這位賈公子聰明絕頂,還是有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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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進了城東院子廂房,倒頭便悶頭大睡。
此刻還尚未到就寢之時。
秦可卿還醒着,進來招呼,急道:“怎麼這麼重的酒味?你們也不勸勸。”
鐵牛、曹達華委屈的垮着個臉,大氣不敢反駁。
他們很清楚,眼前這位秦姑娘,日後很有可能成爲主母的人。
見他二人低着頭,不吭聲。
秦可卿也不好再責訴,不滿道:“罷了,你們快離了吧,我來照看他。”
賈琮迷迷糊糊睡去,恍惚中,隱約間聽到了秦可卿的聲音。
但他今天實在過於疲憊,沒多久徹底進入夢中會見周公了。
秦可卿先是拿溫水浸溼絲帕,擰乾。
給小師弟拂去臉上的灰塵與汗漬,看到他小臉紅撲撲的。
秦可卿方纔脣角勾起一抹滿意地弧度。
然後脫掉他緞靴,襪子留着,腳是沒法子洗了。
瞧了半晌,放下簾帳,步履無聲地退出去。
賈琮做了幾個稀裏糊塗的夢,他夢見縣試放榜。
鐵牛拼命擠進人羣,榜上卻沒有他的名字。
猙獰的羅奇才搶走了秦可卿。
又夢見繡衣衛徐彪,灌毒、鐵刷、枷鎖、沙包......
各種恐怖的刑法,給他來了一遍,痛不欲生。
而後賈赦勃然大怒,對他實行家法。
王熙鳳等人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嘲笑.......
等到噩夢驚醒。
賈琮已然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還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冷靜許久才苦笑道:“我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看來自己,終究是個凡人吶.......”
吃飯睡覺、洗漱鍛鍊、做八股,幾日無話。
家中信件半個月一封,銀錢倒也夠用。
要知道,賈氏宗族排場奢華,裏面生活和外面生活完全不一樣。
賈琮節儉一點,吃到明年都不是問題,最費糧的要屬是曹達華了。
但這傢伙力氣大,搬運、使喚也得心,凡事相輔相成,值得。
每當看到曹達華同志兩米多的身高。
雙臂幾百斤的力道,賈琮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出來雖然已有小幾月光景,不過想家這種情緒,倒是沒有。
榮國府沒給他家的感覺,他前世也是四海爲家。
但是,連日堅持鍛鍊的效果也體現出來了。
一身超脫同齡人的免疫力,小疼小病都很難有,與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這種鍛鍊面對土匪、強盜還是無法自保的。
賈琮很清楚繡衣衛在鍛鍊上就很有法子,也是他們身體結構好。
他們身手厲害,自然是吃了不少苦的。
就像前世的人民子弟兵一樣,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另外便是與秦鍾、秦可卿姐弟倆的相處愈發融洽。
秦鍾在很多事上像一張白紙,害羞靦腆。
相處久了,知道他性子是不壞的,甚至是軟、柔了點。
秦可卿的行事自然令人舒服,一切都來得自然而然、悄無聲息。
他(她)們未來會怎樣,賈琮無法爲其規劃,不過力所能及地消除危機。
人都是活在當下,反正這段日子活得挺開心的。
他偶爾也會跑出去,跟秦業一起查勘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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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生的僕人尋到院子天井,正巧碰上賈琮正與曹達華主僕兩在扎馬步。
心裏不由好生奇怪一陣,回話道:“賈公子,我家老爺不日便要往霸州去了。
估計明年才能回京主考院試,老爺託小的送一封信過來。”
“麻煩了。”
賈琮摸了摸袖帶,想打賞他銀子。
誰曾想那僕人竟不要,也無趾高氣揚,規規矩矩地躬身退出去。
賈琮到書房拆開信封來看,大意是學習時文、科場一戰之類。
還提到賈琮的治河策論被他獻給了一位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讚賞有加,至於是誰,陳東生並點明。
賈琮掩卷思忖,之前彈劾賈珍、解救秦可卿的事情上。
可以說,陳東東是幫了他大忙的,無論他有什麼政治目的。
都是一個大人情,那麼,現在的治河策劃。
足以回報他、更讓他刮目相看。
兩人的聯繫也因此才緊密了些,所以,才會有這封留信。
而陳東生、於朦朧的互相攻擊,賈琮對此有了大致判斷。
陳東生至少是秉公處理,沒有冒名頂替他這個治河策劃的原版作者。
於朦朧則無恥、不要臉一些,所有切功勞都想歸於他自己。
“景之兄,今日重陽登高,兄弟不趁此遊山玩水一遭?”
汪精衛熟門熟路,這位吏房書辦,幾日下來與賈琮兄弟相稱。
就差歃血爲盟,桃園三結義了。
對於他這個奇葩名字,賈琮一直是有些牴觸的。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名字和人本身天隔異世,有些情緒不能強加於無關人。
“汪兄今日不辦公了?”賈琮出門招待。
“不了,我託人在國子監捐了個監生。
買個官身試試前途,在衙門裏待着沒甚意思。”
汪精衛身姿修長,目光往書房裏隨意打量。
他這人心思細膩、狡猾,能做到縣衙六房之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捐官?胥吏也能捐官麼?”
賈琮話音落下,忽而又改口:“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據聞朝廷有規制在。
胥吏不得入仕途、科舉,老兄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