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天作孽,猶可違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4514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李二孃回過羅通,說媒不成功,羅通沒好氣地打發了她。
一文錢也不給,亂罵一通,氣得李二孃背地裏咒罵不已。
羅通去回羅奇才,這時縣學剛下課。
羅奇才在孔廟門口與縣學生員們邊走邊清談。
羅奇才振臂高呼,義憤填膺道:“諸位師弟,宛平縣內永定河淤塞。
宛平父老夜以繼日地勞作,在下實爲憂心。
爲此,特派家人也去服役,往社倉捐了銀子。
現下,在下願意親臨永定河勘察,上爲縣衙朝廷分憂。
下爲同鄉父老解難,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羅師兄真乃我輩楷模,我等也願出一份綿薄之力,捐些銀子爲同鄉出力。”
“是啊,羅師兄實乃仁人志士也!”
縣學師弟們對羅奇才十分崇拜,當然也有忌憚他權勢,阿諛奉承的。
“多謝!多謝!羅某愧不敢當!”
羅奇才哈哈笑道,彬彬有禮,一臉假裝謙讓的慚愧,然後他一收摺扇。
拿出當年荊軻拜別太子丹的慷慨悲壯,方巾飄飄、風度翩翩地走下石階。
期間,更有他的幾位同仁師兄弟,吹簫彈琴,爲他送別。
等上了馬車後,羅奇才臉上的悲壯剎那消失。
羅通上前來回稟,說秦家不允。
羅奇才聞言面容淡淡,也不動氣。
他家財萬貫,要什麼樣的妻妾女人沒有?
緣由是他的口味的問題,他這年齡心性,玩得多了。
愈發對閨中處子興致不大,轉而對美婦、他人之妻情有獨鍾。
那日還以爲秦可卿是男的,沒想到竟然是女兒身。
並且還嫁過人,雙層buff加成,自然就更對他口味了.......
“無妨,秦家此女,本公子勢在必得!”
羅奇才不容置疑地道,雙目彷彿閃爍着森冷的幽冥鬼火。
........
畢竟連續離家好幾日。
賈琮寫了一封信彙報行程,交給民信局的人寄回去,付了碎銀。
這晚鐵牛與他街中散心,又見到周六合喬裝打扮,路邊擺了個攤子出來算卦。
京師距離宛平,往返不過幾個時辰。
所以那天周六合跑到了西便門外,賈琮問他爲何又出來。
周六合說治好母親的病、還要研讀四書,十兩銀子也不能長久。
順天社倉旁邊的茶館,賈琮靈機一動,忽然有個一連串的計謀.......
這周六合慣會裝神弄鬼的,而且此人有孝順之名,不難拉進自身陣營。
賈琮心中謀劃,便道:“兼達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是我疏忽了,兼達兄如果有意,可願經營鹽務爲生?”
“啊?”
周六合聞言大驚:“景之兄萬萬不可,在下雖知你身世不凡。
只是.......鹽,鐵,瓷,絲,茶歷來是官營的。
如此一來,我豈不成頂風作案?”
“這個你不用憂心,我取的是官方批示的鹽引,保準合法合規。
我擔心的是......你怕不怕因此經商影響到讀書的名聲?”
週六合一聽放下心來,笑道:“這倒不怕,不是也有士人暗中經商的麼。”
他感激的同時也驚詫不已,鹽引都能弄到,賈琮到底是什麼人?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賈琮手指輕敲桌面:“不瞞兼達兄,小弟有個不情之請,過幾日還要你幫忙的。”
........
........
江南一介的鹽商,家有百萬的都算不上大富,頂多是個中產。
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任揚州巡鹽御史。
而在天津府也有一個大鹽場:長蘆鹽場,此地也設有一個巡鹽御史。
大楚朝的天津府屬京畿道,陳東生的巡按是順時針方向。
他剛來天津府不久,賈琮兩份加了秦業印章的書信,一前一後送到。
鹽的生產和販賣蘊含着巨大的暴利,是切切實實關係到民生的東西。
鹽的生產種類分爲三種,海鹽、井鹽和池鹽。
天津府長蘆鹽場屬於海鹽,生產方法有煎有曬。
“水之就下如人心趨利.......昔日鯀用堵法。
大禹用分法,遂成大禹治水之美名.......
蓋欲先治水者,必先明水之性也:
欲其分而分之,欲其堵而堵之,欲其合而合之。
欲其直流而直流之.......此之所謂因勢利導、因地制宜.......”
天津府的欽差行轅,陳東生逐字逐句地看完賈琮的治水理論。
理論方面,是瞭解自然,並且順應自然規律。
規律不可拂逆,只能發現它並且利用它。
賈琮詳細說明束水攻沙、遙堤、減水壩的重要作用。
陳東生巡按畿輔,河道是早晚要監察的事兒。
尤其賈琮的後面兩條,正中陳東生之心:河兵制與治河官員的離任責任制。
他是博覽羣書的進士,不止精通制藝。
前朝的治河工程,貪污橫行、徭役累民。
他在史書上是見到過的。
賈琮的河兵制與堡夫、閘夫、埽夫一起實行。
由朝廷撥款、國庫報銷。
楚朝如今沒有戰爭,國庫承擔是不成問題的。
賈琮提議由地方營兵擔任勞動力強的閘夫。
泛區民壯擔任堡夫、埽夫。
前者給銀一兩五錢,後者一兩。
而宛平縣正在實施的,雖然也是由朝廷撥款。
不過。
縣衙卻完全按照徭役攤派,河工得不到什麼,工作熱情可見一斑。
朝廷的撥款,一部分用來買材料是肯定的。
只是還有一部分....卻是被官員一層層貪污了。
無可置疑,工程款的貪污,古今皆有。
官員離任責任制,對堤壩的穩固有多麼重要,更不用多贅述了。
“洞若觀火,大智若愚,這賈琮.......”
陳東生國字眉微擰,喃喃自語:“賈景之,當真可造之材啊!”
言罷。
他站身起來在大廳轉悠踱步,皺眉思索片刻:“區區永定河遠遠比不上黃河之水的氾濫。
尤其是在山東、河南、江南等地......賈琮的策劃,對黃河更適用。
河南的那位,快要進京了.......要是讓他看到了,定會拍案叫絕。”
想罷,陳東生又不禁感慨:“秦業啊秦業,我都有些妒忌你了,得此學生,夫復何求。”
再翻閱第二封書信,是一張委婉請求的鹽引。
先前有了治河策劃打頭,陳東生此時不多猶豫。
立即修書一封,行文天津巡鹽御史。
不消幾日,一張合法的鹽引便通過驛站傳到了宛平縣。
鹽引是合法賣鹽經商的營業許可證。
給誰不是給,很多巡鹽御史都與鹽商有關係。
何況賈琮只要一張,而且又是第一次向他開口,陳東生自然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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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朝的一張鹽引,一月可賣一石鹽。
周六合可僱人與長蘆鹽場的挑夫接收。
自此,周六合唸書、生活都不成問題了。
至於讀書人經商,不必擔心,他依舊是民戶。
僱人經營即可。
整個士人階級都有這層利益,沒人會攻擊的。
賈琮更不用擔心周六合是白眼狼。
他早已暗中查明白,周六合的性子忠厚、有恩必報、母賢子孝。
劉知縣也採納了他“築堤束水,以水攻沙”的建議。
永定河清理泥沙的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不過對於賈琮提議的遙堤、減水壩,劉華卻無可奈何。
因爲主簿來報,工程款項支持不了這麼浩大的工程。
劉華只能無奈作罷。
可饒是如此,劉華對賈琮也是青眼有加。
這些合理、切實、實用的建議,不但解除了他連日來的擔驚受怕。
還會因此大增一筆政績,明年官員的年終考覈有望升遷。
劉華心裏打定主意:“只要賈琮的八股文能服衆。
不用多出彩,我也必取他爲案首!”
二十萬兩治理河道的撥款銀,縣內泥沙淤積不超四十裏。
最寬不過五六丈,卻建不起減水壩,埋下這個隱患,這個世道啊.......
賈琮坐在長案前沉思,憤懣不平也是無半點作用。
貪污,只要有當官的,就不缺這玩意兒.......
遙堤、減水壩是十分重要的。
至少可保長年不遭水患。
但任你官清似水、難免吏滑如油!
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之前親臨永定河,與鄉鎮裏甲、工部匠戶們長期交流。
賈琮對這個時代的治河工藝有了詳細瞭解。
石灰、黏土,早已大量使用,黏土在固安大量有產。
官窯生產技術也是比較精湛的。
這麼看來,水泥是能夠製作的,但當下的時機對他來說並不合適。
話分兩頭
且說宛平縣衙,公堂之上。
比較勤政的縣令劉華正在問案。
縣丞、主簿分坐兩邊,書辦在右下首記錄。
左右兩側皁班的皁隸,身穿皁服,手執水火棍,面色嚴肅,不苟言笑。
進來的小民平時再膽大,也會被他們的威嚴所震懾。
更何況右邊的庫架上,還擺着十八般刑具.......
劉知縣處理了幾件民事糾紛,正欲退堂。
這時。
羅奇才大步進來,一應奴僕前呼後擁,如過無人之境。
秀才見縣官不用下跪,但不管怎麼說。
二者有着微妙的師生之誼關係,起碼也該要有基本的禮數。
羅奇才此番目中無人的舉動,很無禮了。
“縣尊!”
他拿湘妃竹扇在大案一敲:“你爲何要採納賈琮一少童的謬論,卻不肯聽羅某忠良之言?”
兩邊皁隸、書辦見此,皆心中一稟,面面相覷。
看向縣太爺,劉華的臉漲地發紅,哪有這麼當堂問的?
他雖是一介小官,可亦是宛平縣幾十萬百姓的父母官。
堂堂的二把手,羅奇才再怎麼樣,也並無官身。
簡直太不把“縣太爺”這三個字放在眼裏!!!
“本官做事,難道還需徵得你同意麼?”
劉華眼睛斜視,壓抑着不悅,即便是商議也得在私底下。
含蓄委婉.......羅奇才此舉,太不給他面子。
案上右側,有一個小竹筒,竹筒裏裝有數十顆令籤。
把這些小小的令籤丟下去,就可以抓人、打人、動刑。
劉華拿起其中一隻,呵斥道:“羅奇才,膽敢擾亂公堂。
藐視朝廷威嚴,你以爲本官當真不敢抓你麼?”
縣丞、主簿慌忙上前來按壓:“大人,三思啊!”
“你敢抓我?來啊!”
羅奇才笑得溫和,語氣放肆。
踱着白底皁靴,堂而皇之走上去,轟走縣丞。
不顧那尷尬的滿面通紅地縣丞,獨自坐下與縣令平起平坐。
羅奇才將摺扇指向堂前,冷聲道:“我不管!宛平縣的河神廟,必須要有我羅奇才的名字!
記住是必須有!我出了力,理應勒碑刻銘、名傳千古。
劉華你聽着,在這宛平一畝三分地!我才是王法!我才是天理!”
皁隸、書辦們聞言紛紛低下頭,三位上官老爺都出醜了。
像這類的醜事是不能看到的,他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縣丞、主簿大是羞憤,卻不敢得罪他。
劉知縣咬牙切齒,心裏憋了一股怒火。
眼見公堂鴉雀無聲,無人反駁。
羅奇才面色好看了點,他這種不缺財富的人,還追求什麼呢?
自然是享受和名聲,宛平治河成功之後。
是要建立一座河神廟的。
碑上鐫刻有功之人,流芳百世。
羅奇才爭得就是這個名聲。
“識相就好,否則我那勝任吏部考功司郎中的族兄,可沒那麼好說話。
不想丟了烏紗帽,就得乖乖聽我的話。
那個賈琮,真真期待他明年縣試落榜的模樣,乖啊......哈哈哈。”
羅奇才一拂袖袍,優雅走出縣衙,盡顯囂張跋扈之態。
劉華瞳孔凸出眼眶,呼氣如雷,雙手顫抖,狠狠一敲驚堂木:“退堂!!!”
縣丞、主簿、皁隸、書辦等人各自嚇了一跳,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劉華臉色陰沉的回了後宅,猶似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這時,門子來報賈琮求見,傳進來。
劉華在書房陰雨連綿,重重呼出一口氣:“河工領事貪污,可有良策?”
“縣尊.......”
賈琮眼珠一轉,近身附耳,如是這般說了一通。
劉華眼神越聽越亮,如獲至寶,激動之下,不顧失態地挽住賈琮雙手。
“賈景之,本官得你,如魚得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