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遊學(中)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5001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賈琮這間客房有兩張牀。
裏間牀上的秦鍾被吵醒了,迷迷糊糊:“阿姐......是什麼聲音啊?”
“喔......”
秦可卿俏臉發燙:“是...是客棧裏殺豬呢.......你安心睡着。
寶珠、瑞珠就在外候着,姐姐和師弟出去一趟。”
“哦.......”
秦鍾咂咂嘴、磨磨牙,腳蹬被子,重新睡下。
他沒跟賈寶玉學壞,心思純淨也就不知道那些事,只堅信姐姐的話.......
二人出了客房,來到樓間。
秦可卿還有些心緒不平,杏眸朝旁邊一瞧。
賈琮報以微笑,那種波瀾不驚的表情,好像很瞭解一般。
秦可卿頓時又紅了臉:“師弟他.......他難道知道這種事嗎?
他還這麼小,怎麼會......難道剛纔........”
這般胡思亂想,一時更擾得心緒難寧。
那邊間傳出異響的客房,雷雨交加了半響,依舊不見停息之勢。
淫靡之聲環繞於耳,放佛是一曲勾魂媚藥。
秦可卿咬着粉脣,只覺兩腿兒有些痠軟無力。
她雙手撐在櫺欄上,面頰紅暈,極作鎮定。
心尖卻是顫鳴不止,又羞又惱,不敢再看身邊少年郎一眼。
賈琮則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自顧想着事情。
門外吃飯的鐵牛卻忍不了,他是什麼人?
國公府的奴才啊!
賈琮的奶哥,在榮國府裏由賈琮教訓還檢點一些。
生自天子腳下,能不具有優越感和趾高氣揚嗎?
宰相家裏,還有七品官呢。
鐵牛破口大罵:“狗娘養的,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未幾。
右方樓道一間客房“幽燕第一狀”羅奇才推門而出。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走過來,冷諷道:“狗叫什麼叫?羨慕你大爺是嗎?
客棧又不是你家開的,有能耐你也去醉仙樓叫個姐兒呀?你個死奴才!”
鐵牛氣的臉紅脖子粗,他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
張牙舞爪,就要上去拳打腳踢地動手。
賈琮朝他使個眼色過來,鐵牛才罵罵咧咧地退後。
那羅奇才藐視了一眼,瀟灑地一搖四方平定巾,大步流星。
十分騷包地與他們擦肩而過,到樓梯口還有幾步時。
忽然“咦”的一聲又轉過身來,摸摸下巴。
眼神掃了秦可卿幾眼,見她容貌精緻、肌膚白淨,身材苗條。
羅奇才雙眼放出精光,生出垂涎欲滴之色。
秦可卿這時還是女扮男裝的姿態,又看看賈琮。
羅奇才咄咄逼人道:“這位小公子,這人是你養的兔爺吧?”
這時代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是風尚,沒人覺得奇怪。
有些男戲子長得像女人,娘炮出色的話。
富貴人家有此癖好的人,會爭相購買。
秦可卿的胸束起來了又是男子裝扮,羅奇才自然就誤以爲她是兔爺。
秦可卿聞言柳眉一皺,很不舒服,再有先前的事發生在前。
他對眼前這個人模狗樣的浪蕩子,可謂生不出半點好感來,正想出口訓訴。
卻見賈琮擺手道:“不好意思,她是非賣品,而且你也不配。”
羅奇才笑了笑,並未動氣,觀看這少年郎言行舉止。
衣着打扮又有奴才在側,他便知道這不是一般人家。
作爲一名優秀的訟棍,精通律法,自然要先打聽好來歷和底細,他才會下手。
羅奇才淡淡道:“你信不信,他總有一天會是我的,而且還是你親手奉上。”
“呵?”
賈琮眼神微冷,似笑非笑道:“青天白日就開始做夢?”
羅奇才臉上不見懼色,哈哈一笑,頗爲囂張地下樓而去,意氣風發。
這方客棧的樓梯是有兩道的。
賈琮回了客房找出昨晚吃剩下的瓜皮,丟到最後面一道樓梯臺階口。
羅奇才昂首挺胸的走路,下巴翹得老高,從不帶低頭的,自覺高人一等。
片刻,樓下傳來羅奇才的一聲聲怒吼:“娘的是誰?是誰丟的瓜皮?我殺他全家!”
“噗!”
秦可卿抿脣輕笑,鬱悶一掃而散。
........
出了宣武門。
秦可卿又開始愁眉不展,擔憂道:“師弟,想不到外面世道是這樣。
咱們還沒出門,我就給你惹了麻煩。”
賈琮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怪師姐太美,無論怎麼掩飾,都掩蓋不住麗色。”
“剛纔你說的非賣品又是什麼意思?”
秦可卿杏眸含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咳,不要在意這些小節,事急從權!”
賈琮連忙轉移話題:“對了,趁天沒大亮,我們可以去盧溝橋看看。
我常聽人說過盧溝曉月,是燕京八景之一。”
秦可卿螓首輕點,溫聲道:“好,我聽你的。”
去盧溝橋也不是單純的欣賞風景,主要盧溝橋就修在永定河上面。
其實在古代,盧溝橋就已經是燕京八景之一了。
盧溝橋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遼、金時期。
至於永定河,以前稱無定河。
唐詩有云:“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在賈琮的前世,永定河是康熙年間改名的,楚朝是太上皇弘曆年間。
古人稱它爲小黃河、渾河,可見氾濫災害之大。
現代因爲開採過度,基本乾涸。
........
........
觀賞盧溝橋最好的時辰是黎明之前。
下旬之月。
西山如黛,薄霧如紗,行人稀疏,星光也寥寥。
晨風微涼,輕輕拂過臉頰。
賈琮帶着秦可卿漫步在這兩百多米的拱橋上。
永定河水穿橋下而過,兩邊望欄設立。
一對對兒小石獅間隔相齊,獅子大小不同、形態不一。
“果真美極了,這些小獅子好可愛。”
秦可卿難得這般舒心,絕美的臉蛋兩邊綻放出舒朗、愛意的笑容。
離開家裏,來到宛平,她所有的愁思、擔驚受怕。
在這一刻皆蕩然無存,修長玉指仔細撫摸過兩邊的小石獅子。
滄桑的河水,幾百年來的歷史痕跡、古橋、美人、黎明。
這些給兩世爲人的賈琮,又是一種複雜難言的感情。
幾百年後,此地還會按照歷史的走向,發生盧溝橋事變嗎?
他眺望蒼翠西山,不由感慨道:“是啊師姐,咱們這個民族,當真太偉大了。
你看看這橋孔、這河流、這石獅,多麼希望它們能永世長存。”
盧溝橋的獅子有五百多個,分雄、雌、大、小。
秦可卿傾腰往橋下一看,因爲是夏季雨水多,河流顯得渾濁。
她惋惜道:“可惜,美中不足。”
“嗯,不過河道是能治好的,我朝不缺能人異士。
治世能臣,缺的只是.......官員的運作而已。”
賈琮正色道:“永定河沒有設河道衙門,單靠地方治理、朝廷撥款。
而不至於發生災民暴亂的情況,這就是成效了。”
“不錯,我雖不大懂國家大事,但爹爹就是專司水利的,還有那批工官,他們應該會有辦法。”
秦可卿回眸,賈琮還在橋頭口目測盧溝橋、河道。
似乎是在算計什麼,她只知道這個小師弟人小鬼大。
聰明機靈、心思沉穩、讀書厲害......可不敢想他竟然事事都涉及、都懂!
她很喜歡師弟這個學習的態度,不叫苦連天、不怨天尤人。
勤奮好學、讀書上進、很積極地入世。
至於心裏的觀感.......
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反正在他們家。
沒人把賈琮當作外人,而是把他當做很好、很緊密的人。
她一介婦道人家,幫不了他什麼,自然也就無以答謝恩情。
便只能和他探討八股、打理生活,使他能有所感悟,有所進益罷了。
師弟存了苦心,想開解她,淡忘和離後的流言蜚語,她又怎麼體會不到呢?
賈琮暗暗想道:“之前翻過這個時代的《宋史》、《九代十八國》《大楚會典》。
這個世界上沒有治河專家潘季馴、靳輔.......而永定河是和黃河類似的。
同樣是黃土高原的泥沙堆積,河道淤塞,上游還不算嚴重。
主要是以華北平原,他們使用過束水衝沙的法子和雙層閘門麼?
如果這些都沒有,那我就有了用武之地.......”
賈琮作爲一個穿越者加優秀大學生,化學、物理知識還是有一些的......
還有一件事就是南稻北麥格局的改變,北方大幅度種植稻穀了嗎?
天津府南部有沒有開發?
小站稻形成了嗎?
這些可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即使他現在還沒有這個權力,但還有秦業,陳東生也會來的。
正可以當作回報陳東生的人情。
“師姐天快亮了,咱們也該折返,可以順路到小攤吃點東西。”
賈琮當下對秦可卿徹底放心了,從她發自內心的笑容,就能看得出。
“嗯。”
秦可卿難得出來一趟,看什麼都是新奇的。
少女時待字閨中,出嫁後窩在府裏。
也就很小的時候逛過廟會,現在換個方式。
能夠拋頭露面,自是開心無比。
晨曦輕撫着大地,躲藏在薄霧的背後。
那些雲霧繚繞,色彩斑斕。
橙色、青色、黑色、藍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羣山起伏,峯巒疊嶂,宛如一條巨龍蜿蜒盤旋。
盧溝橋橫跨永定河,雄偉的盧溝橋橫跨永定河。
東面是雄偉的宛平、雄偉的民族。
貨郎的叫賣聲!
城內垃圾糞桶的滾動聲!
包子饅頭的味道又是新鮮的一天。
宣武門外的市集,一處小涼棚下。
秦可卿丹脣輕啓,吃得矜持:“原來師弟喜歡吃酸的。”
“炎炎烈日,正屬夏天,吃酸的才夠爽快。”
賈琮舒爽異常的吃完酸梅湯和一碗陽春麪,付了幾個銅板。
秦海、鐵牛遠遠在一旁站着。
他們自然不放心小姐、公子獨自外出,二人悄悄跟在身後。
石磚地道上嗚啦啦走過一羣人,行人紛紛讓開。
他們由穿戴官服的衙役、三班六房的人帶領。
往西面永定河而去,這些人有民壯、鄉勇、囚犯。
聽人議論說是去疏通河道。
賈琮又再次見到那位“假老道”貼了鬍子眉毛,僞裝得仙風道骨的在路邊擺攤算卦。
那雙深邃地眼神看的人背後發涼,自知躲不過。
周六合又見無人算卦,索性收了幌子過來二人攀談,秦可卿默然別望。
周六合自我介紹:“在下姓周名六合,表字兼達。
宛平人氏,因自幼家窮,不得不以算卦爲生.......”
“可讀過四書?”
這個世道不比前世,苦命人多,吃不飽飯的人何止數以萬計。
賈琮前世也是苦命人過來的,若不值得幫助。
他就不會幫助,世上窮苦多了,若將來有能力,當然要去做。
他的理念很簡單,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周六合實際看着才不過十幾歲:“四書倒是讀通了,還學過八股,只是苦於家中拮据。
老母臥病在牀多日,躬親伺候,囊中羞澀,不得其門。”
賈琮隨意試探他幾句四書,見是有真才實學的。
心中自有思量,又問:“你昨兒說那什麼幽燕七子。
還有幽燕第一狀羅奇才,這些人都很出名麼?”
周六合點頭:“是直隸省年輕後進之輩,最有名聲的七人。
羅奇才排行第四,這是好事者排的......排名不高,名聲卻很響亮。
民間也亦有耳聞,寧惹閻羅王,莫惹羅大器。
他也是宛平縣人,取了一等廩膳生,但兩次鄉試不中,退卻後專職幹訟棍。
獲取銀財無數,他肯定是有後臺的。
不然順天府學怎能坐視他當訟棍,而不革除功名呢?”
賈琮幫他叫了一碗陽春麪,周六合邊吃邊說。
這小公子沒計較他昨天騙錢,還請他吃飯,讓他生出不少好感。
賈琮摩挲着下巴,默默思忖,幽燕七子?
幽燕第一狀?真的好牛逼啊!
別的不說,單論這牛皮哄哄的名聲、外號。
這幽燕第一狀,他就得去會一會了。
招手叫鐵牛過來。
賈琮慷慨解囊,贈送週六合十兩銀子,叫他溫習四書,明年縣試。
周六合欲要推辭,賈琮好言勸解,周六合收下銀子,感激而去。
“我自幼衣食無憂,可此番出來才知,世人有不少是艱難的。”
秦可卿玉手拿着一面團扇,扇着風說道。
“還有更艱難的,只是師姐沒看到。”
賈琮搖頭笑道:“我也是順手而爲,如果他真是可造之才。
說不得,以後要爲我所用了,不瞞師姐。
我如今很迫切想要得到功名,沒有功名,什麼都做不成。”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秦可卿朝他溫柔一笑,道:“你也別太過壓迫自己,飯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我是官家女眷,那羅奇才不敢怎樣的。”
正說着,街道忽然大亂,人頭涌動,鬧哄哄一片。
賈琮放眼望去,就見迎頭一個五大三粗的平民撒腳狂奔。
後面,是宛平縣衙的馬典史,帶了好幾個衙役在追。
那壯漢來去如風,竟然不跑城外,跑進宣武門了。
守門小官都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
馬典史大罵:“你們是豬嗎?疏通河道的賤民逃跑,你們怎麼不攔着?”
“四爺,那......那人還沒看清就進去了。”
典史是縣衙的四把手,職責是刑獄、緝捕。
下面人稱四爺,上面還有主薄、縣丞、縣令。
秦可卿瞪大杏眼,眸光熠熠。
真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着什麼都稀奇。
賈琮關注點在別的地方:“那壯漢好靈活的身手,鐵牛雖然機靈。
但到底文武不通,我要是有這麼個保鏢那就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