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可卿之殤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山花泡枸杞字數:4593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這兩個月來已推病三四次了,期間有一回公公賈珍告病在牀。

    丈夫“賈蓉”催促自己去親侍湯藥,正是那一次賈珍徹底裸露出獠牙,趁機摸她了的手。

    她急促收回,打翻了一應杯盤,賈珍絲毫不憐惜被摔碎在地的官窯瓷器。

    反倒愈發得寸進尺的抓住她的手,說燙傷了沒?

    那種炙熱的目光全然不加掩飾,令秦可卿愈發慌亂,回到房中隱隱後怕,該如何是好?

    大楚以儒家治國,律法有明確規定,百善孝爲先,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輕則大板子伺候,重則入獄問斬。

    父母若去官府狀告兒子不孝,即便因此失手將其打死。

    官府也都覺得合情合理,合法合規。

    這時代不僅女子沒有人權,兒女也同樣。

    賈蓉即便知道也束手無策的,對此秦可卿只有沉悶,只能獨自承受。

    .......

    秦可卿繼續稱病不出,回到府裏約摸兩三天了。

    每日裏愁眉苦臉、擔心受怕,夜裏時常被噩夢驚醒。

    卻說這日,恰是南安王妃的華誕。

    尤氏一大早便來到賈母、王夫人處,一同吃過飯上了轎。

    到南安郡王府去了,一直得到下午領了宴方能回家。

    賈珍吩咐賈蓉代他走一遭,並未跟去,府裏剩他一人,心裏樂融融的。

    這幾日乖乖兒媳剛回門,便又稱病不出,尤氏還免了她早晚請安。

    可讓賈珍給等得心撩火燥,一日不見可卿那張仙顏,整晚睡不着覺。

    當下好容易有了個機會,打發妻子和兒子離了府。

    賈珍止不住得心花怒放,再不做猶豫便朝秦可卿院裏奔去。

    過垂花門,直奔內院。

    門口的守門婆子見了,剛想張嘴說什麼,被他這一瞪眼。

    那婆子立刻就乖乖閉上了嘴,等人走後,悄悄掩上了大門。

    賈珍一路暢通無阻過了前院,朝後宅行去,剛走至圍廊下。

    就見丫頭寶珠、瑞珠正坐在美人靠上玩牌。

    賈珍穩定心神,上前道:“你兩個不在房裏伺候奶奶,做什麼出來了?”

    兩個丫頭見是賈珍,一面滿是驚訝,一面忙站起身定了。

    寶珠低着頭答道:“奶奶歇中覺呢,叫我們來外頭玩,不用一直伺候在跟前。”

    賈珍點頭道:“縱是玩也該離遠兒一些,橫豎要是吵着你們奶奶可仔細你們的皮。”

    寶珠、瑞珠聞言,登時嚇得不敢說話了,死死低着頭。

    賈珍眼珠一打轉,又板着臉道:“趕快離了這兒,莫要驚動了你們奶奶瞌睡,正好你兩個也去一趟西府。

    替我問問璉二奶奶那裏可有上好的全參沒有?我這裏配藥要用的。”

    聽了這話。

    寶珠、瑞珠這倆丫頭心裏一咯噔,對視一眼,連忙小跑着離了。

    終於把兩個礙事的小丫頭打發走。

    賈珍一陣心情澎湃,腳下生風,來到可卿臥室跟前,見房門虛掩着的。

    便悄悄掀簾子,溜進了外室。

    秦可卿平躺在室內牀上,看樣子已是熟睡過去。

    賈珍輕輕撩開珠簾,鑽進房去站在跟前。

    瞧着牀榻上的伊人,嬌柔無力的模樣兒,他哪裏還按奈得住,小心挨了過去。

    許是這些天白日、夜裏過度緊張導致。

    秦可卿哪怕是在熟睡中警覺性也極高,神經崩得緊緊的。

    賈珍杵着個老臉剛一挨近,急促的呼吸拍打在玉人俏臉上。

    秦可卿立馬便察覺,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之下,動作快於思想。

    不待看清眼前人相貌,一把便推開了身前的男人。

    誰料,力氣出奇的大,讓賈珍都震了一驚。

    猛地朝牀尾摔去,半邊臉磕到了牀欄上。

    “哎喲。”賈珍一聲哀嚎。

    秦可卿此時已然徹底清醒,見狀不由得大吃一驚。

    忙在牀上坐起身,兩隻玉手死死抓住被褥,強作鎮定道。

    “爹爹怎麼來了?叫人瞧見,還得了麼?”

    賈珍這時也緩了過來,輕咳一聲,像個沒事人一樣,起身在桌旁落坐。

    見他如此作態,秦可卿揪起的心不覺暗鬆了下來。

    賈珍獨自倒了一杯溫茶,喝了一口拈鬚笑道:“我原道是來看看你......這兩三日就病一場。

    怎生了得?你的病可好些了?”

    秦可卿聞言緊咬紅脣,低下頭,躲避掉那雙灼灼吃人的狼目。

    心裏又是驚慌,又是後怕,剛纔若非提前發覺。

    恐怕真就.......她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秦氏怎敢勞煩公公親身探望,這般倒是兒媳不孝了。”

    她極力壓制着情緒,面色強作平靜,聲音卻帶着幾分輕顫。

    “唉.......禮節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對於自家人,過得去也就行了。”

    賈珍一面說着,一面拿眼神直勾勾地在乖乖兒媳那一抹白嫩的脖頸間掃量。

    “這樣,近來溫度也回暖了,這幾日我準備在天香樓大擺宴席,飲酒賞花。

    你整日悶在屋子裏也不大好,合該多出來走走。

    看看景兒,散散心,指不定病就好了,你看如何?”

    不等秦可卿迴應,賈珍又追說道:“你且放寬心,無人會知曉的。

    再者,就算知曉了又能如何?”

    秦可卿聞言面色倏地煞白,縱使她平日裏行事溫柔、得體。

    在賈母心裏,她是最得意的重孫媳婦,可面臨此事。

    全無半點突破關口,加之發生了先前那般事......

    她很清楚若是不同意,賈珍恐怕不會如願離去。

    半響,秦可卿才木訥地道:“秦氏......不敢違拗。”

    “好!很好!這才是知禮賢淑的兒媳婦!”

    賈珍頓時喜笑顏開,交談幾句便告辭而去。

    他身披猞猁猻大氅,舉步投足間甚是威嚴沉穩、意氣風發。

    擁有貴族男人的成熟,他玩女人和賈璉是有實質區別的。

    賈璉葷素不忌,髒的臭的都要,賈珍追求刺激的同時又喜歡溫水煮青蛙。

    享受征服的過程,不喜歡用強,所以盯上兒媳婦秦可卿,一直耐心很足。

    否則的話,像剛纔即便被發現,他也要來個霸王硬上弓。

    至於事後的後果?

    根本輪不到他考慮,老子賈敬去廟裏修仙了,寧國府捨我其誰?

    賈珍離開後。

    秦可卿再也按不住情緒,埋頭無聲悲泣起來。

    良久。

    去而復返的寶珠、瑞珠二人掀簾進來:“奶奶........”

    秦可卿單着中衣全無平常風度,呆呆坐在春凳上。

    雙目無神,臉無血色,微微搖頭道:“我沒事.......這裏無事,我單獨想靜一靜。”

    秦可卿吩咐她們退到隔斷外歇息,隨即從春凳上起身。

    嫋娜的身姿漫步到梳妝檯前,亦是木然坐下。

    心道:“在這寧國府裏他一手遮天,小蓉大爺在他面前。

    完全做不了主,想必多次打發他外出做事。

    正是爲了藉此好假意對我百般照顧,以此使我心生愧疚.......

    這般一來二去,又是利誘,又是威逼。

    以爲我小門小戶的,一來反抗無效。

    二來眼皮子淺.......認爲我會淪陷嗎?

    他難道就沒想過,若我當真侍奉他們父子,結果唯有一死?

    或者他根本就沒往這裏想過,他們......要的只是我這副皮囊罷了。

    若真的委屈成全,秦可卿啊秦可卿,到那時你還有什麼臉見人?

    你那顆要強的心呢?

    在哪裏?

    師弟倒是爲我着想,可他無權無勢。

    能有什麼萬全的法子,到頭來還不是被我拖累......唉。”

    秦可卿正在這邊黯然神傷。

    隔斷牀上的寶珠、瑞珠二女在竊竊私語。

    瑞珠聲音悲慼:“寶珠妹子,你我都是知情者。

    珍大爺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咱們唯有一死罷。”

    隱約聽到寶珠傳來哽咽的聲音。

    秦可卿手中的篦子又不知不覺掉落,怔仲道:“你連自己的丫頭都維護不了.......空有滿腔治家理念。

    白白賺了那麼多好名聲,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白綾一根、荒冢一堆.......”

    我到底該怎麼辦?

    秦可卿長袖搭在臺上,伏頭啜泣,真的好無助、好無助!

    ........

    ........

    時間來到四月初。

    秦業的破題精義講了大半,可憐嬌生慣養的秦鍾連四書都還沒讀通。

    賈琮眼睜睜看着院子裏草木快速的變化。

    春天裏的嫩芽,如今已成了夏日裏的璀璨。

    眼睛一睜一閉是一天,賈琮真的沒有細算過時間。

    卻未曾想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一個異世的靈魂。

    機緣巧合。

    來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待過了一個多的季度。

    他這種勤奮好學、肯上進的人,很難隨遇而安,不願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

    前世對於國學經典的興趣,在那個所謂全面開放的時代、全然無用。

    黃粱夢一場來到了紅樓世界,慶幸在這個作爲士人中堅的時代。

    原有一腔的抱負可以施展,稍顯不幸的是這個迴光返照的賈府。

    封建時代,禮法苛刻。

    回想自己目前能所行所言的,實在限制。

    所以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翼翼,儘量不露錯處。

    後人都說封建是悲哀的,是黑暗的,是令人唾棄的,但人卻總是懷古的。

    在那個工業、經濟、科技,多方面飛速發展的時代。

    因不斷更替、流逝的時間,人們離純真的年代愈行愈遠。

    二十一世紀的人,常常感懷二十世紀擁有的那份純潔。

    就像李路導演的《人世間》,王家衛的《繁花》總是能引人共情。

    人得感情是複雜的。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道的是滿樓紅袖招。

    猶似古代的落魄才子,夢想一段才子佳人共赴舟的故事。

    但任何時代都有屬於它的痛,史書的作用不只是記事,亦附有教化的意義。

    過往一切,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前世的新世紀,取消了三六九等,抵制舊時代思想。

    可實際上呢?

    社會仍舊把人分出等級,有多少人淪爲了錢奴、房奴?

    秦業說八股文的破題,要仔細題目、一針見血、鮮明大氣。

    秦業以科場前人的經驗教導他,破題,必須破得好,必須通達準確。

    一場縣試有上千考生!

    知縣怎麼可能會逐一細看?

    所以若是破題不好,第一印象也差了。

    何談往後評分?

    這些和他前世的高考,有共通之處啊。

    賈琮不禁感慨,慶幸不在江南那個文化昌盛的地方,競爭尤爲激烈。

    哪怕在前世也是一樣。

    大楚上一屆江南貢院的考生達到三萬多,而錄取的不過兩百多而已。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的年華,將在八股中荒廢。

    ........

    日哺時分,秦業一天的講學結束了。

    賈琮打算騎驢騾出來散心,他剛學騎馬、射箭的時候。

    兩側大腿的皮都磨破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慢慢適應的過程中,他的兩隻小手臂也練出了肌肉。

    現在稍一用力,便是粗硬的一根,令他小有欣慰。

    在街上閒逛了一會,臨近夜幕,賈琮來到天齊廟門前下馬歇息。

    瞧見有幾個小道士正在灑掃臺階,前腳步入道觀。

    就見有兩波人在爭吵,一方是王道士,另一方的人是金髮、藍眼、高鼻樑。

    金毛獅?

    歐洲來的?

    賈琮眼前一亮,頓覺新奇。

    雖然在前世隨處可見老外並不不奇怪,但是這時代的傳教士是哪個國家的?

    只見那羣外國人嘰嘰咕咕的大半天,王道士這一方也在囔囔不休。

    兩方人看似在互相爭吵,實際上都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麼牛馬?

    但勝在氣勢。

    賈琮想了想用古英文上前打招呼:“哈嘍?”

    突然冒出個少年郎說了一句流利英語,那羣外國人瞬間安靜了。

    領頭的詹姆斯張大了嘴巴,突然欣喜若狂想要給他一個親熱的擁抱,但突然又想到習俗不同,遂停住了!

    詹姆斯用一臉吃驚地用古英文回道:“噢!我的上帝!你竟然懂英格利希?”

    一旁的王道士瞪大眼睛,這位小公子還會西洋語?

    賈琮愉快地與這羣老外交流一番,他們也會一點中文,不過有些蹩腳。

    原來他們是來自大不列顛的傳教士,遠渡重洋來到中土。

    想要傳達上帝的福音,畢竟時空變了,賈琮不知道當下的西方發展軌跡如何。

    他得知這羣傳教士不受天朝待見,他們進京給大臣送禮。

    皇帝卻下了旨意不允許他們在神州土地上開設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