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天地不仁,還是社會不公?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花泡枸杞字數:4587更新時間:24/06/26 21:05:32
“是啊。”
秦可卿幽幽道:“白樂天《琵琶行》中道盡了對江湖女子的憐惜同情。
可也同樣是這位大詩人,酷愛納妾買婢,還向朋友炫耀。
‘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此句名傳千古,婢女作禮送人,攀權交換、那更是風尚。”
賈琮沉默無言,在封建時代下,女人被定義的唯一作用就是繁衍。
只能怪大環境如此,甚至連儒家至聖的孔子也無法避免。
至於儒家制定的那一套思想道德標準也不完全,其中不免蘊含幾分諷刺。
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高喝煽動“存天理,滅人欲”。
私底下卻先染指尼姑,後強佔兒媳婦。
妥妥厚顏無恥的僞君子一枚!
作爲一名先賢大儒,朱熹可曾將倫理道德放在心上?
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做的那些事,簡直喪盡天良、人神共憤。
除了臣民之外,皇家裏的荒唐事也有不少。
武則天是唐高宗李治的妃母,李世民駕崩後,卻公開納武則天爲妃。
楊貴妃原是李隆基的兒媳,後宮佳麗過萬,一天玩一個,換着玩一百年都搞不完........
除此之外,漢武帝劉徹金屋藏嬌,還讓親姑姑侍寢,強行納後宮。
明朝的老朱家,更是一部家庭倫理劇,堪稱十八禁。
還有我大清王朝的風流皇帝乾隆,那更是不要臉。
小舅子傅恆的老婆都被他搞了,簡直是名垂千古啊。
故此又有神評歷朝歷代:臭漢——髒唐——宋不清——明邋遢——清鼻涕。
凡是權勢越集中的地方,人倫道德越容易被打破。
對此,賈琮有心無力,他一個人如何能抗衡得了整個封建禮教?
整個社會風氣?
或者說,爲何又要作死的去抗衡呢?
是!生活在封建社會的是女子時代的悲哀。
包辦婚姻在現代人來看就是思想的不進取、老封建。
就像陸游和唐琬,彼此相愛卻無法在一起,不能終身廝守。
愚孝和媽寶男,何其可怕!
思想的禁錮、古舊、不懂變通,此類大多害人害己。
難道這一定是體制的問題嗎?
不,是人類的天性,人類的組織問題。
人類自詡爲高級動物,這句話不乏含有一絲高尚的意味。
可本質上,人類依舊是動物的一種,無法改變天性。
他們的本性是多婚的,不管男女,都是如此,所以古代會那樣,現代又會這樣。
許多社會學家、歷史學家,已經證明過這個事實。
只不過,環境和律法施加給了我們禮儀道德、倫理羞恥、貞潔妒忌、情感愛慾。
但小孩子是不懂這些東西的,一切道德倫常皆是源於習慣,習慣又源於生活。
其實把問題、把這個社會看得越透徹的人。
往往都活得不是那麼輕鬆自在,因爲很多東西,總是與現實格格不入。
許多顛覆三觀的事件,總是與網文、書本裏處處講究邏輯的設定,與衆不同。
賈琮的確無話可說,即便有話談論下去也只是一番空輪。
不切實際,反而會加深她的痛楚罷,所以選擇了沉默。
秦可卿似是終於將壓抑在心坎裏多日的愁緒,傾瀉道出。
復又再不顧及儀態般伏案痛哭,鬢角玉釵斜插,寶珠晃動。
這一刻她不再是寧國府的小蓉大奶奶,而是一個滿心委屈與無奈、有口難言的小女人。
含情慾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蕭牆深宮的宮女是如此,貴族高門的女人也是如此。
人的喜怒哀樂並不等同。
平民低戶的黎庶,可爲一文錢大打出手,可爲半尺地爭出人命。
而侯門高府的貴族女人,會因家常瑣事,世俗人情而煩悶不已。
她們被當今社會,被一羣使用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裝點外表的男人要求着。
餓死事小,失節是大!
面對禽獸公公三番兩次的挑逗,她除了逃避,還能有什麼辦法?
可是,就算躲避........又能避得了一生嗎?
跑得了和尚,終究跑不了廟,躲得過初一,終究躲不過十五。
見秦可卿傷心欲絕的悽美姿態,賈琮眉頭緊鎖,心底不禁生出幾分憐憫。
他當下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怕是賈珍那老貨開始愈發施壓了。
這與他先前所判斷的時間,提前了不少。
可自己無官無職、無權無勢,根本不能實際幫助她什麼。
和賈蓉離嗎?
倒不是沒可能。
賈琮靈光一閃,忽念及此。
猶記得唐律曾提及過夫妻和離,大清律例明確寫道:
“若夫妻不相和諧,而兩願離者,不坐。《大楚律法》同上。”
意思是夫妻不和睦,雙方都願意就可和離。
可即便如此,哪怕女方願意,男方不同意便無法和離。
大楚律法中:背夫私逃的婦人,杖一百,從夫嫁賣。
所以,只要賈珍不讓賈蓉放手,秦可卿就只能認命,悽慘悲哀,忍辱偷生地過活。
此事有點難辦啊!
賈琮暗歎了口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可卿房。
待秦可卿再度擡起頭來,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失態。
秀顏上的脂粉早已哭花,玉手連忙整理釵鬢,端正姿態。
重新擡眸望去,才發現她這個新認的“小師弟”早就默默離開了。
窗外,春光旖旎,柔和的陽光灑在飛檐上,燕子剪尾,纏繞廊下。
秦可卿怔怔的望着西廂房的方向,芳心幾分縱亂,幾分煩悶。
爲什麼要把那段心裏話訴說給他聽呢?
或許是認爲他......應該能聽得懂罷?他也許真能理解、看得清楚。
前後幾次的觀察,秦可卿能感受到這個少年叔叔,與賈家一衆男兒都不同。
或許她真的只是想找個順眼的人來傾訴罷了!
而且這個人還不能是熟人。
或許正是被賈琮表露出的那股老成之氣所感染。
又或許是因爲說到觸心之言,一時情不自禁。
總之複雜非凡,一團亂了針腳的麻,更何況她本就是個心思重,容易亂想的性子。
在原著中某一回裏“頑童鬧學堂”那件事後,牽扯出賈薔外搬,也許生出了些流言蜚語。
秦可卿便一直悶悶不樂,心病導致身病,可最終治得病,治不得命。
不管現實怎般無奈骯髒,心理上總希望潔淨、一塵不染。
聞着香爐中飄飄然的檀香,秦可卿的情感很像熏籠裏飄飄柔柔的煙。
蕩啊,蕩啊,此際思綿綿,看不到方向,唯有隨風。
心緒是一種複雜的東西。
一旦觸及,一旦打開,便會產生胡思亂想的情緒來。
就如同商紂王剖出比干的心一樣,是好處,也是壞處。
經歷了那一次失態的拋心交談後,秦可卿在此後幾天裏都不敢再與他談論了。
即便說話時也必須要有個人在場,畢竟孤男寡女本就不像話的。
何況她還是有夫之婦,更要避諱,需知人言可畏。
尤其是文人士子的筆桿子,比刀子還利害。
她時常與小弟說話,通過秦鍾的口中,也對賈琮有了更進一步的印象。
她甚至發現由於王熙鳳帶連而來的芥蒂,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了,世事當真難料。
畢竟同屬一屋檐,擡頭不見低頭見。
賈琮瞧她裝作渾然無事一般,爲了不至於尷尬。
他也當沒發生過,半口不提及那天的事。
交談止於禮節,時光如沙漏瞧瞧移動着。
秦鍾偷懶打盹兒,終於被忍無可忍的秦業私下裏狠狠訓斥一回,還拿他來做比較。
秦業每日認真負責的授教,每當講到破題,便開始出題目,安排作業。
賈琮認真學習,不厭其煩的反覆作思考、記憶、下筆。
日子一連過去好幾天,直到春寒料峭的景象逐漸消散.....
........
........
秦家正堂。
四人同堂一道吃飯,食不言寢不語,待飯食畢。
秦可卿拿帕子抿嘴,接過寶珠手裏的茶漱完了口,才道:“今兒是清明節。
府裏要開祠堂祭祖的,琮三叔那邊可有人過來摧?”
“大老爺倒是派人來通知過.......”
賈琮也漱完口:“我說暫時還不能回去,府裏有珍大哥和璉二哥在,應該不妨事。
先不提往返二十來裏,讀書就像打仗,難道一封信過來說家裏有事,這仗就能不打了?”
“我也一樣,府裏派人來摧,但我想再歇幾天才回去。
東城朝陽門外有座天齊廟,離這兒最近......”
秦可卿輕蹙眉頭,看向父親說道:“我想帶着小弟一起去那兒祈福。”
秦鍾拍手叫歡:“那正好,景之也和我們一起去耍子罷,多熱鬧。”
景之是賈琮的表字,所出自於《九章》,具有祥瑞、文雅之意。
由於賈琮即將科舉下場,所以秦業給他取字景之。
秦可卿美眸盯着茶壺,等秦業點了頭,她才回房去換衣裳。
秦業道:“景之所提的社倉之計甚合我意,前幾日我跟唯中提了,唯中與順天府尹有交情。
他們在宛平縣建立了一個社倉,效果有顯,當是利國利民啊。
談論起你的夢靨靈光,唯中還嘖嘖稱奇,說定要見一見你。”
唯中是西城御史陳東生的表字。
賈琮笑道:“全得先生教的好,唯中先生是否還和老師一般,沒有升遷的跡象?”
“難!”
秦業聞言搖頭嘆道:“官途一道不比科舉之道,二者相差異甚,我們都熬過了半輩子。
論才學,唯中遠勝於我,他本來該選入選翰林院庶吉士。
卻因他臉上那道兒時不小心留下的傷疤,終被刷了下來。”
秦業如今算是把賈琮視若己出了,完全當成關門弟子教導。
來日也對秦家、對秦鍾都有利,而且賈琮聰慧過人一點就通,很好授教。
秦業也不願抓得太緊,便道:“你今兒出去仔細看看吧,多見一些世情也好。
鍾兒便是被我嬌慣了,經義也不得落下,回來就拿與我看。”
賈琮點頭應允與秦鍾一道出了正堂。
秦可卿帶着寶珠、瑞珠兩個丫頭俏立在落漆的柱下。
她特意換了身牡丹齊胸對襟長裙,淺紅披帛。
繡花鞋若隱若現,青絲放了下來用發帶束着,直垂到細腰翹臀之間。
臉施粉黛,脣點硃紅,不加封腰。
整個人如同畫兒中走來,柔荑白嫩修長,眉目如描。
秦鍾朝賈琮擠了擠眼,低聲問道:“你看我阿姐可漂不漂亮?
比起你家的那些姐姐如何?
哼哼,料想西子玉環在世,不過如此。”
賈琮默然無語,不答!
管家秦海於門外備好兩輛馬車,賈琮和秦鍾一輛,秦可卿單獨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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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門外有一座“天齊廟”,掌廟的是王道士。
順天府將其發給禮部度牒,度牒記錄姓名、貫籍、從師等等。
如此一來才算合規合法,每月還能領一點朝廷給的微薄供濟。
若是前世的賈琮,自然不相信、迷信什麼神鬼之說的。
萬事都要講個科學依據。
不過,自從他糊里糊塗得重生到這裏,曾經的心態也不免跟着轉變,半信半疑起來。
當下對這些倒也不排斥,畢竟人也不能沒信仰和理想。
有時候信仰這個東西,反而更能使人堅持。
賈琮索性便也跟着祭拜上香,捐點香火錢。
期間。
秦鍾硬拉着他在市集上閒逛了一會,回來後依舊在租了天齊廟的一間淨室內歇腳。
等秦鍾累得歇下,賈琮再不做猶豫地闖進了同院的秦可卿淨室。
當是天意如此,瑞珠和寶珠兩個丫頭並不在跟前。
“師弟?”
賈琮的突然闖入讓端坐在暖塌上,怔怔發呆的秦可卿回過神來。
不等她開口。
賈琮便開門見山道:“我料想師姐必是有重要的話說,對此也顧不得什麼忌諱了。
常言道‘嫂溺則手援’,都是一個道理。”
“你.....你猜到了?”
秦可卿微微一顫,見少年郎一臉認真沉重的點頭。
收起了美目中的訝然,隨即低眉起身道了個萬福。
取下軟肩上還未脫下的淺紅披帛,倒一杯茶給他。
“我瞭解賈珍、賈璉之流的脾性,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師姐但請放心,我絕非那種喜歡四處亂嚼舌根的人。”
賈琮剛說完,就見秦可卿端茶的手一抖。
他急忙接住茶盅,恰此碰到了她的柔荑,觸感嫩滑軟膩。
賈琮心下一蕩,溫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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