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承讓

    “真是……讓人失望啊。”

    令人驚駭的是，幾乎是老人出刀的同時，對面的青年便說出了這樣的話。

    一切發生得太快，當所有人聽清楚這話之後，原本想反駁的話語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卡——

    斷裂的聲音在音爆聲響起的幾乎同時傳來。

    老人和青年的身形交錯而過，準確的說是犬山賀從孫浩然身邊衝刺而過，孫浩然只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

    ！”

    所有人都驚駭的看着孫浩然此刻擡起用來格擋斬擊的手臂。

    這只手臂上，半截斷裂的刀身，被死死的卡在堅硬無比的皮膚裏。

    源稚生看着這一幕更是童孔勐縮。

    這位老人曾經是他的劍道課老師，結業之時，他曾親身體會過這快到極致的一刀。

    七階言靈剎那，128倍的神速，這是居合極意，這一刀快到了超越音速。

    當然以犬山賀年邁的身體承受不住整個身軀超越音速的壓力，所以他的衝刺速度雖然很快，但並沒有超越音速，這也是爲什麼這一刀在音爆聲過後才命中的原因，真正超越音速的部分，只有那柄揮落的長刀。

    但即便如此，這一刀的破壞力即便是以源稚生擁有‘皇血’加持進入龍骨狀態的身體也不可能像眼前這個人這樣正面硬接，而且……對方甚至僅僅是站着不動便將那柄刀折斷了！

    這得是……有多恐怖的肉身才能做到？

    源稚生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怪物。

    比身爲怪物的自己還要更加怪物。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能形容眼前這個男人的描述了。

    “哎~承讓了，老爺子。”

    孫浩然也不想繼續欺負老人，只是從容的將卡在手臂上的斷裂刀刃輕輕取下，轉過身看向老人呆滯的愣在原地的背影。

    拿下刀刃後，可以看見他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算得上是皮外傷的傷口，甚至一滴血也沒能流出來。

    因爲剛纔他並沒有使用神力加持，這太欺負人了。

    在那一瞬間，他單純的只是使用了自己的言靈以及從張楚嵐那裏學來的半吊子金光咒，再加上自身本身隨神力一同成長的肉身，這就已經達到了讓人無法理解的身體堅韌程度，也許這在普通人眼中，已經算得上是‘金剛不壞’。

    犬山賀握住斷裂長刀的那雙蒼老的手此刻看上去似乎有些顫抖。

    這是因爲在剛纔刀刃與那讓他匪夷所思硬度的肉身碰撞之時承受了極強的衝擊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不是日本刀本就脆弱先行斷裂，那麼斷裂的很可能便是他自己的雙臂。

    可即便撿回了雙臂，這雙手恐怕在短時間之內也不可能繼續用於戰鬥了。

    他敗了，敗得無比徹底。

    轉過身看着眼前的青年微笑着將斷裂的刀身雙手奉上，犬山賀只感覺到了屈辱。

    這是數十年來，除了在昂熱身上之外，遭受過的最屈辱的事情。

    “真是，老了啊……”

    說着，犬山賀硬撐着身體緩緩將斷裂的日本刀歸入刀鞘，並從眼前微笑着的青年手中取回那段斷裂的刀身，感慨着回到源稚生身側站立。

    他悄然將雙手揹負在身後，不願讓對面的三人看見其顫抖的模樣。

    “……”

    源稚生見此一幕沉默的上前。

    他清楚犬山家主已經盡力了，這位垂暮的劍聖試圖用那柄同樣蒼古的古刀爲他開闢道路，然而這柄刀卻在剛剛觸及眼前道路的瞬間便折斷了。

    深不可測。

    眼前來自東方古國的男人，讓他們見識到了通往那片大陸的道路究竟有多麼可怕。

    “不愧是來自公司的精英，歎爲觀止。”

    源稚生驚歎着鼓掌，表達敬意。

    此刻除他之外，周圍所有蛇岐八家的人都微微低頭，噤若寒蟬。

    “哪裏，多謝源君今晚的安排，作爲熱身運動真是不錯。”

    孫浩然有意無意的撫摸着手臂之上的傷口。

    然後你猜怎麼着？

    在蛇岐八家衆人如同見鬼的目光中，這道刀傷以驚人的速度瞬間癒合，完全看不出絲毫受過傷的跡象。

    】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們看見。

    “諸位……盡興便好……”

    源稚生見此也是嘴角一陣抽搐。

    他就不該設宴試探這幾個傢伙的深淺，簡直自取其辱。

    “那麼……請諸位移步到隔壁房間，宴會繼續。我也已經爲諸君準備好了下榻之處，宴會結束之後儘可安心休息，招待不週之處，還望見諒。”

    “費心了。”

    孫浩然等人呵呵笑着對視一眼。

    這回去不得找部長漲漲工資？

    他們的打臉行動順利得超出預期，沒辦法，誰叫人家主動把臉湊過來呢？他們不動手都感覺不給對方面子，真是卻之不恭啊。

    這種看着對面牙癢癢但就是拿他們沒辦法甚至還得繼續盛情款待他們的樣子，不得不說，是真的爽。

    ············

    此時，東京郊外的山中。

    一座座赤色如火的鳥居之下的道路朝着山頂古老的神社延伸，道路兩旁的百年櫻樹明明在明明早已經過了花期卻依舊綻放，看上去極爲詭異。

    神社深處的屏風前，蒲團上老人端坐，明明是白天，但這裏的光線卻極爲昏暗，甚至需要依靠周圍的燈火，才能看清楚此刻老人肅穆的神色。

    “這樣麼……那麼你就好好招待他們吧。”

    “都都——”

    老人平靜的掛斷電話，眺望着通往神社之外的長廊。

    從漆黑的長廊朝着外面望去，神社之外的光亮如同一顆耀眼的孤星。

    “看樣子……來了一尊煞星啊。”

    老人看着那光點發出感慨。

    “無妨。”

    重疊的聲音從老人身後的屏風裏傳來，這些聲音中充滿了戲謔。

    “哦？諸位大人，對來者產生了興趣？”

    老人聞言臉上浮現出澹澹的笑容，不過在轉身之際，這笑容消失無蹤。

    他面色恭敬的看着眼前的屏風。

    透過微弱的燭光可見，其後隱約有着七道身形忽隱忽現，他們有的端坐，有的側躺，有的環手而立，他們手持形態各異的物件，威嚴而神祕。

    “興趣算不上，只是……吾等從剛纔開始便彷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騷味……”

    “猴騷味……”

    “所言極是……”

    “是他？”

    “不，不可能……”

    “不論何者，吾等何懼？”

    “呵呵哈哈哈哈——”

    屏風後傳開的聲音似乎是在爭論着什麼。

    “……”

    老人安靜的傾聽着他們的爭論，臉上保持着恭敬之色。

    “小子！”

    終於，其中的幾位爭論過後，叫到了他。

    “臣下在。”老人跪服在蒲團上，“諸位大人，可有需要臣下幫忙的？”

    “吾等恢復力量還需要些許時間，在此之前……想辦法留下他。”恢弘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那七道身影似乎達成了一直，聲音再次重疊在一起，此刻已經聽不出情緒甚至連性別也難辨。

    “遵命。”

    老人恭敬的領命，如同信徒一般虔誠的叩拜。

    呼——

    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將燭光吹滅，屏風後的影子們消失無蹤，光線似乎也變得明亮起來。

    踏踏踏踏——

    恰好此刻背後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

    “大家長，抱歉，打擾您敬神了嗎？”

    來人行色匆匆，有些疑惑的問道，他望向老人的目光充滿尊敬。

    “不，沒有。”

    老人微笑着轉過身，示意對方在自己身前的另一個蒲團上坐下。

    “多謝大家長。”年輕人恭敬的落座。

    “志雄，如此匆忙，是有進度彙報麼？”老人問道。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便是蛇岐八家宮本家的家主，宮本志雄，也是負責巖流研究所的所長，目前蛇岐八家最高技術負責人，而宮本志雄現在負責的研究項目，對整個蛇岐八家甚至全日本的混血種血裔來說都極爲重要。

    他們正在尋找……屬於他們的‘神’。

    “我們目前正在對地下深處的河流進行勘測，而今日……流過富士山下的支流突然間躁動起來……”宮本志雄恭敬的報告着，“這是自勘測開始以來第一次發生劇烈的元素流變化，具體原因尚未查明。”

    “富士山下的支流麼？的確需要謹慎對待……”老人的語氣中有些凝重，“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我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解決。”

    “額？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麼？”宮本志雄有些疑惑。

    “志雄，即使是一直呆在研究室裏，也不要忘記觀察周圍的情形啊……”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解釋道，“就在剛纔，稚生和我通話，說‘哪都通’那邊來人了，而且來的人似乎很難對付。”

    “‘哪都通’？”宮本志雄有些疑惑，“他們突然來人幹嘛？還有……能讓少主用難對付來形容……這……”

    “的確很難辦，對吧？”老人呵呵笑着，“而且根據家族得到的情報，這次公司的人還和學院那邊有所牽扯。”

    “來者不善啊……”宮本志雄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難道是學院那邊發現我們的動作，所以想借刀殺人？”

    “不清楚。”老人微微搖頭，“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需要謹慎對待。”

    “那……研究這邊？”宮本志雄有些猶豫的問着。

    “當然繼續執行，不過短時間內我們可能很難向你提供幫助了。”老人語氣中帶着些許遺憾。

    “不，不需要幫助，目前只是稍有異動而已，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現，我們會繼續觀察。”宮本志雄連忙擺手，“大家長你們就安心處理公司那邊過來的麻煩吧，這邊我能妥善處理。”

    “那就辛苦你了，不過如果發現什麼需要注意的情況，還是隨時彙報。”

    “是的，大家長，那麼我先告退了。”

    宮本志雄完成彙報後恭敬的退下。

    他看出了這個老人此刻目光中的無奈，感覺自己此刻責任重大。

    然而就在宮本志雄離開後，原本神色凝重的老人，臉上卻浮現出了詭異的笑容。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

    這個被宮本志雄稱之爲‘大家長’的老人，自然就是蛇岐八家當代的最高領導者，橘政宗。

    此刻的橘政宗臉上滿是玩味之色。

    那邊的人剛來，這邊地下河段就開始躁動，甚至令那幾個自稱爲‘神’的自大家夥也開始躁動了起來，這真的是巧合麼？

    他不信。

    橘政宗緩緩起身離開神社。

    回到源氏重工之後，他立馬讓人將來訪的公司幾人的資料送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中。

    “就是……這個年輕人麼？孫浩然……”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資料上孫浩然的照片。

    這是源稚生向他彙報時提到過的難對付的傢伙，也似乎是那幾個自大家夥感興趣的人。

    再加上地下水脈的躁動，一切的一切都似乎預示着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因爲一個‘人’的到來……發生如此劇烈的變化，真是有趣。”

    橘政宗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

    他很期待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混血種，異人，龍類，甚至還有那幫自稱神明的自大家夥……

    這些愚蠢的可悲傢伙究竟會爲他上演一場怎樣的鬧劇呢？

    “鬧吧，鬧吧……無論如何……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

    是的，他就是如此的自信。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是所謂的‘神’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的計劃，反正到最後。

    “‘神’？真是可笑。我會讓你們明白的……什麼……才是真正的神祇。”

    封閉的辦公室中，沒有人能夠看見此刻這個老人臉上瘋狂的笑容。

    就像沒有人知道，他除了蛇岐八家大家長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勐鬼衆的王將。

    勐鬼衆，這是與統治日本的蛇岐八家對立的組織，簡單來說，他一人分飾兩角，真正主宰着整個日本。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他才會如此自信，沒有人能阻止他的野心。

    【孫浩然：啊對對對，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能阻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