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人類’

    “這是……無塵之地？”守護在馬車旁邊的夏洛子爵看着眼前展開言靈的女人感到有些驚訝。

    這並不是什麼很罕見的言靈，也不屬於高危言靈之列，但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將這樣的言靈用得如此霸道！

    女人帶着領域緩步而來，如同一陣摧毀一切的風暴。

    “砰！”

    似乎是試探，夏洛子爵朝着帶着領域靠近的女人開了一槍。

    “嘖……好像有些麻煩了啊……”

    子彈穿堂而出打在領域之上沒能激起一絲波瀾。

    “她是想把我們連馬車一起碾碎！”

    甘貝特侯爵探出腦袋樣子看上去有些慌亂，甚至準備下車離開，但卻被下夏洛子爵按住了。

    “別着急老夥計，還有我們三個擋在你前面呢。”

    夏洛子爵呵呵笑着，和身邊的兩個年輕人一樣，看着靠近的女人沒有絲毫要退後的意思。

    “我來搞定她。”

    梅涅克說着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墜落在他身上的雨滴竟然開始蒸發起來，白色蒸汽從他身上升騰。

    和路山彥一樣，他也開始暴血了。

    雖然程度不如路山彥深，但他握刀的手背上依稀也能夠看見鱗片隱約浮現。

    指甲變得更加銳利，金黃色的童孔越加奪目，身上肉眼所能看見的各個部位都開始出現明顯的龍化現象。

    “封神之路？”女人的聲音在暴風中迴盪，態度一如剛纔的趾高氣揚，語氣中滿是輕蔑，“這就是你們的底牌麼？我還以爲你們是仗着什麼才敢擋在我的面前呢！果然是一羣愚蠢又無知的傢伙！你們是無法阻止的，‘神’的甦醒是註定的，從神那裏竊取的力量，永遠無法戰勝神明。”。

    “你們的目標果然是黑王之卵麼？”

    梅涅克面無表情，長刀直指着緩緩接近的女人。

    看來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一切都是圈套，包括此刻莊園裏那位‘君王’的甦醒，都是爲了黑王之卵，想來這世上大概也只有那頭黑色的，沉睡在太古歷史裏被奉爲‘神’的巨龍，一切龍族包括混血種的祖先才有如此資格，讓四大君主之一的其中一位作爲誘餌。

    “我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梅涅克握住長刀的手越發的用力，眼神從未像此刻一樣堅定。

    女人嗤笑着，身形越來越近，周身的領域再次擴張，似乎很快就能將眼前的人類碾碎。

    再這樣的狂暴的領域面前一切與人有關的東西都會被無情的抹除，最後能夠留下的只有黑王之卵，畢竟她可是一切言靈的起源，哪怕此刻正在沉睡，也不會有任何言靈能夠傷到她。

    “就憑你們？你個盜竊我族力量的偷盜者？一個只敢躲在後面不中用的老頭？還有一個只有一身蠻力的莽夫——”

    “嗯？”

    疑惑的聲音頃刻間靠近。

    狂暴的無塵之地領域像是紙湖的一般瞬間破碎。

    “額……”

    梅涅克和夏洛子爵看着這一幕微微一愣。

    對視一眼，心說……看來不用我們費盡了？

    “你剛纔……叫我什麼？”

    孫耀輝的手臂扣在女人的臉上，面無表情的問着。

    此刻他衣服的肩頭處因爲以肉身強行衝破‘無塵之地’那近乎絕對防禦的領域而被撕裂，暴露出來的皮膚上浮現出金屬一般的色澤。

    梅涅克和夏洛子爵都見過這一招。

    鐵山靠。

    據他們瞭解……至少目前爲止，還沒見到有這個變態裝不碎的東西，看來眼前這個看上去很麻煩的女人的言靈似乎也在此列。

    他們知道孫耀輝此刻發怒了，原因很簡單，只因爲這個人不喜歡有人叫他‘莽夫’。

    究其淵源，大概要追朔到上古時期那段沒有人記錄過的歷史。

    作爲摯友，梅涅克曾經詢問過這個‘孫’姓男人的身世。這個姓氏並非源自於百家姓，而是源自於一個法名——孫悟空。

    第一次聽這個男人提起自己身世的時候，梅涅克也是一陣驚駭，因爲誰會想到……那即便在西方也廣爲人知的名字的主人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孫耀輝說他自己也不太肯定自己的血脈究竟來自於哪裏，畢竟從未有人聽說過孫悟空有過後人，更沒道理這樣的血會出現在一個混血種身上，即便只是極其稀薄的殘缺血脈。

    “但既然存在便應該有它的道理。”

    當時的孫耀輝是這樣笑着開玩笑和梅涅克說的。

    他說，即便自己沒能找到答桉，他的後人也總會有一天能得到答桉，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再次之前……他會以此爲榮，驕傲的活着。

    傳承‘悟空’之志的後裔，怎能被人成爲‘莽夫’！？

    “唉唉哎，頭縮回去，接下來的場面少兒不宜。”

    夏洛子爵似乎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趕緊將弱不禁風的甘貝特侯爵再次按回車裏。

    】

    “我不是少兒……”

    “老人也不宜。”

    卡——

    沉悶的碎裂聲響起。

    是頭顱在碎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之而來是聲嘶力竭的慘叫。

    孫耀輝的手中，那即便梅涅克進入暴血狀態也沒有把握在不使用言靈的情況下輕易戰勝的疑似人形三代種甚至次代種的女人拼命的掙扎着。

    她試圖再次展開無塵之地的言靈領域將孫耀輝逼退，但那渾身散發着金屬色澤的身形如同山嶽一般巍然不動。

    言靈·金剛不壞。

    ············

    另一邊，卡塞爾莊園酒窖前的院子裏。

    人與龍的對弈仍然在繼續。

    身中汞蒸汽劇毒的路山彥此刻正沉重的喘息着。

    他已經感覺自己快到極限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大量吸入的汞蒸汽開始在他身上顯現效果，此刻的路山彥全身都正承受着如同千刀萬剮般的刺痛。

    即使是強化過後的身體也不足以讓他忽略這痛感，因爲這痛楚不只是針對肉體，對精神更是折磨。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在支撐着他繼續戰鬥，是他對梅涅克的承諾？還是沸騰在身體裏的龍血？

    大概應該是龍血吧……畢竟這是彷彿魔鬼一般的東西，他交出生命，它給予力量，在生命耗盡之前。

    而另一方，同樣在汞蒸汽劇毒的影響之下，眼前的龍族君王並沒有變得像他預想中那樣虛弱，甚至遊刃有餘。

    這讓路山彥更加焦急了。

    汞蒸汽很顯然對眼前這個怪物的效果越來越弱了，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這個怪物正在進化並適應症着那樣的劇毒。

    真是可怕。

    砰砰砰——

    槍聲再次響起，路山彥手中的左輪彈夾很快再次打空。

    哪怕是特製的子彈，在這樣的怪物面前也顯得毫無意義，慶幸的是至少能起到牽制作用。

    不……或許連牽制作用都只是他的錯覺罷了。

    他能活到現在……僅僅是因爲眼前這位君王的自負而已。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這位龍族的君王就沒將他真正的放在眼裏過。

    那對翅膀看上去很顯然不是擺設，飛行起來速度應該比路山彥奔跑要快得多，但對方甚至連移動的範圍也僅限於這片院子，而且是緩慢的挪移，像是閒庭信步。

    簡單來說……她此刻看着路山彥的眼神更像是在動物園看猴子。

    看着卑微的人類在自己眼前拼命的掙扎，似乎對這位君王來說很有趣。

    “奶奶的……”

    路山彥當然也看出了這樣的輕視。

    他一邊咒罵着，一邊手上瘋狂地裝填子彈。

    他的“吸血鐮”們也沒有偷懶，不要命似的向着龍王撲過去，但都在龍王強大的領域面前被撞得粉碎，即使如此，也一個接一個，一羣接一羣地前仆後繼。

    不過他知道這樣的情況其實很好，眼前是這個傢伙越小看自己，他便越有機會發動致命的反撲。

    他發誓會讓這個自大的傢伙付出代價，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此之前親切的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汞蒸汽帶來的劇毒讓路山彥頭痛欲裂，但他不得不繼續集中精神從腦海深處喚醒新的‘吸血鐮’。

    ‘吸血鐮’們呼嘯着劃破空氣，像是露出獠牙一般向着龍王進攻，他無法停止，也不能停止，‘暴血’會帶來力量的同時也在不斷的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他不能停下來，因爲不知道停下來之後還能不能接着繼續行動，他就像轉動的陀螺一般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便永遠停下。

    強烈的意志支撐着他繼續行動，他知道自己必須在生命燃盡之前創造出足以顛覆整個戰局的‘時機’。

    “來吧，盡情嘲笑吧，看着我——看着我表演！然後謝幕的時候和我一同下地獄——”

    ‘吸血鐮’們在路山彥的瘋狂召喚之下像是真正的陷入了瘋狂一般，不再畏懼龍王的淫威。

    它們已經瘋狂，悍不畏死，又怎會畏懼龍的威嚴？

    ‘王域’之前，一次次無形的，捨生忘死的衝鋒不斷發生着。

    一次，兩次，三次——

    這無形的‘王域’明明看上去什麼也擋不住，卻偏偏讓路山彥無法撼動。

    “該死——給我破啊！”

    因爲‘王域’的存在，凡人是無法觸碰到君王的。

    他像是被擋在了‘王域’之前，什麼都做不到。只有突破這道屏障，他才能創造出‘機會’。

    “卡察——”

    終於，在某一刻，路山彥等待許久機會來了。

    瘋狂的笑容在他臉上浮現。

    “孫賊！勞資就知道你不可能沒有極限！”

    這就是路山彥一直正在等待的一刻。

    眼前這位君王無論曾經如何強大，現在也只不過是剛剛甦醒而已，剛剛甦醒被菸灰的加農炮幾乎零距離的命中，又中了汞蒸汽的劇毒，即便能夠適應，即便能夠恢復——也必然會消耗大量的體力！

    路山彥賭的便是這一刻。

    龍王啊，高傲的你哪怕是虛弱至此也不會將人類放在眼裏！這便是你失敗的原因！

    “我說過的，會讓你爲那愚蠢的高傲付出代價！”

    剎那間，槍火聲驟然響起。

    路山彥將早已準備好的兩梭子子彈全部灌了進去。

    這是他在生命燃盡之前最後的衝鋒。

    咆孝的子彈伴隨着吸血鐮衝破王域，抵達君王面前。

    子彈命中，風暴潰散。

    踏。

    路山彥用力勐地跺腳，讓自己保持站立的姿態。

    現在的他言靈已經無法維持，甚至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但臉上依舊保持着瘋狂的笑容，目光如炬的望着眼前的龍王。

    如同意料之中的，清脆的響聲從前方傳來。

    撞擊的金屬音聽上去是那樣的無力且絕望。

    “真是無聊至極。”

    對面的男孩拍了拍胸口鱗片出留下的印記，面無表情的說着。

    言語間，他那被風托起的身姿緩緩靠近路山彥。

    “我還以爲你能做到怎樣的程度？原來就僅此而已啊？人類……你輸了。”

    “是麼？可我還站着。”

    路山彥昂起頭顱，笑着直視着來到自己面前的眼睛。

    此刻他的目光如同一開始一樣，毫無畏懼。

    “馬上就不會了。”

    似乎是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有些不適，男孩的眼中閃過一絲慍怒，“真是讓人厭惡的眼神。明明流淌着我族的血液，卻敢用這樣的眼神直視你們的‘神’？”

    噗——

    噗——

    路山彥的眼睛被鋒利的利爪劃破，緊接着胸膛被洞穿。

    但不知爲何，他臉上依舊掛着笑容。

    “直到死亡，也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麼？人類真是卑劣的生物。”男孩無情的說着。

    “我說過了，我還……沒有輸。”

    路山彥不顧嘴裏噴涌而出的鮮血，用盡力氣嘶吼着。

    此刻就是那絕無僅有的機會！

    他勐地伸手握住刺入自己身體中的手臂。

    想要讓龍王乖乖原地站好被賢者之石的子彈貫穿，除了這個方法之外別無他法！

    他就知道當自己全力以赴拼盡全力之後，這傲慢的傢伙必然會卸下所有的防禦來到面前嘲諷自己。

    在這樣的存在眼中，毀滅他輕而易舉，但這很顯然不是對方想要的。

    對眼前這個傢伙來說，真正的勝利，是要讓反抗者臣服。

    “我們永遠不會輸給你們，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路山彥笑着勐地用力，身體湊近，用雙手死死扣住龍王的雙翼。

    眼底原本已經熄滅的金色再度燃起，佈滿鱗片的雙手指尖的嵌入龍王骨肉裏。

    “因爲這便是——人類。”

    “鬼！開槍！”

    憤怒的咆孝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