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耶！贏了！”

    籃球場中傳來陳俊彥歡快的聲音。

    他在用盡各種手段後總算是從蠱童那裏得了一分。

    “這是……作弊？是作弊吧？”

    蠱童似乎並不在意輸贏，只是有些好奇的詢問着自己剛學會的新詞匯。

    看着這一幕，廖忠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不容易啊，總算是讓這孩子看起像個正常人了。

    “蠱童！”

    他起身招呼着，“沒錯，那個溼褲襠就是在作弊，沒得跑！”

    只是對方不知爲何，沒有理會他的呼喚。

    “蠱童？蠱童！？”

    廖忠又叫了幾聲，依舊沒有反應。

    “……”

    陳俊彥有些無語的看着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什麼蠱童蠱童的！叫陳朵！”

    “？”廖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老蠱童蠱童的叫着不難聽嗎？人家有名字，叫陳朵！我起的！跟我姓！”陳俊彥理直氣壯的回答着廖忠的疑惑，“多漂亮一妞兒怎麼可以沒有名字？以後她就叫陳朵，聽見沒有！？”

    一旁的女孩也煞有其事的點頭：“嗯……百家姓裏沒有蠱姓，你好……我叫陳朵。”

    “……”

    廖忠愣了愣，隨後勐然間反應過來，抓着腦袋一臉懊惱，“我去！我居然疏忽了這麼重要的問題！不對……爲什麼她要跟你姓啊！？你算老幾！？丫頭別聽他的他是在佔你便宜！名字要起也得我來！不知道我是命名之神麼！？尤其是女性！小麗，小真，小娜，小咪都不錯！”

    “快拉倒吧你！這幾位是不是都在夜總會上着班呢？你這樣叫人家還不如直接八號九號來得實在呢！”陳俊彥一副無語的模樣，似乎對廖忠很瞭解。

    “胡說！你小子又懂了！？小咪有什麼不好？多肉頭！”廖忠老臉一紅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嘿嘿，廖頭，消氣，消氣！我覺得吧，就陳朵挺不錯的？”一旁的恐龍人攬着廖忠的肩膀安慰着，“話說小咪是幾號？”

    “36號……”廖忠下意識的回答着，不過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啊不對!大怪獸的特麼還沒徹底康復呢！你開始想這些破事兒了？”

    “嘿嘿，我這不是在這兒憋得慌麼？”

    “……他門在討論什麼？”

    陳朵歪了歪腦袋一臉疑惑的問着身邊的陳俊彥，還未完全學會人類常識的她對於這兩個不正經的男人正在討論的話題是一竅不通。

    “……”陳俊彥捂着臉一臉無語，“別管這兩貨！總之你就叫陳朵，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嗯……”

    ············

    “一片嬉鬧聲中，陳朵的名字就這麼被決定下來……”老孟有些感慨的講述着，“這大概就是關於陳朵的過去，她親口跟我說的……對於這些應該沒有撒謊的必要。”

    “那這聽上去似乎是個很不錯的故事？拯救懵懂無知的少女，賜予她嶄新的生命，啊……光是想想就讓人感動呢~”王震球呵呵笑着，“沒想到公司上頭這幫傢伙難得的做了一件人事兒？”

    “……”

    對於王震球近乎調侃的話，衆人保持沉默不做評論。

    真的是好事兒嗎？張楚嵐觀察着身邊另外幾人的神色最後望向自己最熟悉的兩人。

    馮寶寶似乎壓根就沒聽，所以大概只有孫皓然的態度有參考意見。

    但孫皓然對於這樣的故事這只是微微搖頭。

    張楚嵐很快就明白，大家大概都聽出了這個看似美好的故事當中存在的異常。

    陳朵的故事註定了是個悲劇，看似她是被公司拯救了，而想要拯救她的人也的確是出於好意，可問題是空有善意沒有能力有時候往往會適得其反。

    就像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有見過光明”。

    雖然陳朵生活在那樣的殘酷的環境中，但她認爲那是正常的，而公司的人雖然出於善意可的確也是自作主張的將她從那樣的環境中帶出來並且強行的糾正了她的世界觀。

    看似是好事兒，其實不然。

    就如同他和馬仙洪的談話中提到過的一樣……

    廖忠善意最後變得扭曲了，因爲憑他的力量並不能完全拯救這個可憐的女孩，只能給她虛無縹緲的‘希望’，送佛不能送到西……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這樣強行的想要拯救這個女孩，最後的結果就是陳朵淪爲了公司的武器，一件被嚴加看管的危險武器，而現在更是因爲公司覺得這間武器很危險要將其銷燬。

    當然，張楚嵐並沒有責怪廖忠的意思，無論換做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看見這樣的女孩大概都會想要去拯救，錯的只是他沒有估量清楚自己的力量罷了。在公司大環境的制約之下這個男人沒有能力給陳朵光明的未來，其結果註定是悲劇的。

    “那麼……這個看上去如此美好的故事，是怎麼最終演變爲一場讓人心痛的悲劇的呢？”王震球逐漸收起臉上的笑容，不再是一副調侃的模樣，沉聲問道。

    這大概是衆人此刻最關心的問題，在場的所有人大概沒有人關心陳朵的過去，他們關心的只是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又該如何找到突破口完美的解決這件事情。這才是重點。

    “這個……”老孟撓了撓腦袋思考了一下，很快開始繼續講述，“在‘陳朵’得到這個名字後的大概一週後……”

    ············

    “醫生姐姐呢？”

    午飯的時候，陳朵一邊扒拉着餐盤裏的飯菜一邊東張西望的問着。

    “走了吧……”

    陳俊彥回答着，語氣顯得有些寂寥。

    “嗯……出去了，唉……到頭來還是沒問道她是怎麼進來的……”恐龍人有些遺憾的說着。

    “滾啦，你其實是想問人家的聯繫方式吧？”陳俊彥無情的戳穿對方的心思。

    “嘿嘿……”恐龍人撓着腦袋笑着。

    他很快也會離開這裏了，此刻他那張恐龍似的猙獰的臉已經逐漸能夠看出人形，治療的效果很好，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離開這裏回到正常的生活。

    不只是他，陳俊彥似乎也是。

    唯獨眼前這個看上去毫無異常的女孩，似乎根本就沒有提起過關於離開這裏的事情。

    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他能夠看出這個女孩跟他們是不同的，雖然他們身上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好歹還記得自己的家在什麼地方，離開這裏後該往哪裏去……唯獨這個女孩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雖然成長得很迅速，但這種迅速讓他不禁有些擔憂，擔憂這個女孩的未來。

    “你們先吃啊，我去找個地方和我媽視頻。”

    陳俊彥扒完餐盤裏的最後一口飯，掏出從老廖那裏弄來的手機呵呵笑着。

    一切看上去都稀鬆平常。而不懂離別的陳朵現在當然也沒有意識到離別的時刻很快就會到來。

    時間一晃過去半個月。

    暗堡觀察區的大門前，已經恢復正常的男人笑着和眼前的兩個孩子揮手道別。

    “哈哈！以後出來記得來找我玩兒啊！溼褲襠！”

    說着，他又看了看陳俊彥旁邊的小姑娘，明明想說什麼，但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關於這個女孩的問題本就不是他能操心的問題，說到底他自己也是受這裏的人幫助的一方，自己身上這麼怪異的問題都能找到辦法解決，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挺正常的……應該也總會有辦法的吧？

    想到這裏，他跟隨着帶路的人揮手笑着離開。

    “……”

    看着緩緩閉合的大門，男孩和女孩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俊彥……你也會出去麼？”

    最後是陳朵打破了這樣的沉默。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學到的知識也越來越多，明白了身邊的人消失叫做‘別離’，也知道這些陪伴自己的人會一個個的離開，自己和這些人是不同的……自己不正常。

    “當然，難道還能在這裏呆一輩子麼？”陳俊彥似乎沒有注意到此刻身邊這個女孩的內心活動。

    畢竟是個少年，不會想那麼多複雜的事情。

    “出去做什麼？”陳朵又問道。

    “嗯……”陳俊彥思考了一陣，最後無所謂的聳聳肩轉身朝着基地裏面走去，“誰知道呢？出去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

    “……”

    陳朵沉默着。

    總會有辦法麼？

    真好。

    她大概能夠理解自己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爲那種名爲‘羨慕’的情緒。

    時間又匆匆過去三個月。

    公司總部，董事長辦公室中。

    廖忠有些焦急的面對着眼前的老人：“趙董！能不能再往後拖拖？我們現在還沒有一點進展啊……我知道這麼長時間沒有成果實在是沒臉再給您出難題……可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真的不能繼續拖了，老廖……”趙方旭語氣中略帶些許的無奈，“公司畢竟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

    “可是……一個不靠炁體流動和特殊的血脈卻擁有異術的人！你知道陳俊彥對我們來說是對麼珍貴的桉列麼？”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會爲你爭取到了這兩年的時間……”趙方旭平靜的回答着，“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的讓我們先一步得到陳俊彥別說兩年，我們連兩面也見不到他。”

    “對方就這麼硬？憑您的關係都不能讓他們通融？我們這兒可是暗堡啊！”

    “暗堡又如何？”趙方旭無奈的搖頭，“這不是硬不硬的問題，也跟你那是不是暗堡沒有關係……你要知道，沒有炁體流動甚至沒有特殊血統，陳俊彥陳俊彥說到底根本算不上一個‘異人’，我們沒有資格再繼續看管他了。按照對方的說法，陳俊彥身上的異常是由‘第三類接觸’引發的，你能懂麼？反正我連這個詞兒是什麼意思都不能理解，總之……這就不是我們能夠管的領域。”

    “tnnd，要不是陳俊彥的事兒，你跟我說有他們這種部門我特麼打死都不信！”廖忠忍不住爆粗口。

    他們暗堡已經是足夠神祕的部門了，但說到底裏面負責的項目都是以實用爲主，比如裝備研究或者異能研究之類的東西，誰知道上面的傢伙是不是經費多到沒地兒用了居然還專門搞出一個莫名其妙的部門去研究什麼鬼‘第三類接觸’這種玄乎得像是無稽之談的東西。經費多了給裝備部研發新武器不香麼？

    “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了。”張方旭沒好氣的教訓着，“還有……當着我的面你還敢說髒話？之前送你的那塊匾不管用是不是？陳俊彥的交接由你親自負責！在那之前你先把我送你的那塊匾上的話給我臨摹一千遍！寫不完看我怎麼收拾你！”

    “別介啊！趙董！”

    ·············

    很快，陳俊彥該離開的日期也如期而至。

    “廖叔！你給陳朵弄個手機什麼的啊……”陳俊彥畢竟還是個孩子，在離開最好法朋友的時候難免有些不捨，忍不住哭着請求着，“我們以後好聯繫啊！”

    “好好好，知道了！快走吧！”廖忠無奈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哎呀，你一個大老爺們哭成這樣算什麼事兒啊？你看人家陳朵姑娘家家的都沒哭呢。”

    “我這不是……不捨嗎？”陳俊彥抹着眼淚解釋着。

    “嘖嘖，當時大怪獸離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你那能是不捨麼？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廖忠哈哈笑着調侃着，“哈哈哈。好啦，真的該走了，我們這裏是條件所限才不能讓你自由活動， 那邊都講好了，不限制你的自由。”

    “好吧……”陳俊彥抹乾淨眼淚點了點頭，最後還是揮着手道別，“拜拜啦，陳朵！出來以後一定要來找我啊！”

    “……”

    看着眼前遠去的身影，陳朵一言不發的沉默着。

    和之前道別其他人一樣，她一句話都沒說。

    出去以後……

    她清楚自己不會有這種可能。

    送走陳俊彥後，廖忠回到了基地。

    他發現陳朵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而是依舊還在道別的地方守着。

    “怎麼了？”

    “廖叔……”陳朵擡起頭，似是試探性的問着，“我……能出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