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四百一十三章 隱形人

    “……”

    少年張嘴。

    “那個……”

    半天，少年才吐出了兩個音節。

    ……

    蕭驍的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捧着可可。

    安然的等着少年的傾訴。

    ……

    少年的心裏有種放鬆的感覺。

    他大大的喝了一口可可。

    柔滑香濃的可可滑入他的口腔。

    舒適的暖意在他的四肢百骸擴散開來。

    ……

    少年深吸一口氣。

    “大哥哥。”

    “……你接下來有空嗎？”

    ……

    蕭驍笑了笑。

    “有。”

    ……

    少年也不由得笑了笑。

    是嗎？

    “是一個有些無聊的故事……”

    ……

    少年看向窗外。

    因爲雨天的緣故，窗外的光線並不明亮。

    有些暗沉。

    雨水打在窗戶玻璃上，留下道道水漬。

    ……

    室內卻很明亮。

    要是不看窗外，幾乎讓人錯覺此時窗外也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

    “……我遇到了不高興的事情……”

    少年的聲音很低。

    像是在自語。

    透着一絲沙啞。

    ……

    “我碰到了……”

    媽媽……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他發現自己有些叫不出這個稱呼。

    ……

    他現在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不是因爲他的爸爸媽媽工作繁忙，沒有功夫照顧他。

    也不是因爲他的爸爸媽媽出了什麼意外，他只能跟老人相依爲命。

    只是因爲……

    他們都不要他。

    ……

    老實說……

    要承認這一點……

    真的很困難。

    好像承認了這一點，他所有的堅持、所有的自尊、所有的粉飾……全都像是摔到地上的玻璃……

    碎的轟轟烈烈。

    尖利的刺耳的聲響在他心上劃出了一道道深刻的傷口。

    有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

    ……

    他們不要他的理由很簡單。

    他不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而是他們追求各自自由與幸福的阻礙。

    ……

    在他的記憶中，他連一天的所謂的……家庭的溫暖都沒有感受過。

    也許在他更小的時候有過。

    但他已經忘了。

    從他記事起……從他能追朔到的最遠的記憶裏……

    他就是被忽視的那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

    那兩個人的爭吵、冷戰、指責……

    都跟他毫無關系。

    他想過親近……

    他嘗試過努力……

    卻每每被他們冷漠的神情擊退。

    他們看着他，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倒像是看着一個不合時宜的……陌生人。

    ……

    他們終於在他升入初中的那年離婚了。

    他從未在他們的臉上見到那樣輕鬆又開心的表情。

    眼裏都閃着光。

    他很冷。

    他想問他們……

    他們都走了……

    他怎麼辦？

    但他問不出口。

    因爲……

    他再清楚不過……

    即使他再怎麼仔細尋找……

    他們的眼中沒有他。

    ……

    最後是爺爺奶奶收留了他。

    即使後來他知道，爺爺奶奶收養他是因爲他是他們的孫子。

    尤其一年後，有了新的家庭的那個男人有了一個女兒後。

    他作爲唯一的孫子得到了爺爺奶奶的喜愛。

    ……

    他有因爲這個事實受傷。

    爺爺奶奶不是因爲他是他，而收留了他。

    如果他不是一個男孩，而是一個女孩……

    那現在的他又會在哪裏？

    他也許還是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但爺爺奶奶對他……可能就不會像是對待孫子一樣的好了。

    他該慶幸自己是一個男孩的。

    至少沒有讓他無家可歸。

    至少讓他從爺爺奶奶那裏得到了家的溫暖。

    ……

    他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爺爺奶奶是他唯一的溫暖了。

    ……

    從那兩個人離婚後，從他住進爺爺奶奶家裏後，他就很少見到他們了。

    那個女人他大概是見不到了。

    意識到這一點，即使他從沒有從那個女人的身上得到任何被衆人稱頌的所謂的……母愛，他仍舊覺得悵然若失，難受不已。

    他很懊惱這樣的自己。

    ……

    而那個男人，不知道是真的巧合，還是對方故意挑他在上學的時候來爺爺奶奶家……

    除了團圓的節日，他竟然沒有在其他的時候看到過那個男人。

    但是在團圓的節日上，那個男人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女兒。

    他們一家其樂融融。

    他又算什麼呢？

    那個男人對女兒的溫柔是他從未在對方的臉上看到過的。

    他面無表情。

    心裏卻已經難受的擰了起來。

    但沒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爺爺奶奶也沒有察覺到他的一絲異樣。

    對此，他很慶幸。

    卻又好像愈發的難受了。

    ……

    他變得愈發的沉默而敏感。

    他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

    ……

    他沒有想到……

    他竟然在街上遇到了……那個女人。

    挽着一個陌生男子的手。

    預料中的畫面……

    他卻仍舊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的難受。

    他們都有自己新的家了。

    真的……回不去了……

    他被徹頭徹尾的……拋棄了……

    ……

    他下意識的躲到了樹的後面。

    低着頭。

    心如擂鼓。

    ……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

    然後漸漸遠去。

    ……

    他慢慢擡起了頭。

    熟悉的背影讓他的眼角發熱。

    其實他看的最多的就是他們的背影。

    離開的背影。

    生氣的背影。

    冷肅的背影……

    卻似乎……他真的沒有看到過那個女人這樣輕快的背影。

    ……

    他倏然捏緊了衣角。

    他該爲她高興嗎？

    她過的不錯。

    他們都過的不錯。

    好像……誰都沒有想過……他過的怎麼樣？

    是他做錯什麼了嗎？

    他真的……這麼的不討他們的喜歡嗎？

    甚至讓他們覺得討厭……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

    ……

    是啊。

    每次他們吵架的時候，他都恨不得變成隱形人。

    他害怕。

    害怕他們把氣出到他的身上。

    也害怕他們生氣時對他的口不擇言。

    他會很受傷。

    即使他讓自己羊作不在意。

    因爲在意也沒用。

    他們不會道歉。

    不會補償。

    只會對他漠視，或者更加的生氣。

    其實……他在意的不得了。

    誰會不在意呢？

    他不是木頭人。

    但他卻懦弱的不敢表露分毫。

    只會晚上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

    ……

    如今，他真的成爲隱形人了。

    他們眼中的隱形人。

    ……

    他難受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壞？

    看到那個女人那麼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