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二百八十章 沒有說話

    琵琶鬼抱着琵琶離開了這處躲雨的屋檐。

    ……

    後面的確如琵琶鬼預料的。

    它再也沒有在下雨天的屋檐下遇到男孩。

    ……

    淅淅瀝瀝的雨絲順着屋檐下落。

    看着眼前的雨簾，琵琶鬼伸出手。

    蒼白的手掌在昏暗的天色下似乎隱約透着些許的微光。

    ……

    嗯？

    身邊傳來的動靜讓它轉頭。

    下一秒，它微微一愣。

    ……

    拎着布袋子的老太太微微佝僂着腰。

    眯着眼睛看着陰翳的天空。

    ……

    琵琶鬼手輕輕一拂。

    輕巧的音色夾在風聲、雨聲中，像是沾染了水汽，更顯出了幾分空靈。

    ……

    老太太毫無反應。

    琵琶鬼也不在意。

    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彈着琴絃。

    像是合着雨聲。

    敲在了人的心上。

    唔。

    是聽得到的人的心上。

    可惜……

    琵琶鬼大部分的演奏或者興之所至都沒有聽衆。

    ……

    當然。

    感到可惜的是聽不到的人。

    琵琶鬼並不感到可惜。

    之前不曾-

    演奏於它是本能。

    是刻入骨血的習慣。

    它是琵琶鬼啊。

    它的演奏不需要聽衆的掌聲與讚賞。

    它有自己足矣。

    ……

    之後……

    也不會。

    ……

    琵琶鬼的講述頓了頓。

    它看向眼前的人類。

    唔。

    曾經的它未曾想到，未來的它會認識蕭驍大人。

    即使在看得到它的人類中，蕭驍大人也是特別的。

    蕭驍大人說……

    他們是朋友。

    ……

    短暫的走神後，琵琶鬼繼續了自己的講述。

    ……

    那個孩子只是它漫長生命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

    那個屋檐它後面很少去了。

    它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多久，完全是隨性。

    也許會很久。

    也許只是途徑。

    ……

    那個孩子在它的記憶中消失了。

    直到……

    時隔多年……

    它竟然又遇到了那個孩子。

    在那個熟悉的屋檐下。

    在熟悉的雨天。

    在熟悉的夏天。

    太多的巧合難免會刺激到塵封的記憶。

    這點對於感性的人類而言尤甚。

    ……

    昔年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

    只是……

    初見時那雙看着大雨烏溜溜、亮晶晶的雙眼卻像是蒙了一層灰塵。

    黯淡而晦澀。

    ……

    “……這裏……”

    男子喃喃開口。

    “啊？”

    身邊的女生立即扭頭看向男子，“什麼？”

    心裏緊張的情緒有了些鬆緩。

    ……

    男子沒有看向女生。

    仍舊看着天空。

    任被風裹挾的斜斜的細雨打在他的臉上。

    “……突然想起一件事……”

    ……

    “什麼？”

    女生抱緊懷裏的文件袋。

    面上露出了幾分疑惑。

    “是剛纔有什麼事沒有處理嗎？”

    “那我們現在-”

    ……

    “不是。”

    男子語氣淡淡。

    低沉的聲音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情……”

    ……

    “啊？”

    女生頓時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問下去了。

    這是前輩的私事吧？

    但前輩說出來就是要跟她講的意思吧？

    她帶着幾分糾結與躊躇的瞅向身邊的男子。

    ……

    男子卻似完全沒有注意到女生的欲言又止。

    與其說他在跟女生說話，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

    “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總是來這裏躲雨……”

    ……

    女生微微鬆了一口氣。

    看來不需要她搭腔了。

    她只需要做一個安靜的聽衆。

    ……

    “……除了我，還有一個……”

    “比我年長的男生……”

    對當時的他而言，是一位大哥哥。

    當然，對現在的他而言……

    也是。

    男子爲自己如今的年紀竟然連只是描述都叫不出口大哥哥有些好笑。

    “他跟我一樣，總是來這裏躲雨。”

    “……我們因爲躲雨，遇到了很多次……”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發現他看着我……”

    “當時我在吃糖。”

    “我以爲他也想吃糖。”

    男子微微扯了扯嘴角。

    “現在想想，可能是我誤會對方了。”

    “人家可能只是對再次遇到我感到驚奇。”

    “……難怪我當時手舉了半天，他也沒有把糖拿過去。”

    “最後還是我有些生氣了，他才從我的手裏把糖果拿過去了。”

    ……

    “……當時沒有意識到……”

    男子微微皺眉。

    “他……”

    男子抿了抿嘴脣。

    “我們見過的次數不算少……”

    “我們也並非互相不搭理。”

    “後面每次見到他，我都會給他帶糖果。”

    “他會給我扮鬼臉。”

    ……

    哎？

    女生險些沒有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扮、扮鬼臉？

    現在還有人這樣哄孩子的嗎？

    唔。

    既然前輩這樣說了，自然是有的。

    她從來沒有被人扮過鬼臉……

    可能就覺得有些奇怪吧？

    再說……

    也不是現在。

    前輩還是孩子的時候……

    那要十幾二十年前了吧？

    ……

    “還會給我彈琵琶……”

    ……

    “彈、彈琵琶？！”

    女生忍不住低呼出聲。

    隨即似是意識到什麼，她抿緊嘴巴。

    對看過來的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您繼續。”

    她就是有些意外，有些吃驚……

    扮鬼臉跟彈琵琶……

    如此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是一個人做的嗎？

    總覺得……

    好清奇的畫風。

    而且……

    彈琵琶哎……

    前輩遇到的那位是街頭藝人嗎？

    還是……上課外興趣班的學生？

    ……

    男子收回視線。

    他再次望向了天空。

    雨絲如簾似瀑。

    烏雲密佈。

    沒有一絲的光。

    “我們明明遇到這麼多次……”

    “也有不少的互動……”

    雖然他們每次相處的時間不長。

    畢竟夏天的暴雨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

    “但我……”

    ……

    女生無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

    她愈發收緊抱住文件袋的手。

    怎麼了？

    …….

    “……我沒有聽到他對我說一句話。”

    男子緊皺的眉間刻出一道深深的褶痕。

    ……

    “啊？”

    女生再次忍不住出了聲。

    見了那麼多次面，前輩竟然沒有聽到過對方的聲音嗎？！

    怎麼可能？

    這也太奇怪了。

    除非兩人各自躲雨，誰也沒理誰……

    但前輩說了，他們相處的不錯。

    那……

    “他真的沒有跟你說過話嗎？”

    女生小聲喃喃。

    “可是……”

    他不說話的話……

    “你們怎麼交流的？”

    兩個人相處，難道一直只有前輩一個人在說話嗎？